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好的。”秦艽拍拍她的肩头,也有些眼热。
    连翘比丁香要成熟多了,穿着一身女官服,格外显得内敛成熟,秦艽不用想就知道,她这几年恐怕也经历了很多。
    她不在,丁香又傻,还得照应着丁香 ,恐怕很艰难。
    “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都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对你能做到这样。”连翘说得有点感叹,顿了下,她又道:“以后也要叫声娘娘。”
    “行了,人前也就罢,就我们三个,就别提这事了。”
    三人平静下来,就着不见的这几年说了会儿话,对彼此大概的情况多少也有些了解。
    “对了,陛下说让人你跟着皇后娘娘学打理宫务,下面可没少议论这事。我见你这么久没动静,莫怕是拖着?拖着是对的,怎么也要挺过这个年。”
    连翘说得很隐晦,不过秦艽想一想就明白了。
    尚宫局掌薄,司掌宫人名簿、廪赐等名录计度,位置不显眼,但成天和宫人名册及宫里各处的俸禄和赏赐打交道,多多少少是有些小道消息的。
    而年关事忙,是时宫里几乎天天都会大摆筵宴,若是不小心弄砸一件事,就足够让人借题发挥剥夺她打理宫务的权利,连翘这是暗示她继续拖着。
    她点点头:“我懂。”
    因着有丁香在,两人也没就这事多说,又聊了会,眼见外面时候也不早了,丁香就告辞了。
    秦艽也没留她,她是太子妃,丁香是九皇子的妾,这身份和关系太敏感,苏家明摆着是只效忠元平帝,保持中立,自然不能和太子扯上关系,她和丁香在人面上过多来往,只会害了她。
    本来还想见见丁香的两个孩子,现如今只能等过年时在家宴上碰见了。
    秦艽让玉燕把丁香送出去,转头又和连翘说话,有些话当着丁香的面不好说,只能私下说。
    不等她开口,连翘道:“见你没让我和丁香一起走,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能做上这女官,也多亏徐令人,再说以咱俩的交情,你想做什么,我肯定是要帮你的。”
    “谢谢你,连翘。”
    秦艽和连翘说谢,是真把她当朋友看待,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两人的身份在这。
    可不管秦艽什么身份,连翘还记着当年自己被最好的朋友背叛,跌入谷底的时候,是秦艽拉了她一把,这件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秦艽把想让连翘帮忙的做的事说了下,连翘应下后就离开了,她并不适合待太久。等她离开后,秦艽松了口气,感觉心里又少了件事,可同时也想起了来喜。
    她一直没有和来喜联系,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第103章 第103章
    103
    进入腊月, 就算是进入年关了。
    表面上宫里各处如常, 其实下面的六局各处十分忙碌。
    年节宫里几乎每日都会大摆筵宴,筵宴的品格不定,从筵宴用的食材酒酿到盘碟碗筷,到每个摆宴的殿中小到案几, 大到帘幔宫灯,这些都需下面的宫人布置,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尤其年关又是宫里大发廪赐的时候, 从宫女内侍的月银到赏赐, 再到每宫各位娘娘的俸禄及赏赐,这些事务极为琐碎,偏偏都得上面拿主意,没几天就传来萧皇后病倒的消息。
