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单崇杂志举高了些,遮住了女人投射来的殷切目光,“你那包里放了什么砖头那么沉,我都听见你甩下来时候地震似的响声……别找我,我腰打过孔放钢钉的,我怕闪了腰。”
    “绅士风度呢!”姜冉叉腰,“我们可是要去绅士之都意大利!这绅士风度不提前培养起来怎么行!”
    “哦,绅士风度留给你老公。”单崇冲她职业假笑了下,冲她点了点下巴,“这不来了?”
    在他话语落下的下一秒,姜冉便被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遮住。
    熟悉的气息随之笼罩而来。
    来人身穿工作人员的统一制服,他光站在那,脑袋基本与行李舱平行甚至更高,抬手不废吹灰之力顺手给姜冉的滑雪包塞进行李舱,他一边扣行李舱的盖,一边茫然地问:“怎么了?”
    在姜冉还要垫脚去够的高度。
    他一边动作,甚至还能弯下腰,头颅热烘烘地从后面探出来落在姜冉的肩膀上,下巴沉甸甸地一压,“姜冉,你怎么不等我,我都说了我嘘嘘很快!”
    姜冉侧过头,肩膀上置放头颅此时侧脸望着她,漆黑的瞳眸闪烁着粘人又哀怨的光芒,那浓烈的撒娇情绪……
    与他完全褪去少年气息、如今轮廓清晰,英俊成熟的面容丝毫不搭。
    姜冉垂眸,目光于年轻男人因为不愉快而轻抿的唇瓣一扫而过。
    后者停顿了下,似乎是感觉到了她迟疑的目光,凑上来飞快地亲了亲她的唇。
    瞬间分开。
    就这样亲了下,他就消气了,抬手掐了把她的脸:“下次要等我。”
    姜冉:“你嘘嘘完洗手没就摸我的脸?”
    北皎懒洋洋地冲着她的脸笑了声,意思是,我比你爱干净多了。
    姜冉把赖在她肩上的癞皮狗扒拉下来,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那条狗随便看了眼座位顺势挨着她坐下来,然后没骨头似的倒在了她的身上——
    小山似的高大身体沉甸甸的压下来,姜冉忍无可忍地将他推开。
    “起来!”
    “不起。”
    “别靠我身上,重死了!”
    “不重。”
    “公共场合你能不能注意形象!”
    “形象这个东西我只想在媳妇儿面前在意,但是我媳妇儿已经在对此不满了,所以我决定摆烂。”
    “四舍五入奔三了你能不能别撒娇?”
    “哦,原来是我媳妇儿嫌我老啦,不是大学生就不行了呗?”
    两人对答如流,引来附近前后左右所有听见他们对话的人的善意哄笑。
    姜冉臊得脚趾扣地,与此同时拼命地拍打前排座椅靠背,崩溃地转移火力:“王佳明,你到底为什么放他上来!”
    “因为他神通广大,通过自己的导师搞到了国家队随队实习医师的介绍信,又各种行医证件齐全甚至里面还附赠一张意大利语b2证书,”前面的王教练头也不回,“最重要的是人家不要钱……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真的很难拒绝耶!”
    姜冉白眼翻上天。
    旁边座位的人脑袋伸过来,高挺的鼻尖蹭蹭她柔软的脸蛋,很得意地说:“听见没,没人能拒绝我,除了你。”
    姜冉一只手推开他的脸。
    他顺势就亲吻了下她的掌心。
    他这“啾”地一声动静很大,姜冉这会儿已经从脖根红到了耳朵尖,她猛地后退拉开了自己和北皎的距离:“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学意大利语就等着今天并为之震惊。”
    “我也震惊。”北皎微笑着对她说,“你现在才反应过来,还只是怀疑。”
    “……”
    在姜冉的沉默中,后排有个人笑嘻嘻地问姜冉,你准备啥时候要崽,这回拿到金牌后吗?
    姜冉可算是找到了突破口,立刻爬起来和后面的人攀谈:“嘤嘤嘤,回去就离婚了,再说吧?”
    然后腰间一条胳膊横过来,将她拖回了座位上——为了防止她乱动,北皎甚至体贴地替她系上了安全带。
    “可能已经怀了,否则情绪不应该那么波动。”
    他说的声音提问那人能听见,可惜下一秒就被揪着耳朵侧过身,坐在他身边的女人靠过来,唇瓣几乎要碰到他的耳垂。
    “现在怀了那可就有意思了,自己做没做措施不记得了吗?”
