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京内这段时日不是很太平,是因为牵扯到了两件事.

    其一是立太子。

    虽然按照祖制,立太子一事,当以嫡庶尊卑,长幼尊卑的顺序来,但周帝陛下却不在乎这个,于是朝堂上的官员们,因循守旧的派系,与拥立贤能的派系,便自然而然争成了一团,搅得不可开交。

    当然,所谓“因循守旧”与“拥立贤能”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隐晦称呼,要说的露骨些,便是大皇子一派,与六皇子一派的血雨腥风了。

    六皇子司空玄,先是先于大皇子一步被封了亲王,然后又出使大夏归来,不光平复了两朝间的战火,更带来了夏帝希望两朝重开通商与邦交的讯息,可谓是给江山社稷立下了大功,因此皇帝龙颜大悦,大大褒奖了司空玄一番不说,更是隐约透露出了,要立司空玄为太子的口风。

    这下,皇后那边可坐不住了。

    司空钺一为长子,二为嫡子,身份一等一的贵重,按道理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可近来司空钺因为不得圣心,已让皇后有些坐立不安,现在有关司空玄要当太子的消息一传出来,虽然尚不能证实,可皇后还是像火烧屁股一样,当下便觉得事情大不妙。

    如今这后宫里,她和舒惠妃虽然彼此之间尚未扯破脸皮,但送小鞋使绊子的事情却一件也没少做,他日一旦司空玄登基称帝,那还会有她这个皇后好日子过吗?

    于是,皇后再顾不得避嫌,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也为了自己将来的安危,开始差人积极在朝中各路大臣府上走动起来。

    皇后位列正宫,司空钺又是嫡子,这二人原本就有不少朝中大臣支持,皇后的这一走动,也助长了这群人的气焰,当即与支持司空玄的那一拨官员日日在朝堂上唇枪舌战,唾沫横飞,但与之相反的是,跟大皇子那边官员在前面吐口水,皇后在后面摇旗呐喊比起来,司空玄这边却安静得出奇,不光司空玄本人整天呆在府邸里不声不响,就连舒惠妃,除了对太后晨昏定省,也完全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让支持他们的官员心里嘀咕连连,更何况一向同六皇子走得亲近的景国公府,对于这场争执也摆明了一副作壁上观,丝毫没有要站队的迹象,因此他们在面对支持大皇子之人时,不知不觉便矮了一截,此消彼长之下,大皇子一派很快在朝堂上大占上风,而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置若罔闻,也没有要抖明白到底立谁为储,于是一连很长一段时日,华京城内都犹如一团迷雾罩着,氛围沉重得很。

    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第二件事情,又不大不小的发生了。

    当朝三公中资历最老的宁国公,由于年老体虚,又重病缠身,在卧床休养了好几个月之后,终于回天无力,溘然长逝。

    对于其他与宁家熟稔的官员来说,宁国公身体本就不好,亡故实属预料之中,但宁国公显然走得不是一个好时机,因为他这一去,国公爷的爵位免不了就要落在他的嫡孙,世子宁仲坤头上,可惜整个华京权贵们里里外外都知道,那宁仲坤虽然长得人模人样,却是个十足的草包,这样的人坐了国公大位,他日出入起朝堂来,只怕如今朝上这场浑水会更加有得看。

    老宁国公身份贵重,因此葬礼也办得格外隆重,顾着宁国公府的地位,京中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七品小官,全都动身前往悼念,而刚接过了国公头衔的宁仲坤,却显然将这场葬礼当成了他初入仕途的踏脚石,完全将丧葬一事摆在了一边,而同到府的一众官员们打成一片,喝酒吃肉,硬生生将一桩白喜事,扮成了一桩红喜事。

    老国公夫人吴氏,瞧着这一切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一来宁仲坤是她宠爱的亲孙,二来宁仲坤总要有个机会同其他官员拉好关系,已让他今后的仕途之路走得顺畅一些,所以便也没怎么管,只是终日呆在后宅,没有出来见客。

    待宁国公葬礼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头七时,沉寂了许久的大皇子司空钺忽然出现在了国公府里,这种皇亲亲自出席官员葬礼的事情,在大周还是头一遭,在场官员们议论纷纷的同时,都在猜测司空钺是不是在打着别的念头,以至于后来宁仲坤又亲自邀司空钺入后院详谈时,这种议论便更加甚嚣尘上了。

