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筱愣了愣,话至嘴边又没有了问出的勇气,多少不解终究化成了一句:“可是……”
    站在身侧的苏清晚对于他的一举一动太过熟悉,很是默契地接过了他没说完的话:“可是,皇上刚刚不是才……”
    皇上挑了挑眉截断了苏清晚的话:“才让他在你和往事之间做了选择?”
    不得不说,细看之下,这挑眉的动作与凌子筱竟有八分相似。
    苏清晚吐吐舌头,点了下头,不解地看着皇上。
    看到苏清晚点头,加上凌子筱难掩的疑惑,皇上爽朗地大笑出声,道:“你们真当朕在这儿皇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晚啊,朕若是不逼着子筱做出选择,你又怎会轻易原谅他?”皇上眯了眯眼睛,满意地欣赏着苏清晚的震惊,继续说道:“子筱,如果不这样,那丫头对你的重要性,你怕是自己都还不清楚吧?”
    凌子筱下意识地点点头,确实如此,自计划实施以来,他犹豫了许多次,始终不知道那些往事和苏清晚相比,孰轻孰重。直到侍卫准备把苏清晚押走时,他纠结多日的问题突然间就有了答案。
    “皇上……”凌子筱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稳住自己的情绪,说:“臣,谢皇上。”
    “还叫皇上?”
    凌子筱却像是智商突然间不在线了一般,求助地看向苏清晚。
    苏清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声说:“叫父皇啊!”
    凌子筱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父……父皇。”
    “好!”皇上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呢喃道:“思思,咱们的子筱还活着,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公子,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你应该能安心了吧。”
    “对了,他还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皇上旁若无人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丫头是朕看着长大的,思思啊,想必你也会喜欢她的。”
    苏清晚看了看眼前的场景,目测皇上一时半会儿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便轻轻拉着凌子筱的衣袖,把人拽了出来。
    薛和看见平安出来的两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二话没说地跑进去伺候皇上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宫外走着,快到宫门口时,凌子筱突然开口叫住了前面的姑娘,“清晚,对不起。”
    苏清晚顿住脚步,却没回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前段时间我不该那般态度对你。”凌子筱斟酌着措辞。
    “凌子筱你是不是傻?!”苏清晚突然炸毛,转身揪住了凌子筱的耳朵,用了几分力气捏了捏,愤愤道:“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你就不怕我真的一走了之,再也不掺和你的破事?”
    凌子筱也不顾被苏清晚捏红了的耳朵,浅笑着把身前的姑娘一把揽入了怀里,头埋在苏清晚的肩窝里,低声却很笃定地说:“你不会的。”
    苏清晚这些日子受的委屈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都多,当然不想轻易放过凌子筱,正想推开他,却发现这傻狐狸不过几天,竟然瘦了这么多,原本合身的官服现在竟然空空荡荡的。
    “清晚,父皇都那么说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见怀中的姑娘许久没说话,凌子筱有些慌了,声音闷闷的,把苏清晚抱得更紧了些。
    苏清晚到底还是心疼他,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算作安抚,带着些威胁道:“仅此一次啊。”
    得到了苏清晚的回应,凌子筱心安了不少,很认真地保证道:“嗯,再也不会了。”
    三日后,许久未上朝的皇上在早朝上连下了几道圣旨。
    第一道:皇后莫氏笑然,谋害皇妃,毒害皇子,居心叵测,参与莫氏一族谋反之事,原该处以极刑,然,念其与皇上夫妻多年,自即日起废去皇后之位,永禁雪殿。
    第二道:莫氏一族及琉焰谷谋逆,今已证据确凿,组织者莫桂安于三日后斩首,头颅悬挂于京城城墙之上一月,其他参与者,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写入奴籍。
    第三道:经证实,刑部尚书凌子筱为十七年前走失的四皇子,钟离寒,自即日起恢复其皇子身份,赐寒王府。
    第四道:前太师凌天对四皇子有养育之恩,朕代思贵妃谢过太师,赐绸缎百匹,黄金千两,白银万两,愿老太师安享晚年。
    第五道:四皇子钟离寒与礼部侍郎苏清晚乃天赐良缘,今,朕为二人赐婚,择日完婚,愿二人永结同心,修得百年之好。
    第六道:思贵妃保护皇子有功,且贤良淑德,今追封为孝贤皇后。
    六道圣旨连下,道道足以撼动京城。
    一时间,前太师府和凌子筱风头无两,连带着即将成为准王妃的苏清晚一起,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成为了茶楼里说书人的热门题材。
    谁知,圣旨连下的当晚,四皇子凌子筱就和准王妃苏清晚一起闯了宫。
    苏清晚“噌”地一下蹿到皇上面前,顾不得君臣之仪问道:“皇上,婚姻是大事,您怎么可以不问问臣的意见就赐婚?您偏心凌子筱是不是偏心的太明显了?!”