    凤仪宫那边来了人,说皇后娘娘召太子妃过去。
    秦艽心惴惴, 明摆着这就是鸿门宴,可惜又拒绝不得, 只能前去。
    果然萧皇后又闹出幺蛾子了,竟打算让她帮忙分担宫务, 连学习的过程都给她省略了,美曰其名下面有各级女官,她只用在必要的时候拿个主意就好。
    若是秦艽没那个梦,也许她就信她了, 可惜她太清楚这里面的盘根错节, 拿主意是假, 出了事背锅是真。
    连萧皇后和刘贵妃平时都少不了替下面背锅,更何况是她。
    可她不能拒绝,母后抱病在身,只是让作为儿媳的略微分担一些杂务,这事她若还是继续推,就失去了拖延的意思。毕竟她从始至终打算的只是拖延,而不是彻底推出去。
    “知道你没有经验,所以本宫专门让人挑了些简单的让你先管着,尚食局有司酝、典酝、掌酝各二人,掌酒醴酏饮,你便管着酒吧。不过是萧规曹随,你上心些就是。”半靠在床榻上的萧皇后道。
    她面色苍白,可见憔悴之色,想来也是最近辛苦极了。
    “若有事,你可多问问蔡尚食。”
    一位身穿女官服饰,年纪大约在四十多岁的女官,上前一步,对秦艽再次行礼。
    秦艽对她点了点头,又对萧皇后道:“是,母后。”
    “辛苦你了。好了,我也有些困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秦艽和蔡尚食都退下了。
    到了殿外,两人就此事又做交谈,秦艽与她约好明日便去尚食局后就离开了。
    *
    管酒,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举凡大宴小宴祭祀都缺不了酒,每到节令之时,酒耗费量巨大。而宫里用的酒又和光禄寺良酝署有所牵扯,经手之人多,便容易出岔子。
    若把累年宫宴台面台下所有的意外做个归类,其中酒里面出的岔子最多。在那梦里,她帮萧皇后做事的时候,就借过酒去害人。
    秦艽回去后整整思索了半下午,才想出一个法子。
    次日一大早,她便带着人往尚食局去了,果然临近年关,尚食局里不见清闲,明明才不过辰时,院中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不停地有各处器物食材运进来,又送往藏库。
    秦艽没做逗留,去了酒库。
    酒库门前停着车,正一坛坛往里运着酒,见坛上标记,正是光禄寺良酝署所出。一名叫做王掌酝的女官,带着数名宫女立在一旁,一见到秦艽到了,忙上前行礼问安。
    “起吧。”
    秦艽看了看这些酒坛,问道:“这就是这次年节宫里所备之酒?”
    “正是,不光这些,库里已经运进去几批了。”王掌酝答。
    “你领我进去看看。”
    尚食局管酒,但并不酿酒,所以这里的酒库就与一般藏库没什么区别。进去后,走过一条长廊,便是库房,库房四周都是木头做的架子,上面一坛坛全是酒。
    能上架的自然都是好酒,以中小坛居多,放在地上的都是大酒坛。越往里走,酒越好,整个四个库房装的全是酒,只有靠最外面一个库房还没装满,估计正往进运的酒便是放在那里。
    “这么多酒,用得完吗?”秦艽突然问。
    王掌酝被她问的一愣,不过她本就掌名录计度,酒能不能用完,问她就对了。
    “回太子妃的话,这要看摆宴的情况,一般情况下是剩不了多少,至于多的就是有备无患。”
    秦艽点点头,目光又落在那些大酒坛上。
    这些大酒坛很大,多是百斤以上的容量。
    “这些酒也是要给宾客们饮用?这么大的酒坛,到时候恐怕要分装吧?”
    王掌酝一头雾水,还是如实禀报:“是,这些都是宴上常用酒,待到需要时再开坛分装。”
    “有酒坛分装吗?”