    宁渊回到家时,发现屋子里居然已经聚了不少人。

    司空玄一身便服,与赵沫,景逸,呼延元宸坐了一圈,竟然是好像专程在等着自己一样。

    瞧见他进来了,别人还没说话,赵沫倒先出言打趣道:“瞧弟弟这一番表情,想来今日在宁国公府里,怕是看了一出十足的好戏吧。”

    “那可不,如果不是不想瞧见宁仲坤那张趾高气扬的脸,这场狼狈为奸的好戏,指不定我也要去凑一番热闹。”景逸附和着抱起手,做了一个发抖的表情。

    倒是呼延元宸第一个起身,走到宁渊身边助他脱了外边一层湛蓝色的官服,有些关切地问:“那些人可有为难你?”

    两人从大夏回来后,呼延元宸便彻底在华京安下了家,不过出于对唐氏和宁馨儿等宁渊家人的考量,他并没有大喇喇直接住到宁家来,而是又花钱买回了从前的质子府,反正两个地方离得近,常来常往的也方便。

    “自然不会对我有什么好脸色,好在我也只是略尽人事而已,毕竟宁国公从辈分上来算也是我的叔公,而且也待我不薄,我不能不去。”宁渊无奈地笑了笑,同呼延元宸一同走到桌边坐下。

    宁国公的丧礼,别人或许可以不去,但是他偏偏不去不行,抛开两家亲戚的关系,他如今儒林馆掌院的位置,还是老宁国公替他举荐的,总有那么些情分在,可惜宁渊顾念着情分走了这么一遭,却为此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且不说宁仲坤对他这类宁家的旁支子弟向来就看不太上眼,加上他同司空玄等人的关系亲密,早已被打成了六皇子一党,而受到大皇子派系的敌视,瞧着宁仲坤眼看就要往大皇子身边倒,能给他好脸色看才怪。

    “这么说,公子你也没能同宁仲坤说上话了?”司空玄问道。

    “自然没有。”宁渊摇头。

    “无论如何,你既然跑了这一趟,便算是仁至义尽了,也没有辜负老国公的嘱托,宁仲坤想怎么做,将来又会招致怎样的下场,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呼延元宸冷言道了一句:“他既然自己不识抬举,就算有杀身之祸,也是咎由自取。”

    “不过谁又能想得到,皇上此次放出要立太子的风声,所想的根本不是要立太子,而是要借此之机,清一清京中的官党之风呢。”景逸摇头道:“若非惠妃娘娘在宫中察言观色,探知了此事,只怕面对大皇子那边如此挑衅,咱们势必也坐不住要同他们呛上几声。”

    “皇上正值盛年,自然不会着急立什么太子,且现下京内官员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尤以三公为首,景国公和孟国公资历尚欠,唯独宁国公府,历经多朝,势力极大,皇上早有了削权之心,只是顾忌老国公的威望,加上没有合适的理由,才一直没动手,如今宁仲坤这不成器的却自己一头撞上去,当真是找死。”赵沫冷笑一声,仿佛对宁仲坤等人毫不同情。

    舒惠妃是个玉蕴珠藏的人,这立太子一事的玄机,皇帝虽然藏得紧,可依旧被她看出来了皇帝压根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才嘱咐了司空玄等人,让他们稍安勿躁,不要瞎搀和。

    这也难怪。如今大周和大夏之间相安无事,天下太平,没有了外忧,也能让皇帝好好腾出手来整一整内患,打压打压华京城内一众位高权重的家族,以巩固皇室的地位,其中当朝三公自然是皇帝的重点留意对象。

    如同赵沫所说的,三公中孟国公和景国公尚且年轻,从老国公那里继承来的权势也有限,对皇室威胁尚且不大,但宁国公却不同了,老宁国公因为辈分高,门生极多,其中又有大半入朝为官,这些人虽然看上去不起眼,可若是拧成了一股绳的话,只怕是抖上一抖,整个朝堂都得震个三震,皇帝自然要防。

    只是凡事名不正则言不顺,皇帝要对付宁家,自然不能胡乱动手,但说要给宁家下绊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皇帝算盘打得响,宁国公却也是个老狐狸,不会那么容易上钩的,所以皇帝一直在等,终于等到眼看宁国公就要熬不住了,便掐着时日,放出了要立太子的风声。