    谁知气色稍稍恢复的皇上摆出了老顽童一般地架势,说道:“子筱那小子太君子了些,朕不替他做主,媳妇早晚得让人拐跑了。”
    苏清晚气结,又猛然间想起了眼前这人是皇上,只好瞪了凌子筱一眼。
    无辜受了牵连的凌子筱叹了口气,也上前两步控诉起皇上来:“父皇,臣无意这王爷的称呼,只想替母亲讨个公道,您又何必昭告天下。”
    皇上继续摊手:“朕当年实力不够,才委屈了你母妃和你,如今当然要把属于你们的都还给你们。”
    凌子筱对于这个“说一不二”的父皇实在是没办法,但是依旧想要争取一下,“可是……”
    皇上一副了解的表情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朕明白,你若是愿意,今后还是好好当你的刑部尚书,也算是为国效力。”
    苏清晚也不想就这么服从了命运的安排,说:“皇上,您要民主,民主!臣和凌子筱的婚事您再考虑一下!”
    皇上这次却不肯让步,满脸慈祥地看向自家准儿媳,道:“清晚啊,你成婚后若是还想入朝为官,朕绝对支持,不限制你的自由。但是这婚事……”
    “君无戏言。”
    就在苏清晚炸毛之前,凌子筱笑笑接了一句:“臣赞同父皇这句话。”
    第92章 番外一 十里红妆
    一年一度的中秋宴会连着皇子大婚,整个京城都忙得团团转。
    纵然凌子筱一度表示他们不着急,不用这么赶时间,但是皇上还是没给他商量的余地,二话不说为两人的婚期拍了板。
    对于这个日子,苏清晚却好像懂了些什么。
    古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皇上将他们的婚期定在八月十六,取的,想必是“月圆人团圆”之意。思及此,苏清晚深刻地感受到了皇上对于凌子筱的偏爱,看着对面一脸郁闷的凌子筱,不禁扶额。
    对于凌子筱,苏清晚是了解的,他是个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当初皇上表示两人婚礼必须隆重,凌子筱已经是万般推拒,最后因为不想委屈了苏清晚才应了下来,谁知这婚期与中秋只差一天,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凌子筱表示惶恐,自然也没能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以至于后来再提起此事,皇上数次捂脸嚎啕,以此来强烈谴责凌子筱不懂他的心意。
    八月十六,四皇子大婚。
    这一日不是休沐日,但是皇上早已经连着中秋给大臣们放了假,足见他对这婚事的重视和认真程度。
    这一天苏清晚难得早起,趁着人都还没来,走出去看着堆到院子外面的聘礼,无奈地笑了笑,钟离墨夜大婚时,王妃也没这个待遇吧……
    天蒙蒙亮时,各种各样的人就涌入了苏清晚的院子。
    有化妆的,有帮着整理衣服的,还有专程来讲房中之事的……苏清晚平时话本没少看,对于这些也算是了然于心,便趁着那人念叨之际,补了会儿觉。
    皇上赐给凌子筱的寒王府就在苏府旁边,相邻处只隔了堵墙。因此,苏太傅和苏夫人对于女儿出嫁这件事并没有太大感觉,满脸笑容,丝毫不见感伤。
    按照规矩,是苏亦沅将苏清晚抱上轿子的,他倒是有些不舍,风吹起盖头时,苏清晚看见了他微红的眼眶。
    苏清晚看着张灯结彩的苏府,却不由地想到了远在陌州的当归。如今自己都嫁了人,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心结。
    “哥,你要好好的。”苏清晚被他扔进轿子的前一刻,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轻,所以被风吹散了,一直到起轿,苏亦沅都没有说话。
    从苏府到寒王府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皇上便要求花轿绕京城一圈。
    苏清晚坐在花轿里,悄悄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整个京城都是炫目的红色,当真是十里红妆了。