    王掌酝又愣一下:“自然是有的。”
    “不错。这样吧,你找些人手来,将库里所有需要分装的酒,全部分装出来。这个分装指的是可以直接在宴上用的分装,譬如待到宴上,负责进酒的宫女会将酒开坛灌进酒壶之中奉上,分装到她方便开坛的酒坛就可以了。”
    王掌酝边听边发愣,直到秦艽问她听懂了吗,她才连连点头说听懂了。
    “那就去办吧。”
    “娘娘,此事奴婢做不得主,请容奴婢禀报司酝女官。”
    “去。”秦艽笑着点头,态度很柔和。
    王掌酝忙退下了,至于一旁的宫女虽满是疑惑,却也不敢当场质问,只有等司酝大人来了后,事情自然会揭晓。
    没一会儿,刘司酝就来了。
    她的年纪比王掌酝更大一些,看面相很严肃古板,来了后向秦艽行了礼,就询问为何会下这种命令。她眉头微皱,态度虽毕恭毕敬,却明显能看出眼中的不敢苟同,似乎秦艽是不懂事的胡来。
    “本宫这么做,自然有本宫的寓意。本宫奉母后之命,暂且接管酒醴之事,自然容不得出错,刘司酝你让人照着本宫命令去做就是,出了错自然有本宫担着。”
    秦艽没有和刘司酝废话,而是直接下了命,见此刘司酝也不得再多说了,将命令吩咐下去,只是眉皱得更紧了。
    进来一行宫女,手中拿着各种器物,还有人搬了空酒坛来。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在此被诠释得淋漓尽致,下面即使有再多怨言,也不敢多说。
    “你和你还有你,你们在这儿看着,她们分装酒的时候,必须有不止一个人监督。”秦艽吩咐道。而她点名的三人,恰恰是王掌酝和刘司酝手下一个女史,以及她带来的一个宫女。
    吩咐完,秦艽就带着人出去了,是给干活的人挪位置。
    “刘司酝,你手下可有通文墨的女史,多叫几个人来,本宫有差事吩咐。”
    这次依旧没有告诉刘司酝到底要干什么,刘司酝薄薄的嘴唇紧抿,明眼可见十分不悦。
    秦艽视若无睹,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还有人奉了盏茶来。趁着喝茶,她对玉燕说了几句话,玉燕便忙着安排上了。
    “多找几张桌案,挨着这里摆,别扰了娘娘。准备些笔墨纸砚,纸就不用备了,娘娘命人带来了,来几个人把这些纸裁了,都裁成这种宽度长短的。”玉蝶还亲自上手给大家做了示范。
    这一次刘司酝没忍住,沉声道:“太子妃,请问您这是做什么?年关将近,各处事务繁忙,实在容不得你在此胡乱下命。”
    她的声音十分突兀,也十分无礼,顿时库中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秦艽正在喝茶,闻言放下茶盏:“刘司酝的意思是本宫命不动你?”
    刘司酝面颊抽搐了一下,低头道:“自然不是。奴婢只是……”
    秦艽打断道:“既然命的动,那就不要多说。刘司酝你要相信,现在,本宫跟你站在一条船上。”
    库里的人又动了起来,经过这么一出,虽还是不明就里的瞎折腾,却无人敢置喙。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玉燕命专门挑出的几个女吏在裁好的纸条上写字。
    除了写下酒名,还进行了编号。
    写好了两张,玉蝶捧来给秦艽看,秦艽见字体优美大小合适,遂点了点头。待写了百十张,她从袖中掏出一玉印,这是她昨下午专门命人赶制出来的,她将印交给玉蝶,让她命人在每张封条上都盖上印。
    是的,这些都是封条,特制的封条,也是昨儿秦艽想了许久想出的法子,用来规避被人在酒里动手脚。
    此时里面的库房也分装了不少坛酒,她命人将酒坛搬出来,准备了浆糊,将封条一一贴在酒坛上。
    “酒从良酝署而来,入库前分装,分装时须有良酝署及藏库里的人专司监督,谁人监督需记名在册,分装后上封记档,这些编号对应着每坛酒,”秦艽指了指桌案上一坛已经封好的酒,其上写着酒名‘桂花酿’,其下编号是一百四十五,“每种酒的编号在分装完毕后便让人记下,一份存起来供以后查证,一份用来对应支取。待到宴上,每个殿命两人负责酒的领取,谁领取了都需在编号册子上签字画押。
    “如此一来,便能做到责任分明,也免得是时酒中出错,牵扯上所有人。刘司酝,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刘司酝能说什么?自然是妙极。
    事实上也确实妙,酒容易出错就是因为经手之人太多,下面再是防范,可酒需要分装,宴上那么多宫女内侍来来去去,每次若酒中出了什么纰漏,多是连累很多人,从入库到宴上奉酒,一个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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