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会购入这辆车,是因为这车提速快,动力强悍。但段向德和严琴把他认回来后, 勒令他不许再玩赛车, 他们认为段盛鸣会出事跟他有很大关系。他懒得跟两位长辈扯皮,还真的没有再玩过。不管戴嘉明找他挑衅过多少次,他都没怎么理会。
    今天这辆车是第一次真正有了用处。
    段融握在方向盘的手上还有血迹,眼前不停浮现当他推开安全门时, 沈半夏滚落在他脚边的那一幕。
    他额上青筋暴起, 油门踩到底, 车子呼啸着开往鹿山。
    鹿山上是真的有鹿, 地势崎岖复杂,盘山公路修得像一条九曲十八弯的蛇, 极不好走,每年都有在山上坠毁的车辆。
    易石青那帮人把戴嘉明逼到山上, 段融的车已经开了过来,两排车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等他把车开进去, 再次把道路封死。
    戴嘉明看到了后面追过来的黑色莱肯,这几年他一直在想办法让段融再跟他比一场, 也曾开着车去找段融挑衅过, 但如今看到他玩真的, 戴嘉明没来由地渗出一身冷汗。
    盘山路险峻多弯,稍不留神就要车毁人亡,戴嘉明的精神高度紧绷,又要时刻注意段融的车有没有撞过来。
    看段融这意思,沈半夏那女孩确实对他很重要,为了她甚至能来这种地方玩命。
    这几年里,何曾见过段融有过现在这样失控的时候。
    两辆车一前一后,戴嘉明慢慢发现段融是故意没有追上来,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逼他往前开。
    前面有条分岔路口,戴嘉明把方向盘往左打,就要拐过去的时候,段融在这个时间点儿突然加速,一声刺耳的跑车轰鸣声后,黑色莱肯一个漂亮的漂移窜到他前面。戴嘉明手下一慌,下意识踩了刹车,车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偏,他拼命救已经救不回来,在往前滑行一长段距离后朝山谷一侧翻。
    戴嘉明惊声尖叫,吓得全身器官都在错位。
    车子一声巨响后被山壁间一棵横生出来的树卡住,车头朝前。戴嘉明脸上已经没有了人色,哆嗦着手去推车门,
    跳出去的时候脚下打滑,差点儿往山下栽过去。他死死攀附住崖壁旁的藤蔓往上爬,听到有人关车门的声音,抬头,看到段融从莱肯车上下来,阴鸷着一张脸朝他过来,如看一只狗般居高临下看着他。
    戴嘉明在段融的眼神下狼狈不堪地爬上山,精疲力竭地仰躺在地上。
    段融抬起一只脚径直往他脸上踩,在他狗叫一样的喊声里,嗓音极寒地说了三个字:“还比吗?”
    戴嘉明无论如何推不开他,又哭又叫地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了我这一回,我以后见了你绝对绕道走!”
    “谁给你的胆子去找半夏?”段融脚下用力,死死把他往地上碾:“你活腻了直接跟我说,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戴嘉明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嘴角开始有血流出来。赶过来的易石青和高峰把段融拉开,劝他:“算了,把他扔给警察吧。那家剧院是他家开的,监控不好拿,咱们得想想办法。”
    ……
    沈半夏感觉自己睡了很长一觉,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艳阳高照,有护士正来给她拔手上的输液针头。
    双胞胎先发现她睁开了眼睛,开心地叫她:“姐姐,你醒啦。”
    坐在一边的沈莹赶紧过来,着急地问东问西。
    沈半夏闻到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眼珠动了动,往屋子里看了一圈,醒来后第一句话是问:“段融哥哥呢?”
    沈莹脸色变了变,提起他时仍旧咬牙切齿的:“你提他干什么,他把你害成这样,别想着再来见你。”
    “姑妈……”
    “你别替他说话,”沈莹是真的气,平复了下心情说:“我本来以为他对你挺好的,才一直没有说什么。可你看他惹了多少麻烦事,害得你被人盯上。你再跟他在一起指不定还有什么麻烦,趁早跟他断了吧。”
    “姑妈,是别人要找他麻烦,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能这么说他。”
    沈莹气得瞪她,拿了个苹果开始削:“我是劝不了你了,也不知道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没他你还不能活了?”
    贾一吉和贾一祥兄弟两个心疼地看着沈半夏额上的纱布,拿小小的手去握她的手。沈半夏笑笑,安慰他们:“姐姐没事。你们两个昨天的表演我看了,都演得好好,一点儿都不怯场。”
    双胞胎开心地笑笑,给她展示昨晚老师给他们发的小奖章。
    沈莹本来想瞒着不让沈文海知道,但贾旗那人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嘴快地把沈半夏受伤的事告诉给了沈文海。
    沈文海赶来医院。
    段融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他一夜没睡,在警局待了半宿,事情处理好后来了医院,沈莹仍是不肯让他见沈半夏,他就在外面一直守着。
    沈文海朝他过来,他原本低垂着头,听到脚步声后从椅子里起身:“伯父。”
    沈文海看他一眼后就进了病房,仍是把他关在外头。
    贾旗提着早餐过来凑近乎:“侄女婿,你还没吃饭吧。我买了,要不要吃点儿?”
    段融仍记得是他把沈半夏引到戴嘉明那边去的,眼神锐利地朝他看。贾旗打个寒战,解释:“侄女婿,你听我说啊,戴嘉明跟我说他只是想找我侄女说几句话而已,而且我想有我在旁边看着,能出什么事啊。戴嘉明要想动手,我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的。”
    “所以呢,有用吗?”