    姜冉用只有他们才听见的声音说,“除非发生不幸的燃油泄露事故,否则怀是可以怀,就是大概率不是你的。”
    北皎听了,看上去丝毫不生气——
    近些年来,姜冉大部分晚上都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要么白天训练累到晚上腿都抬不起来,要么放假被他压的腰直不起来。
    不是他的?
    她倒是有机会去创造别人的。
    “这种玩笑很有创意,倒是第一次听你提。”
    他抬起手摸摸她的脸,语气自然,手上温和的力度,成功地姜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抓过他的大手,一边用手指腹轻搓他右手手指根部的对戒,“老公,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有别人……当然我说这话也不是不想要崽的意思噢,你不好发散思维。”
    她主动用脸去蹭他的手背。
    北皎轻笑一声,捏了下她的下巴,当他抽身坐直回自己的座位,那股笼罩在她身周围的无形低气压这才瞬间消散。
    姜冉:“……”
    ——论人类如何在十分钟内变换十次人设。
    在飞机起飞的过程中,姜冉一直偷偷打量坐在身边面无表情时就显得气场十足、生人莫近的家伙……
    她满心怨念,家养犬也不是完全的安全,听老人说,狂犬病潜伏期最长能达十几二十年——
    这他妈家犬也有逐渐画风走偏的时候,比如眼前这位,过去将近十年,现在的他身上是一丝一毫都找不到当初小奶狗的模样了。
    明明就有好好的吃饭睡觉,他怎么就长得这么歪?
    妈的,失策。
    无声地从嘴里碎碎念几句嘀咕,姜冉心碎地把脸转向了窗外的蓝天白云——
    眼不见心不烦啊,男人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
    十几个小时后,意大利,米兰马尔彭萨机场。
    专门迎接奥运代表团的志愿者已经在机场专用通道外等候。
    每一个走出机场出口,登上大巴之前的运动员和工作人员,都得到一件米兰冬季奥运会纪念衫,叠的整整齐齐的纪念衫上,有鲜嫩绿色的橄榄枝花环,与一个米兰冬季奥运会吉祥物玩偶。
    玩偶可能是出口转内销的义乌产品,但是不妨碍姜冉小心翼翼、满心欢喜地把它挂在自己的滑雪背包上:当年抢冰墩墩的阴影尚在,谁知道它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冰墩墩!
    挂着挂着,她突然“哎呀”了一声。
    坐在她身边的北皎吓了一跳:“你别告诉我你有东西忘记在家里床头了?”
    “才不是!”姜冉抬手拍打他,“就是突然想起,这一幕我梦见过。”
    “嗯?”北皎挑起一边眉。
    “梦见我参加米兰冬奥会啦,”姜冉笑的眯起眼,“没想到我真的来了。”
    窗外的志愿者唱着歌,手中的橄榄枝花环碧绿犹如梦中明亮的色彩,人生三大幸事真该做一下修改——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梦想成真日。
    北皎先是松了一口气,一转头看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抱着滑雪包低头摆弄上面的挂件,唇角止不住上扬的样子……
    当时她应该觉得是个美梦吧?
    他有些恍惚地想,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将她柔软的长发揉乱了一些……漆黑的瞳眸闪烁,里面外人见了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冷消融如一滩温暖的泉。
    手机的屏幕亮起,微信的六人群活跃开来。
    【年年:@是谁的冉冉鸭 @我的鸭 到了吗?】
    【二车:航班显示落地好一会儿了,可能被拦在海关了,因为长相不正派。】
    【年年:……运动员不该有特殊通道吗?】
    【二车:特殊通道都觉得他们不像好人?】
    【年年:造孽啊,那肯定是狗哥的锅,他这两年看着确实越来越不像好人了!】
    【阿桔:看看手机吧,淦!就烦你们这种平时搁面前时无时无刻不在看手机,然后真有事儿了彻底消失的!】
    【阿桔:@是谁的冉冉鸭 @我的鸭 !!!!!到没!!!!?】
    姜冉勾起唇。
    【是谁的冉冉鸭:「图片」喊什么!到了到了!刚上大巴车!】
    姜冉照的是和滑雪背包放在一起的橄榄枝花环和吉祥物玩偶挂件。
    【年年:哦。】
    几秒后。
    【年年:@林霜霜霜鸭 她到了。】
    【二车:@林霜霜霜鸭 她到了。】
    【阿桔:@林霜霜霜鸭 她到了。】
    被艾特的用户名当然永远不会说话。
    可是她应该是听见啦。
    大家执着地这么认为。
    作者有话说:
    橄榄枝花环会每日喷水保持新鲜(?)最后大年三十那天挂在林霜的墓碑上(南方部分地区有年三十上坟的习惯)
    最后,1指文章1、2两段来自度娘相关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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