江鹭那天刚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哪哪不对劲,也许前一天和别人弄得太晚的缘故,多少累了,但事实证明,她的超验能力果然不一般,虽然这多少有后见之明的嫌疑。
    事坏了,小刘搞出一条“人命”来了。
    小刘一大早找到她,神神秘秘,把门关了,立在地心上,她说她怀孕了。
    江鹭不敢相信,一再追问:“真的?是不是搞错了。”
    小刘拉着个脸,白脸更白净了,平时挺利索的嘴今天难得说话不夹枪带棒,“这阵子一直不舒服,想吐今天去楼下买了个验孕棒,一看,两条杠。”
    “怎么会呢?防范措施没做好,你忘了我们干什么的,怎么能这么不注意呢。”江鹭觉得这已经快上升到一个原则问题了,怎么能这么不注意。
    “不是,和别人的时候我都很小心,可能是和马敢的时候有了,我后来吃药了,也没防住。”
    马敢就那个混吃混喝的小白脸,江鹭猜也是,马敢真不是个男人,那个货只图自己享受,哪里管别人死活,她对小刘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了。
    “那他怎么说?”虽然马敢不是个正经男人,但这事他的态度很关键。
    小刘两手拧成了一根绳,不知道和谁较劲,好半天才说:“他说和他没有关系,随便我。”
    “然后你就这么出来找我了,你呀你。”江鹭差点没蹦起来,小刘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一到关键时候就不顶用,“走,过去找他谈谈,这不该是你一个人的事。”
    江鹭扯着她杀回去,把门打得像一记耳光那么响亮,房里拖延老半天才来开门,门一开开,是马敢,马敢小鼻子小眼,不大气,嘴又薄,薄情郎,他上身光着,手细的和丝瓜瓤一样,没什么肌肉附着,一看就知道懒惯了,不爱动,下身才穿了条四角短裤,没着鞋,光脚来,一看见江鹭,那脸上笑得有一股邪气,眉眼都挤到一堆了,得意的相,眼里泛淫光,江鹭真想给他一脚,他那具纵欲过度,皮色泛青的身板指不定就受不住。
    他就当着小刘的眼面前直直盯着江鹭看,江鹭都忍不住为他害臊。
    “你打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又和我没什么关系。”马敢被地上一堆乱丢的衣服差点拌倒,随手捡起一件穿上。
    江鹭刚要松口气,她早不想看马敢那拔了毛的鸡身上鸡皮一样的青白皮肤了,又没什么看头,结果一听见马敢那句话,虽然她早有准备,但她还是扎扎实实被噎到了。
    小刘蹦了出来,“我算了下我那个没来的日子,推回过去,合榫合卯的,就是你,而且只有你不戴套。”小刘也豁出去了,她平时虽然放得开,但这是当着第三人谈那些私隐,还是有些不同。
    “一个锁眼还配好几把钥匙呢,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用了哪一吧?”他还真够不要脸,这话也够伤人,小刘的脸色红白不是,就得江鹭站了出来给她撑腰。
    “做人不能太缺德了,马敢,你管不住下半身,还叫女人受罪,小刘跟你这么久,真是认错了人,只怪她瞎了眼。”
    马敢双手抱在胸前,听了这话也不恼,俨然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他说:“好,我没良心,可你想过没有,我承认那肚子里的种是我的又怎样?”马敢放下手,走到小刘前面,脸对脸,他比小刘高个头,竟是一种俯视的姿态,小刘抻起脖子,就像把脖子伸到断头台去同样决绝,马敢一把压住了小刘的双肩,语气突然放和缓了,“如果我说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你答应吗?你会怎么样,你的工作,你的日子怎么过?你想想,好好想想,你要说生我绝对不说二话。”
    小刘的脖子被那把无形却锋锐的铡刀切得个干净,她的骨气也涣散了,整个人突然怠怠的,马敢真是个好行刑手,甚至把责任也推给了她,他说的一点没错,她不可能真的把这孩子留下来,她养不来。
    这时候,马敢的手伸进裤兜里,拿出了几百块钱,几张票子揉成了一坨,一团生活的乱麻球,全是马敢放荡放浪日子松快过后才松口吐出来的一嘴秽物。
    “给,我钱全在这里了,你去医院吧。”他那么郑重的把钱塞到小刘手里,好像干了件好事,脸上的表情突然放松了。
    江鹭连忙追问,“那你呢?”
    马敢打了个哈哈,“我这几天有好几个工作面试呢,都约好了的,我就不去了。”也许他自认为他给了点钱这事就了了。
    真不要脸,钱还不够呢,“这钱不够。”
    马敢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我哪里还有钱,这些都是我这几天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江鹭不松口,“你是不是个男人?”