    段融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而去。
    他一直见不到沈半夏,不能就这么等着。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病房里探视的人都离开,沈半夏听见阳台外传来一阵响动。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过去,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攀着外墙能借力的东西,几个起跃间干脆利落地爬到了四楼,翻身跳到阳台。
    沈半夏只是看到个影儿都能认出这人是段融,她朝他过去,还没说话,段融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地上不凉?”
    段融把她抱回床上。屋子里只开了盏壁灯,他看见她额上的纱布,心揪着疼了下。
    “对不起。”他声音里带了自责:“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跟你没有关系,你来的已经很及时了。”
    沈半夏担心姑妈骂他的那些话让他心里不好受,安慰他:“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在意,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有我最清楚,你别自己怪自己了。”
    段融把她抱着,眸光始终很沉,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他看了一圈房间,问她:“你姑妈人呢?”
    “她带着一吉和一祥在隔壁休息。”
    “你爸走了?”
    “嗯,他说他还有事去办,过几天再来看我。”
    沈文海最近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每天总是很忙。沈半夏猜得到大概跟几年前那件事有关,从来都不敢问。沈文海这人固执,是是非非在他那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模糊地带。他又一直惦念着妻子的死,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像他说的那样,除非他死,不然他这辈子都要跟段向德死磕到底。
    段融把沈半夏往床里抱抱,被子给她盖好:“很晚了,你先睡。”
    沈半夏拿一双眼睛看他,舍不得让他走:“那你呢?”
    “我陪着你。”
    段融在她身边躺下来:“听话,你好好睡,我等你睡着再走。”
    “我明天想出院。”
    要是一直留在医院里,有沈莹和沈文海看着,他们都不让段融来看她,想见他一面都很难。
    段融看了看她缠着纱布的额头,柔声哄她:“再住几天,伤好以后再走。”
    “可他们总是不让你来看我。”
    “我现在不是来了?别怕,我总有办法来见你。”
    后面几天,段融依旧只能趁夜深时,偷偷摸摸地从外面爬楼进来。沈半夏怕他会摔下去,不肯让他再来,可说过几次都没用。
    来了也只能跟沈半夏待上那么一会儿而已,他最近好像很忙,时间排得很紧,不知道到底是在筹划什么。沈半夏能看得出他脸上有疲色,不想让他走,想让他留下来睡会儿。
    “我一个人睡老做噩梦,”她躺在床上可怜兮兮地说:“总是睡不好。”
    段融最扛不住她撒娇,停下往外走的步子,回来在她身边躺下:“我陪着你睡。”
    沈半夏心满意足地伸长胳膊抱住他,过了会儿,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伸出手,柔柔的手指摸过去覆住他的眼睛:“睡觉。”
    段融笑,把她手拿下来,抱她更紧了点儿:“好。”
    他把沈半夏哄睡着。
    天快亮的时候,他温柔地在她唇上吻了下,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好久。
    她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平缓。
    段融哑声开口:“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会每天搂着你睡觉,行吗?”
    沈半夏没有听到,无法回答他。
    段融走了。
    当沈半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段融已经不见了。
    从那天以后,她很久没有再见过段融。
    但她并不着急,她想,段融一定是太忙了,忙得脱不开身。等他有时间了,一定会来看她。
    她耐心地等着他。
    第97章 弃子
    戴家听说戴嘉明惹了事, 人已经被扔进警察局,那边审的很厉害,很可能要判刑。
    戴父找到了段向德,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谈的,反正最后段向德一个电话把段融叫回了家,一副命令的口吻让他收手,放过戴嘉明一马。
    段融这几天一直连轴转,精神略有疲惫, 仰靠在沙发里揉了揉眉心。听到这人的话后冷笑了声:“怎么, 是又拿了什么好处,值得您亲自来跟我谈。”
    “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值得你这么紧张吗?”
    段向德每回跟段融说话都是一个严父的样子,完全不像在段盛鸣面前时那样慈和:“戴嘉明也没对她做什么, 就是轻轻推了她一把, 没那么严重。”
    “我也只是想让他吃几年牢饭而已, 没那么严重。”
    段向德气结:“你让他吃几年牢饭, 他人就废了!”
    “那不挺好,省得我动手。”
    段向德也算知道了, 他对这个儿子是真的一点儿辙都没有。根本就不是他养大的,两个人基本上没什么父子情分, 就别指望着段融能尊重他这个父亲了。
    “戴家来人说了,只要你能放他们儿子一马, 他们立刻把戴嘉明赶出国, 永远都不许他再回来。还有他们在华南刚拿下的一块地皮,可以无条件地转让给我们。”
    “是不是在您这儿, 只要钱到位了, 就什么事都好说?”
    段融没有了再待下去的意思, 临走时最后看了眼其实跟他算得上陌生人的段向德:“您要是从小教我,说不准我能把您这套手段给学会了。”
    段融走后,段向德长久地在沙发里坐着,回忆起严琴刚生下段融那阵,他一直怀疑段融不是他儿子,跟严琴的关系闹得很僵。他不愿意看段融一眼,每次从公司回到家,听到婴儿啼哭声总要冷着脸,然后就找借口跟严琴吵架。
    严琴出身不好,家里本来就不愿意让他把这个女人娶进门,两个人是偷偷摸摸在一起的。严琴在他面前时很顺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既然段融让他这么不开心,心里梗着刺,严琴就狠心地把孩子送了出去,不肯再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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