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间,苍生令煞气大发,华云裳始料未及,难得惊诧片刻。那煞气突然从她的手臂处势如破竹的炸开来,灌入她的身体,强行破开她的经脉。华云裳自南柔灭国之后,身体状况便极其低下,原本能支撑起她重学武功已然不易。如今,被苍生令反噬,她眉头紧紧皱起,退后了好几步。明长宴笑了一声,突然跳起,一掌挟着内力直逼华云裳的面门。
    华云裳此刻痛苦万分,苍生令的煞气在她体内乱窜,直接逼入她的心口处。明长宴这一掌打得她猝不及防,华云裳勉力一挡,明长宴的手被拍开,这一掌没击中华云裳的天灵盖,确实一掌拍中了她的心口。
    外有明长宴强硬的内力,内有苍生令霸道的煞气,两方夹击,华云裳只觉得心口如爆炸一般疼痛,接连吐了两口血出来。明长宴顺手由掌变爪,五指勾起,作挖心之势。华云裳见状不妙,连忙退了一步,堪堪避开明长宴这一击。
    明长宴抓了一个空,只将她的衣服扯了一截下来。
    同时,华云裳这一退,怀中的手镯突然掉了出来。
    明长宴愣了一下。
    华云裳面色一凛,伸手要抢。明长宴出手也十分快,二人一人抢了一个手镯。华云裳阴恻恻的看着他,擦掉嘴边的血丝,开口道:“昭昭,把东西还我。你乖一些,我便不杀你。”
    明长宴将手镯拿到面前一看,只觉得分外眼熟。再一看,便想起,这手镯真是赵小岚送给离离的那一对。
    竟然落到了华云裳的手中?
    明长宴百思不得其解,她要这手镯干什么?
    猛然间,明长宴又记起,赵小岚说过,自己这个手镯中,似乎有无色无味的毒药,在危急关头,可摔碎手镯,令对方当场丧命。只是手镯有两个,一个镯子里藏着毒药,一个镯子中藏着解药。他现在跟华云裳一人抢了一个,谁也不知道哪个镯子里藏的是毒药。
    明长宴抬头看着华云裳,从对方的表情看来,似乎不知道这镯子里有东西?
    她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上的镯子放进怀中,紧接着,不顾身体上的重创,便来抢夺明长宴手中的这一只。
    明长宴纵身一跃,往大明殿上面奔去。苍生令紧随其后,一刀下去,将明长宴方才借力跳起的柱子直接砍成了两截。十分不巧,这一根柱子竟然是支撑大明殿宫殿的其中一根顶梁柱,此柱一断,大明殿倒塌了一半,堵住了下路。
    华云裳确实无视了眼前这一切,似乎不顾一切,要将明长宴同她一起困在大明殿内。
    乱石坠落,明长宴就算是躲得再及时,也被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砸得浑身是伤,视线被血糊住了一半,他喘了口气,吃力的往后一靠。此刻,华云裳也追了上来。
    明长宴的领子被她狠狠地揪住。
    华云裳脸色一变,将他往墙上砸去。二人此刻都在大明殿最上面的房梁柱上,其余地方正缓缓坍塌。
    明长宴道:“看来,你要跟我一起死在这里了。”
    华云裳面无表情。
    明长宴突然甩开他,瞬间,华云裳失手,被他甩开了数米远。
    他侧过身子看去,大明殿现在仅仅剩下一根柱子,摇摇欲坠的支撑着整个宫殿。只可惜,若是想要打碎这个柱子,光靠他现在的位置,没有苍生令,是全然够不着的。华云裳退后几步,又拿着刀朝他冲来,明长宴往怀中一摸,一只精巧可爱的钱袋子出现在手中。明长宴心里一动,往袋子里抓了一把小金珠,好在怀瑜上次给他的钱他还未动过,这一把分量十足。明长宴将手中的镯子猛地抛给华云裳。
    华云裳身形一顿,立刻转变方向,先夺镯子。
    就在她快要碰到镯子的时候,明长宴将手中的金珠子也全数打了出去。
    一颗珠子,将镯子在空中打成了两半,镯子里一阵白沫扑到了华云裳的脸上。
    另外几颗珠子的目标却不是镯子,直接朝着那快要倒塌的柱子砸去。
    几声脆响,最后一根石柱也断成了数截。
    华云裳被大量毒药呛经历嘴里,勉力捡起地上的镯子,站起身望向明长宴。
    “你打断了柱子,是不想活着走出这里了吗?”
    她身中剧毒,每说一句话,便有大量的黑血从口中吐出,已然是必死无疑。
    明长宴仿佛如释重负一般,紧绷的神经缓缓地放松了下来。他感受到身后有一阵细微的风,突然笑了。
    慢慢坐下,明长宴肩膀的窟窿与腹部的伤口绞痛不已,一点一点蚕食他的意识。
    他的四肢逐渐冰冷,温度褪去,华云裳好像又对着他说了什么,只不过此时的明长宴连声音都听不大真切了。
    余光瞥到背后的百尺高楼,明长宴的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他当年跳下烟波江时的万丈深渊。
    他闭上眼,时空似乎回到了三年前。
    明长宴的身体骤然一空,朝着风吹来的方向倒下去。
    大明殿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第128章 云中月
    “然后呢, 老秦, 谁杀的明长宴?”