    但凡有些野心的官员,为了新帝继位后能平步青云,成为肱骨之臣,势必要从太子时期开始站位,以求他日讨到一个扶持之功,只要老宁国公一去,以宁家世子的那个草包个性,必然会搀和进来,到时候只要随口给宁家扣上一个结党乱政的帽子,宁国公府这颗大钉子,皇帝就能名正言顺地拔走了,同时,还能顺便清一清朝堂上其他皇帝看不惯的家伙。

    老宁国公之前也正是预料到了也许会有这么一天,才在举荐宁渊当了儒林馆的掌院后,对宁渊说了那番类似于托孤之类的话,而也正是因为宁渊承了这份情,在了解到所谓立太子的真相,以及宁仲坤果然有要和大皇子站队的迹象后,不得不亲自上门,打算对宁仲坤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好让他及时收手。

    可惜,宁仲坤显然是将他宁渊当成上门讨要好处的便宜亲戚了,从头到脚,宁渊连那位新任国公爷的衣角都没看见。

    别人既然不识抬举,咱们就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这是宁渊身边所有人的意思,只是宁渊心里总有一道过不去的坎,他向来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虽然他同样不在乎宁仲坤的死活,可当初自己答应了老宁国公的事,却没有做到,心中多少会有些不安。

    宁渊在这里操着别人的心,那边惹麻烦的正主却片刻也没有要消停的意思,老国公的丧礼刚刚结束,连府邸正门口的大白花都未撤下,那位新任国公爷,居然直接白花换红花,就地又开始筹办起了红喜事来。

    原来当年的华京第一美女,宁国公府大小姐宁珊珊,在经历了又是被说丧门星,又是被遣送尼姑庵的一系列人生起落之后,在眼看就要变成老姑娘无人问津的当儿,终于拣到了一门好亲事,摇身一变要被大皇子司空钺娶回去当皇子正妃了。

    这事发生得十分突然,且之前也没有一点征兆,等外人得到信的时候,大皇子府迎亲的排场便到了国公府门前。

    因此所有人都猜测,这门亲事,十有八九便是那日司空钺前往国公府吊唁时才突然定下的,显然,大皇子为了得到太子之位,要正式同宁仲坤这位新任宁国公抱成一团了,而娶了宁珊珊这无人问津的老姑娘,自然也可以显露出司空钺的诚意。

    可让人觉得奇怪的事,宁国公府操办这样的喜事,另外两位国公爷的府上,却没有来半个道贺的人影,不光如此,身为孟国公世子的孟之繁,居然还一封奏折参到了金銮殿,直指宁仲坤罔顾孝道吗,老国公尸骨未寒,他不守孝便罢了,居然还如此大操大办嫁娶喜事,简直天理难容。

    孟之繁上书弹劾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宁仲坤耳朵里,对此宁仲坤却很不屑一顾,纵使孟之繁弹劾又如何,且不说他如今身为国公,身份比孟之繁那个世子高了不止一茬,再者说这桩喜事的另一边可是大皇子府,是皇上的长子,孟之繁这一上书弹劾自己,不是连皇上都一起骂了吗。

    事实也不出宁仲坤所料,孟之繁的折子虽然递了上去,可是在皇帝面前连半点水花都没翻起来,就悄无声息了。

    这下,让宁仲坤更加肆无忌惮,对于外边说他不孝的闲言碎语也置若罔闻,越发将与大皇子府联姻的这桩婚事办得隆重,甚至在迎亲的前几天,就在府门口摆起了流水席,直弄得万人空巷,好不热闹。

    奈何好景不长,就在宁仲坤可劲的要将妹妹风光嫁出去同时,继孟之繁之后,又有好几名御使联名上书弹劾,说他宁仲坤为人不知检点,在官员中结党营私,并且借着操办喜事为由大收财物贿赂,败坏官风,惹人非议。

    可惜有孟之繁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宁仲坤可不认为几名小小的御使当真能动摇到自己,何况结党营私,收受贿赂之事压根就是小题大做,试问京中哪个官员家里办喜事,不会遍邀亲贵,收受贺礼的?所以他依旧没当回事,转眼便将事情抛在了脑后,继续同一众道贺的官员迎来送往。

    结果这一次,他的小算盘是打错了。

    就在宁珊珊出阁的当天,大皇子府迎亲的车驾刚刚接了新娘子走,带着一道皇帝圣旨的钦差便领着不少禁卫军到了宁国公府上,当着所有前来道贺官员的面,将那道指责宁仲坤不孝在先,不检在后的圣旨读了个通透,然后三下五除二将已经目瞪口呆的宁仲坤押下带走了。

