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个高地,我们先退到那里去。”
    皎皎道:“它们是想报仇?!”
    江楼:“恐怕是。”
    狼是记仇的动物。
    燕川人和狼世代积累的仇恨,比他们跟月犴的家仇还多。
    月犴入冬前,要来扫荡村庄,狼也是。
    从它们咬死牛羊,拖食婴孩儿开始,贺族人就与狼结下了梁子。
    贺族男子送女子狼骨做聘礼,也是源于此。
    会猎狼的男人,一定能护家族平安,不会被狼拖走他的孩子,咬死他的牛羊。
    所以贺族人若是恨谁,就会称他为狼。
    步溪客找到江楼和皎皎时,还不算晚。
    贺族人马杀到后,狼群撤退了。
    皎皎脚踏在狼堆上,兴奋地对着步溪客喊:“哥!你看,有这么多!还有一只狼王,虽然个头不大,但加起来足够我娶一城的姑娘了!”
    步溪客甩了刀上的血,数道:“三——”
    皎皎还在笑。
    “二——”
    皎皎昏了。
    步溪客:“一!”
    江楼过去搀扶皎皎,一弯腰,也倒了下去。
    亲人来了,两个脱力的小年轻,终于可以放心昏倒了。
    天亮时,步溪客拖着狼尸和他的妹妹以及……准妹夫,回到了雅明城。
    众人七手八脚把两个小年轻往家里抬,可能人多,太嘈杂,吵醒了皎皎,皎皎从昏睡中强打起精神,吩咐了一句:“这是我给小七下的聘礼。”
    说完,她才继续睡。
    抬着她脚的万俟燕一听,直接甩了手,翻了个白眼:“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不愧是年轻人,到了晚上,皎皎和江小七就饿醒了,皎皎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讲自己的杀狼经历。
    听她吹得厉害,步溪客问道:“听你这么说,门口那一大堆,都是你杀的?”
    “就是我!”皎皎道,“小七不知道怎么了,只砍一下,不杀死,都要丢给我来。”
    江小七埋头默默吃饭,偶尔给皎皎夹个肉,蘸好了酱放到她碗中。
    步溪客听懂了,对江楼笑道:“你倒心大,那种时候,也不忘把功劳让给她。”
    江小七实话实说:“我没想那么多,我是想使劲砍一刀,好让她省省力气,不要倒下。”
    皎皎也总算是说了句靠谱的:“其实小七才是功臣,我杀狼,他负责保护我杀狼。真汉子!”
    皎皎说完,高兴地拍了拍江小七的肩膀:“小七,这次我猎的狼,统统归你!”
    步固实在听不下去,道:“皎皎!老子当年生的是个女儿,不是儿子!”
    皎皎拍桌道:“有区别吗?反正是一家子!我还是少族长呢!天皇老子能娶,就不许我娶?!”
    满桌人都陷入沉默,只有江小七捧场道:“没有区别,我乐意让你娶,我同意。”
    “看吧!!”皎皎拍着江小七,竖起大拇指,“知道为啥我娶他,不娶在座的各位了吧?!”
    步固疲惫搓脸,把眼睑拉的老长,仰天长叹。
    步溪客沉默之后,说道:“你俩真绝配。”
    晴兰道:“假如这是别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我会很震惊。但这话是皎皎说的,我不知为何,就觉得……理应如此。”
    狐球跟着瞎点头。
    步溪客现在跟他爹一个表情,叹完气,步溪客回身,小心翼翼摸着晴兰的肚子,给里面的孩子打商量:“看到你这个姑姑没有?千万不要跟她一样,让爹省省心吧……”
    晴兰拍着肚子说道:“若是她以后长大了,也要去为心上人猎狼,我不会拦她。不过啊,她出门后,我会让她的爹和兄长悄悄跟着。”
    步溪客:“……你是想累死我?”
    狐球:“……帮她打回来狼,让她娶妻吗?不行。”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对此都表示不赞同,晴兰也不遐想了,气道:“你俩怎么回事?!”
    步溪客连忙改口:“我是说,肯定会去的,如果我的女儿偏要像她姑姑……也挺好,起码,活的开心,也有人能懂。”
    狐球十分有眼力见的跟着表示:“我也是。我会好好保护她,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晴兰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腰伤复发了,可怜巴巴……
    趴着码出来的字,手臂好麻。
    第57章 背井离乡的狐球
    临近年关, 在皇都念书的贺族人回来了。
    这应该是皇帝的意思,今年, 燕川北境安定, 这些在外漂泊的贺族孩子们都回到了家乡。
    贺家兄妹也都回了, 贺塔塔娶了个皇都的妻子, 是中书省右拾遗家的女儿, 性情肖父,刚正不阿, 因敬仰贺塔塔的才华,贺塔塔登门求娶, 她立刻点头, 自己拍板做主把自己嫁了, 如今做贺族媳妇已经是第六个年头,晴兰见过她和她的两个孩子。
    但因这是贺塔塔和他的妻子第一次回燕川, 所以贺家人按照接新娘的礼仪, 备好了接亲礼, 就如当年晴兰嫁来一样,虽然阵容上差一些, 但该有的也都有,金秋那些魁梧的汉子早已在城门口摆好队形, 高高举起手中的龟壳, 要“吓唬”这个第一次来燕川的新媳妇了。
    晴兰在皇都那些年,受这些贺族子弟照顾颇多,与贺家兄妹关系亲近, 因而听说他们要回,尽管身重不便,晴兰还是一早就等在雅明城口,等待着这些贺族人回家。
    看到那熟悉的仪式,晴兰扯了扯步溪客的衣袖,小声说道:“你们这里,都是要吓嫁来的新娘吗?”