    老秦一拍醒木,“谁杀的?还有谁?那个嫁衣阎罗呗!谁能想到, 江湖上听之闻风丧胆的嫁衣阎罗竟然是个女人!女人也就罢了, 她竟然还是雨阵, 奇葩!”
    一人插嘴道:“明长宴死了吗?他真的死了吗?不会又是跟三年前一样,假死吧!”
    老秦道:“真死了!”
    “是啊, 我听闻,整个大明殿全都塌了,打成那个鬼样子,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来啊!”
    “听说嫁衣阎罗的本名叫华云裳, 此人真不是个东西!”
    “华云裳正干得出来,明长宴待她不薄,她实在是个白眼狼!”
    “可惜啊可惜,天妒英才。说来说去, 明长宴还是死了?诸君,容我一问, 那苍生令去了什么地方?”
    “谁知道呢!”
    “估计一块儿埋在地下了吧。华云裳自己死也就算了,怎么还折了一把好刀……”
    此话一出,众人又开始惋惜苍生令。
    老秦又一拍醒木, 吼道:“这会是死得渣都不剩, 绝无生还的可能,就算是明长宴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不可能从大明殿里跑出来!”
    “哼, 说得也是。今年的幺蛾子出得太多了,天牢关了一批又一批的造反之人,大宴封禅上的外邦蛮子被抓了一半!”
    “哪儿有那么多,不是大部分的都被送回了自己原来的国家吗?”
    “那是签了条约,跟中原达成条件的,否则云青有这么容易放他们回去吗?要说这个云青,真是好手段啊。”
    “他们不签不就得了!”
    “不签?不签你活得了吗?大宴封禅那日,太微庙的烟你没看见吗,据说是剧毒无比啊……”
    “这可实在是……”
    一阵唏嘘。
    元和坊内,争论不休。
    众人叽叽喳喳,大吵特吵一番,最后话题又绕回了明长宴身上。
    说来说去,一说天妒英才,二说天命难改。
    就算三年前他命大,捡回了一条命,活了一次。三年之后,他还是死了。可谓是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不是上天要你死是什么?
    总是要死的!
    老秦讲了半天,大手一挥,盖棺定论:一念君子这一次真的死了!死得透透的!
    闻言,众人拍手附和,说道:不错,这会应该是真的死了。
    又死了一次的明长宴,躺在白鹭书院的床上,叹了口气。
    柳况推门而入,见到他睁开眼睛,惊了一惊,随即,微微笑道:“你醒了?”
    明长宴全身上下,被五花大绑,唯有露出了一张完好无损的脸。
    “怀瑜呢?”
    柳况放下药碗,眼珠子转了一转说道:“先声明一下,这几日都是我在替你熬药。”
    明长宴道:“谢了。怀瑜呢?”
    柳况顿了一下:“你还是先吃药吧。”
    明长宴道:“怀瑜人呢?”
    柳况坐在床边:“你除了说这句话,还想要说什么?”
    明长宴又问了一遍:“怀瑜呢?你告诉我,我就不问了。为什么进来的是你不是他。”
    柳况十分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道:“显而易见。因为他生气了,并且,再也不想见你了。”
    明长宴立刻反驳道:“不可能,他怎么会生我的气。”
    说完,自己有点心虚,补充道:“只能说闹别扭。”
    柳况啧啧摇头,劝他:“你现在是在自欺欺人吗。怎么在大明殿的时候没想到这个后果?你可真行啊,一刻钟时间就回来,结果半刻钟就把大明殿打塌了。”
    明长宴靠在床上。
    柳况将药端过来,明长宴瞥了一眼,无动于衷。
    看他的模样,就是不打算喝药了。
    药又被放到桌上,明长宴问道:“谁给我处理的伤口。”
    柳况叹气:“还有谁。你明知顾问。”
    他道:“不是我说你。你换个方式思考一下,你站在他的角度,你觉得你这事做的占理吗。”
    柳况索性坐在凳子上,拖过桌上的杯子,给自己灌了一碗茶。
    “云青要是晚到了一会儿,你现在就不是躺在这里了,是埋在大明殿。”
    半个月前,大明殿在他们面前摇摇欲坠。
    柳况后一步赶到大明殿,此刻,怀瑜背对着他,双手握拳,身体微微发抖。见此情景,他刚喊了一个名字出来,正准备拦住怀瑜。谁知,对方的动作十分快,几乎让他完全没有出手的时间。
    他往前一步,面前立刻砸落下一块大石头,地面狠狠的凹陷下去。柳况连忙退后,再往前看去,眼见的大明殿正在倒塌。铺天盖地的石头就跟下雨似的,噼里啪啦地乱砸。
    这样直冲冲的跑进去,实在危险。
    柳况心中狠狠地跳了一下,便道明长宴恐怕凶多吉少。就这么个情况,跟跳下烟波江可不一样,面对乱石飞溅的大明殿,就算是安全地落在了地上,也不一定能跑出来。
    秀玲珑迟来一步,连忙拖住他。
    “你若再进去,就是三条人命。”
    二人在大明殿门口,悬着心站了一会儿,等到心脏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怀瑜总算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从未这么狼狈过,金贵的衣裳被石块割破的割破,被尘土染得灰扑扑的,头发也难得有些凌乱。面色阴沉不善,怀中,还抱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明长宴。
    柳况心中“咯噔”一声,连忙上前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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