    消息传得极快,这边宁仲坤刚刚被拿走,宁家还乱成一团的当儿,那便本该被娶进大皇子府的宁珊珊,也在就要进门的前一刻,被得到消息的皇后先一步派人挡住,然后火烧屁股地又将人重新送了回来,竟然是有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婚的意思。

    已经出了阁的新娘子被完璧归赵,已然是不得了的羞辱了,但此时的宁国公府还有谁会在乎宁珊珊的事情,上到老国公夫人吴氏,下到前院里扫地的小李,全都心急火燎地在盼着宁仲坤的消息,眼巴巴希望皇上只要训斥过几句,就能将人送回来。

    可惜,皇帝有心之下,又怎么可能随意放过这个小辫子。

    随着宁仲坤被押入大牢,又有一群御使像是约好了一样,雪片般的折子飞进了上书房,居然尽是数落宁仲坤罪状的内容,所谓结党营私,收受贿赂之事尚且放在一边,那些神通广大的御使们还挖出了不少宁仲坤从前做下的荒唐事,像是仗势欺人,强占民田,草菅人命等等,不光如此,从前那些在宁国公府里被他随意打死的丫鬟下人们的亲人,也一个个成群结队的跪在皇宫门前,哭天抢地地要向皇帝伸冤,严惩宁仲坤那个恶人。

    于是,之前还恢宏屹立着的宁国公府,一夜之间就在这样的墙倒众人推中,轰然倾颓。

    皇帝圣旨下得毫不留情,削宁家国公爵位,夺一等公尊为,宁家抄家,所有财产尽数充公,下人遣散,嫡系族人驱逐出京,宁仲坤流放三千里,老国公夫人吴氏鉴于年事已高,安置于城外庵堂之中,宁珊珊强制落发出家作陪,终生不得踏出庵堂一步。

    宁国公府的倒台还不算晚,皇帝又接着这股风,以蛊惑皇子,对帝不敬的名义,一连发落了好几个之前在朝堂上以立太子的名义抱成一团上蹿下跳的官员,落狱的落狱,流放的流放,毫不留情。

    那段时日,朝堂上人人自危,因为谁都不知道,没准睡一觉起来之后,原本上朝时站在身边的同僚,就已经被一脚踢出京城,到那些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做苦力去了,唯独那些从来未曾站队,一直持中立态度的,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大皇子和皇后同朝堂官员牵线搭桥的事情,皇帝虽然未曾重则,可也让皇后在皇后殿里面壁思过,大皇子则上书认错,给了他们一个警醒。

    然后,这场所谓立太子的风波才悄然刮过,除了空了一半的朝堂,皇帝也不再提立储的事情,皇后到了这时才明白过来整件事的真相,可她除了悔青肠子必须闭门思过之外,也做不出别的事情了。

    同时她也心灰意冷,今次出了这样的事,往后皇帝如果当真要立太子了,还会考虑司空钺吗。

    当然,往后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会知道,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皇子做事鲁莽,又接连被责,相比起来,一直淡定沉着的六殿下,便越来越秀于人前了。

    宁仲坤被押解出城那日,在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山头上,宁渊和呼延元宸肩并着肩,看着山下官道上的官差对于,一阵唏嘘。

    “你露出那种表情作甚,若不是你多方走动说清,宁仲坤这小子哪里轮得到流放,早就人头落地了。”呼延元宸望着宁渊的脸道:“你也当真会管闲事,也不怕他牵连于你,别忘了你也是姓宁的。”

    “我能保下他的一条命,便没有辜负叔公的托付,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这可不是管闲事。”宁渊摇头道:“何况所谓牵连……我倒还真希望他能牵连到我,让我卸了这官职带着家人离去,来京城之前只以为能在京城得到更好的生活,可在经历了那么多风波之后,才发现者繁华的华京城跟江州比起来更不是个善地,远没有在其他地方过日子那般平安喜乐。”

    “你总有你的想法,不过我是无所谓,我现在无事一身轻,自然是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呼延元宸一只手搭上宁渊的肩膀,接着道:“不过我还有一点想不通,我原以为你同那个孟之繁一直不对盘的,为何会悄悄传信过去,让孟之繁先一步上折子参奏宁家,他按照你说的这么一做,顺了皇帝的意,博了皇帝的好,搞得皇帝这回除了拿下宁家外,却碰也没碰孟家。”

    “你当我是在卖孟家的好?你错了,我是在保景国公府而已。”宁渊道:“宁仲坤那家伙烂泥扶不上墙,宁国公府是铁定保不住了,可皇上如果除了宁家还要动别人,却实在不妙,如果孟家也跟着遭了难,你觉得景家这最后的国公位,还能坐多久?”