    她放下帘子浅浅一笑,自小看了那么多话本,也去茶楼听了很多书,却一直都不相信这世上真的能有十里红妆,如今,却是亲身经历了。
    凌子筱和苏清晚因为接连破了几起大案,解决了陌州水患,又轻松化解了莫氏一族谋反之事,在京城中颇有名望。
    因此这一路转下来,马车外的祝福声不绝于耳,喊得苏清晚不自觉就想到了两人白首的样子,对于这场婚礼最后的不安也彻底不见了,只余期待。
    很快,轿子落地了,苏清晚最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已经到了寒王府门口,凌子筱一身红衣立于不远处,却是说不出的清俊飘逸。
    带花轿落稳之后,苏清晚便被喜娘扶了出去,而后交到了凌子筱手里。
    跨过火盆,凌子筱便引着苏清晚入了大堂。
    皇家子女成亲原本礼仪繁琐得很,但是在两人的强烈要求下,皇上终于答应了一切从简。
    皇上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苏太傅和苏夫人也早在苏清晚上轿后就提早来了寒王府,三人端坐于上,来来回回打量着一身红衣的两人。
    直到皇上看够了,才朝着一早就侯在一边的傧相点了点头。
    傧相会意,高声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最后随着傧相一声“礼成”,苏清晚便跟着喜娘回了房间,凌子筱则留在了大堂招待宾客。
    出嫁前一晚,苏清晚自中秋宴会归家,苏夫人便一再叮嘱她务必要注意礼仪,不可再像从前那般蹦蹦跳跳,所以苏清晚从上了花轿便一直尽量保持着端庄,直到现在,看着喜娘出去了,她一把关上房门,扯下盖头,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
    花茗跟着苏清晚久了,看到现在的苏清晚才长舒一口气,这才对嘛,之前的那个小姐就像是被掉了包。
    苏清晚一根根拔下头上各式各样的发簪,随手放到了梳妆台上,然后开始在房间里寻觅能入口的东西。
    奈何翻遍新房,只找到了红枣花生什么的,根本吃不饱,苏清晚嚼了两粒花生后,撇撇嘴放弃了,坐回床上,一脸幽怨地看着花茗。
    花茗会意,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便溜出了新房,去帮苏清晚找吃的了。
    不到一炷香,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苏清晚此时正低着头研究自己身上花样繁复的衣服,没抬头却闻到了烧鸡的香气,她舔了舔嘴唇,道:“花茗真有你的,我爱死你了!”语毕就想朝香气的源头扑过去,却一抬头看见了端着盘子站在门边的凌子筱。
    苏清晚:“……”好尴尬啊……
    凌子筱看着那姑娘渐渐消失的笑容,摇摇头走了进来,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向苏清晚,故作不解地问道:“苏大人这是什么表情,看见我这么不开心?”
    “我不是我没有!”苏清晚心中的那一点儿尴尬很快就被饥饿取代了,她饿虎扑食一般地扑向了桌子……上的烧鸡。
    凌子筱走到苏清晚身侧坐下,撑着头看着苏清晚大快朵颐。
    早就说了啊,过程还是太繁杂了,看看把他家的小丫头给饿成什么样了……
    还真别说,寒王府的厨子手艺不错,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烧鸡做的竟然比悠然居还好吃却是不争的事实。
    苏清晚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计划着,早晚得挖了这墙角,然后把这厨子变成悠然居的,创收。
    凌子筱怕她噎着,适时地给苏清晚倒杯水,并不知道自家的王妃已经有了挖墙脚的心思。
    眼看着一整只烧鸡只剩下骨头,苏清晚满意地舔了舔手指,正想跟凌子筱提一提厨子的事,凌子筱却说了一句让她炸毛的话:“清晚,这是一醉楼的厨子,我让他跟着来了王府,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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