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块礁石山,高不见顶,皆因高处盘结的云雾,

    依然将这山遮地严严实实。

    若闭眼想地大些,仿佛浮在海面中巨龟玄武背上一块儿贵人玩赏的石山,或者一盏博山香炉。

    林晓从不记得师傅的地图上有画过这样的地界儿.

    “咱们顺着这盘山径上去就到了,到时候你们自己去他家里送东西,最下面第一家就是。”阿玄仰头望了望他们所在的礁石山,“可别说是我

    带你们来的。”

    言笑问:“怎么?”

    阿玄想了想,说:“我不过幼时得蒙他照顾,也曾于他身上闻到过这样的酒气,便想还了他人情罢了。他脾气实在不好,你们小心些,东西带

    到便罢了,要出去时候,吹响这只螺,我自会带你们出去。”

    说完,阿玄摊开手心,里面卧着一只淡红色的小螺。

    “谢谢!”林晓将螺接过来,揣进贴身的衣兜里,跟阿玄道谢。

    “不必。”刚刚说完,就见自阿玄背上“啪沙”展开一对洁白的羽翼。“后会有期。”

    林晓捂了捂胸口,盯着那生出了双翼的羽人就这样离开了地面,往空中飞去了。

    如果仔细辨认,云蒸霞蔚之间,似乎就有生了双翼的羽人来来往往。

    犹如云海中穿行的沙鸥。

    ☆、第十二章

    礁岩尽头的大石上,画着一幅青蓝色的壁画。高耸入云的巨大桑树树冠上,托着九个太阳,树冠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泛着一叶几乎只有

    手掌大小的小舟。舟前立着一人,衣带当风翻飞,舟内亦坐着一梳着高髻的女子,抬手向上,广袖垂下,袖中飞出数不清的飞鸟。每只飞鸟都衔着一个小小的圆球,仿佛珍珠一般。

    可惜这些鸟儿的眼睛都空洞洞,在岩壁上四散着。

    阿玄从自己的翅膀上取下一根鸟羽,插到一只飞鸟的眼窝处。

    大石轰然从中洞开,一条裹着青苔的潮湿小径蜿蜒在他们面前,小径两侧的石壁上错综镶嵌着无数夜明珠,跟阿玄拿出挂在书箱上的一般模样。

    只不过赤橙青蓝,每粒明珠内都跳动着不同的火焰,摄级而上,在这天色渐暗的傍晚,宛如上元夜的花灯巷子,只不过少了游人如织。

    真想带着他去看看京城的花灯夜呀,那没有宵禁的胜景,小娘子借着一盏花灯,将心愿漂到心上人的心头。

    林晓看看身边的言小公子,趁着这装着少年老成小狐狸不谙世事,他也折一盏狐狸样有大尾巴的灯吧,送给他,让他笑一笑。

    林晓的心就是这么小呀,默默塞了一个人,不,一只狐狸,就想掏心掏肺地什么都给他。尽管他所有不多。

    林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自己是信客该有信客的德行修养,明明自己还中着小青蛇莫名其妙的毒,可就是冥冥地,满满地盛了小狐狸公子的影子。

    是天意吧。林晓想不通,却不由自主。

    就像把小公子托付给他的那个娘子,早就未卜先知地织就了一条丝线,一端系在他心上,一端系在小公子的手上。

    他一抻一举手投足,他便心尖儿一动。

    "走吧,呆瓜。"林晓的心尖儿这就被抻了一下,转眼一看,狐狸公子正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深深盯着他。

    阿玄早就拍着翅膀,没了影踪。

    走吧,管他前面有什么呢,身边有他便好。

    “是谁?”

    持着灯笼的人很白,白地好像新点出来的豆腐,可是表情却像墙头上挂着的小鱼干。

    是不是这些鸟人都酸乎乎干巴巴的?

    林晓走神了一下双龙村仅有的那么几个书生,好像,是这个样子。

    但是,有哪里不一样。

    白头发,白眉毛,白睫毛,微光里如同霜雪过后凝了冰晶在上面。

    这个人背上有羽翼,只不过。。。只有一边。"我是白鸟族的守墓人,秦千语。"他慢腾腾地说,声音低沉生涩,"没有人会来洞底,不知道谁给了你们钥匙。"

    "我是双龙村的信客林晓,这是。。。这是我的弟弟言笑。凤凰江畔,一位。。。蛇先生央我将这壶酒捎给你,还咬了我一口,说若我不带到,就会毒发。"

    秦千语浅浅一笑,"也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也是缘份。莫担心,那人还是如此爱开玩笑,小哥不必放在心上。"

    秦千语引着他们到了洞底,豁朗的洞穴,干燥的,飘着淡淡的墨香。

    却没有如外面一般镶嵌满了如星空一样的明珠,只是点了一根红色的细蜡烛。

    烛焰摇摇,忽明忽暗间,能看见洞壁上盘桓着一层层的架子,架上挤满了高矮胖瘦书卷简帛。

    架子中间,横搭着一条细细的绳儿,却没挂着洗干净的衣裳。

    果真是个书虫儿,林晓操心地想。

    秦千语将灯笼吹熄,搁在花几上。也收回了半边翅膀,行走间还微微倾斜。

    林晓听见了"咕"地一声。

    似乎是。。。他的肚子。

    一张八仙舟桌上,一碟拌了蒜末的海带丝,一碟醉红了的虾子,再一碟似乎是山蘑菇。

    林晓看见言小公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也不合时宜地"咕"了一下。

    红衣衫的少年脸红了。

    秦千语虽然腼腆话不多,却格外好客,请了他们坐下一起吃。

    又反手拿出三个玲珑的小杯,将林晓带来的酒斟上。

    红水晶样儿的酒液,在蜡烛光里面反着微光。

    "上一回喝这样的酒,还是在凡间。转眼间,都不知今夕何夕了,"他边说边仰头干了一杯,"陪我喝这酒的人。。。早知世事无常,便不该。。。不该。。。"

    又一杯仰头干掉,这斯文人抬起袖口遮着脸抹了抹嘴角的残酒。

    一双迷朦朦的眼睛抬起来,却狠狠盯着言小公子。

    "这位信客兄台,可知你身边的这东西,是只狐妖。"他说的毫不留情。

    林晓夹着菜的手半分没愣,回:"自然知道。"

    言小公子眼也没抬,只是筷子戳到了碟子边儿,"当啷"一声脆响。

    秦千语一把扣住他胸口前襟,"那你可知道,这妖族最是狡猾,骗的你掏心掏肺,还要你心甘情愿,最后。。。要你忘了前尘往事。。。年年……年年送这忘川酒来……"

    林晓没心没肺地将虾子扔了一只进言笑的碗里,"秦公子,你不也是鸟妖怪吗?"

    是啊。。。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秦千语说完,低了眼睫,好像蕴了泪光,在烛光中盈盈闪闪。

    刹那间,他将酒向毫无防备的林言二人泼去。

    酒色如琥珀,温柔醇香,虚空中结成道道冰凌,寒意迫人。

    林晓毫不躲闪,迎着秦千语骤然锋利起来的目光,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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