    呼延元宸摸了摸下巴,点点头,“也对,唇亡齿寒,如果孟家也跟着没了,皇帝为了巩固皇权,景家也是迟早的事情。”

    “好在孟之繁也不蠢,看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这么一上折子弹劾宁仲坤,等于是向皇上表了忠心,而且孟国公一向勤谨,皇上自然不会穷追猛打了。”宁渊叹了口气道“不过有宁家的前车之鉴在前,景国公和孟国公也该掂量着两家往后的去处了,总不至于落得和宁家同样的下场。”

    “别人家的事情,有得他们自己处理的时候,你也别操那么多心。”呼延元宸朝远处眺望了一会儿,“时日尚早,送完了宁仲坤,不如弄点野味来吃吃?”

    宁渊一愣,“现在?”

    呼延元宸二话不说,扯着宁渊便上了马,二人策马了一会儿,很快便到了离华京城不远的一处小镇,并在一方小院前停下。

    小院的模样宁渊很熟悉,却是他魂回上一世逆天改命时,最后产子的那处地方,这一世因为发生了变化,起先这处院子并非呼延元宸所有,不过自从随着宁渊回魂了一趟,脑子里多了些记忆后,呼延元宸二话不说,就把这地方从原屋主的手里买下来了,平日里没事在郊外骑马采风的时候,就会歇在这里。

    然而此时小院里却不止他们两人,闫非和周石已然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忙前忙后,院子正中被搭起了一个大烤架,旁边石桌上摆着不少已经被洗好了的野味,还有成罐成罐的调料。

    “之前在京里,你日日都要去当班,宝儿那小子又总赖着你,咱们两能相处的时机委实不多,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个没人搅场子的机会,总归有咱们两个独处的时候了吧。”呼延元宸像是早就算计好了一样,对着宁渊嘿嘿一笑,“就和肉都是现成的,阿渊,咱们是先喝酒,还是先吃肉,或者是先进屋里睡一觉?”

    说完,他趁人不备,带着调戏的意味在宁渊耳后咬了一下。

    宁渊脸色一烫,想着呼延说的也没错,原以为回京之后便是海阔天空,怎料刚好撞上儒林馆事务繁忙的时候,他这个掌院日日都忙得披星戴月,加上后来这场宁家的风波,他和呼延元宸虽然时常见面,却也有一段日子没有亲密过了。

    眼下这场面,显然是呼延元宸精心准备过的,宁渊心动之余,正要有所回应,那边正屋的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接着在呼延元宸与宁渊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走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个长袍先生。

    那老头一马当先,看也不看那两人一眼,走到正在那里忙着切肉的周石身边,夹起一块红通通的羊肉闻了闻,叹了一句“够骚够劲”,只有那长袍先生,对二人露出一记笑容,“就等着你们两个,要是再不来,我们两可要先开吃了。”

    宁渊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将呼延元宸已经伸进他裤头的爪子给拨了出来,而呼延元宸则脸色发青地盯着不远处的周石,目光仿佛要吃人。

    “对不知啊少主……”闫非相当明白呼延元宸的意思,挂着一副讨好的笑容走过来,“我和周石在山里打猎时,意外碰到了陈老他们,所以……”

    “喂,宁小子,呼延小子,赶紧过来生火烤肉了,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要饿死老人家我不成!”陈老站在已经被点燃的炭火堆边,对宁渊他们挥了挥手。

    宁渊应了一声,又悄悄在呼延元宸掌心里捏了一把,道:“我也饿了,未免特色太晚,赶紧吃完这顿便回城去吧。”说完,便笑着朝陈老迎过去了。

    呼延元宸又狠狠瞪了闫非一眼,认命似地长吐了一口气。

    虽然眼下日子是过得不错,可要过上他预期之中的幸福生活,看起来,还有的等呐……

    番外一愿者上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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