    “我是不是个男人,她最清楚了,要不要你也试试?”
    一记耳光暴响,江鹭手痒痒正要动手,结果小刘比她下手更快,小刘终于硬气了一回,小刘就站在马敢对面,马敢说出那种话还不就是把脸伸到她面前要给她打,谁也拦不住,马敢脸上还有两条指甲的抓痕,才一巴掌,真不痛快。
    “好,我今天就当个男人,没钱,我去给你想办法,咱楼下那个小电动,我今天就把它卖了,我的手机,咱家的锅,咱家的碗都给你。”那一巴掌却把马敢的混账脾气也放出来了,他脸涨个通红,鼻孔大张,他的脸更丑不好看了。
    他说着就往外掏手机,不小心力气大了,手机直往地下摔,屏烂了个稀碎,四分五裂的还有他不要的脸面,加上小刘的脸面,他还想去桌上拿钥匙,江鹭把小刘扯出来了。
    “你神经病啊。”他维护他男人的尊就是靠打靠砸,江鹭很受不了,骂了他一句,临走,江鹭又从他手里把车钥匙拿回来了。
    回到江鹭的窝,江鹭问小刘的想法,小刘也是说打掉。
    当然要打掉了,江鹭见过56号楼里有女人带着个孩子,工作的时候,就把孩子放别的小姐那里,日子怎么能这么过呢,如此稀糟。
    她也知道楼里好几个女人在远方在家乡还有自己的孩子,进去身体里的是泛滥白浊的精液,出来的是浓稠亮白的奶汁,她们以己身既受供养同时往外输送,往往入不敷出,江鹭每每想到这里都不自觉打个寒颤,她打死都不会生孩子,而且很大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有。
    但她虽然没孩子,却忍不住会想到自己和妹妹的关系,她拉扯妹妹像哺育一个孩子,有时候活得没了自身,也许最大的不同,是她也意图从妹妹身上夺取妹妹的自我,她也试图从每一场性事里满足自己,她不是滥情,她想她太空虚了,而且时常使着一个卑劣的手段,妹妹一直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她利用这一点,用自身最大的牺牲捆绑妹妹的手脚,不知道妹妹会是如何看她,说到底,她比那些女人自私,一切计较全为了自己。
    只是,江鹭算盘打得好,却还有一点天大的差讹,这是一切诡计的命门,就是如果妹妹不像她一样喜欢着自己,那么她永远永远没有胜算,说到底,妹妹只属于妹妹自己。
    事回到眼前,江鹭盯着小刘的肚子看了看,过不了多久就没得看了,肚子没什么起伏线条,小刘说有两个月,看不太出,这样也好,没有形状,离开的时候自然不会有多大重量,在这世上,在人心里,只是一团血肉模糊,泥泞难堪,是连回想也不愿意回想的。
    “去医院吧,我陪你去。”
    小刘却不动身,突然扭捏起来,“我现在没那么多做手术的钱。”
    “你自己的钱全没了?怎么会?”
    小刘不太自然的挪了挪屁股,“之前马敢说要工作的话没个代步不合适。”
    “行了,你也别说了。”现在江鹭是真后悔刚才没让马敢把车砸了,钱这东西还真是,原本小刘丁丁当当一个女人也犯了难。
    “我可以先借给你。”江鹭看小刘松了口气,又接着说:“但是,我看你最好别和马敢过下去了。”
    小刘又为之缄默,江鹭要被她憋死了,“我说你呀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你喜欢他小?你喜欢他不懂事?你喜欢他晚上干你白天还要喝你的奶吸你的血嚼你的肉让你奶大他?”
    “他现在年轻,心没定。”小刘站了起来,讨好的笑道,她做这种表情做得不多,所以并不好看,江鹭看了更来气了。
    “两三岁你可以说他是个孩子,十七八岁你可以说他还不懂,他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臭男人有手有脚,你不能再说他是个残废,而且,我看他的人品有大问题。”
    这些话江鹭原本不想说,她一直认为她没资格插手别人的事,只是今天被这事一逼,她就难免反应过激。
    她是真不懂小刘喜欢他什么。
    小刘被她堵住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自觉没脸了,起身就要走,“你不借我就去找别人。”
    这时候倒是顶争气,江鹭虽然很看不过,却还是只能认命借钱给她。
    “我也没说不给你,给我回来。”
    江鹭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歇会,看着小刘小心谨慎抓住了杯子一口一口抿下去,小刘以前就不太爱喝热水,就算是大冷的天也不怎么喝,现在倒是听话,江鹭叹了口气,小刘未必不想做个好母亲,只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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