    步溪客道:“不是吓新娘,是吓邪祟,保新娘。以前,我们这里苦寒,若是新人从外州嫁来,大多会水土不服,又背井离乡心情苦闷的,婚后很容易生病。我们把这个叫邪祟欺负新人,所以,为了让你们不生病,这个卜卦问吉除邪祟的风俗就保留到了现在。”
    晴兰不以为然:“怕是邪祟没被吓走,新娘倒是被你们吓病了。”
    “哈哈哈哈……想起来了。”步溪客道,“小姑娘你嫁我时,的确吓得不轻,手脚都是冰凉的,我怎么暖都暖不热,真让人心疼。”
    出乎意料的是,贺塔塔的妻子并没有被吓到,相反,这位成婚多年并已有两个孩子的新娘非常像皎皎,瞧见热闹,还亲自走出车轿,带着孩子兴致勃勃地观看。
    晴兰惊讶地发现,这位皇都的姑娘,听得懂贺族话,也会讲。
    步溪客不禁问道:“晴兰,你嫁来多年,怎么只会那么两句?”
    这个两句,是实打实的两句,一句烦人,一句不要。
    烦人是骂步溪客的,至于不要……是说给皎皎这个皮猴的。
    不要乱跑,不要乱动,不要乱吃东西……这个意思。
    晴兰红了脸。
    贺族的人很少和她讲方言,虽然她的婆婆是贺族人,但因为步固是燕川人,祖上又是从皇都来的,所以官话讲得很好,平日里,家中都是用官话交流,步溪客和皎皎也习以为常,并不会对她讲贺族话。
    兄妹俩一般是在贺族的重要节日上,才会说一些贺族话,也很短。晴兰能接触到的,只有步溪客有时为了逗她,故意说给她听的,看她迷茫猜测时的可爱样子。
    久而久之,晴兰会对他说的只有这句:“烦人!”
    贤才们回故乡,燕川侯自然要宴请表示。
    宴席上,贺图文神神秘秘拿出一沓图纸,交给了步溪客。
    步溪客道:“皇上也同意了?”
    贺图文点头:“只是太后有些顾虑。”
    “怎么说?”
    贺图文道:“她怕我们有取皇都的野心。”
    步溪客道:“我爹领了侯爵,兵权也交了,她还怕什么?”
    贺图文点头:“皇上也是这么跟太后说的。我也亲自进宫与太后说了,我说贺族女子双十这年的生辰是要大办,若是已婚配,丈夫需要提前半年操办,公主二十生辰那年,因北境未定,没办法大办,驸马很是愧疚,我就这么跟她说的,我说你只是想给公主补一个生辰礼。 ”
    “我本意也是如此。”步溪客道,“他们皇都难道是什么好地方?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我觊觎皇都……”
    那边玩起了飞花吃酒,狐球也凑了热闹,眼中闪烁着光芒。
    步溪客看了儿子一眼,叹气道:“不过,可能会有人认为皇都好,也确实……你们到皇都读书的,学识才华上,的确要比留在燕川的好。”
    “再怎么说,论藏书学问,咱家是没法跟天子皇城比。”贺图文卷好图纸,“我跟皇帝告了假,这三年,就留在燕川给公主修宫殿了。”
    “辛苦你了。”步溪客给她敬了杯酒,又问道,“怎样,去了那么多年,朝中可适合你?”
    “激流勇退了。”贺图文笑道,“我哥哥是把家安在了皇都,无法再动,因而必须直面朝堂风雨,我就自由些,见水深火热,早早辞官还乡即可。”
    “很棘手?”
    “吃人不吐骨头。”贺图文摇头叹息,“你可知道,我在皇都,几年都不敢舒展身体?盯着你做文章的人太多,加上这几年国基不稳,东宫体弱多病……”
    “不是说,储君身体康健吗?”
    “药罐子里泡大的。”贺图文说,“不过好在已活过三岁,没大病,皇帝看管得严,还算平安。”
    步溪客听出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明白了。”
    “还有一事。”贺图文道,“等会儿我哥哥会给你看封密旨。”
    问了这么多,步溪客已经知道了皇都的大致情形,眉头一皱,道:“……是有关我儿子的?”
    “骠骑将军真是冰雪聪明。”
    “直说吧。”
    “我不清楚。”贺图文耸肩,“具体什么事,要看了我哥手中的密旨才能知道,但这次回来的大家,心中都有数。皇帝想让小郡王到皇都,做东宫伴读,为东宫稳固再加个筹码,好断了其余皇子们的心思。不过,听我哥的意思,临行前,皇上说,若是公主不舍就算了,但如果小郡王跟我们一起回皇都,他会给步家再封一侯。骠骑将军怎么看?”
    “护子心切。”步溪客沉吟许久,道,“……那就按皇上所说,我也看公主的意思吧。”
    晚上,贺塔塔给步溪客和晴兰读了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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