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边,进不敢进退不敢退,躁了,几个腾挪闪跃,掠过湖面,转眼来到他跟前,劈面一抓,往湖面一摔,“快点儿!再磨蹭,干你屁股那人就要没命了!”

    “啥?!”赵孟田跌痛了后背,挣挫着爬起,也顾不得新奇自己如今“身轻如燕”,脚下湖水纹丝不动了,赶着往湖心飙,“师叔祖!您刚才说谁要没命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哇?闾非打上天庭,找天帝要云阳前生记忆……”

    “闾非作乱我知道,为的是什么倒不大清楚,经您这么一说,清楚了。然后呢?”赵孟田打断他,抢着问。

    “然后天帝送了只假的白玉净瓶给他。”

    “那真的呢?”

    “真的在你那儿。”

    “在我这儿和谁死谁活有啥关系?哎呀!师叔祖!求您说句准的吧!到底是谁就要没命了?!”

    “闾非呀!天帝弄个假的去诓他,他若是着了道,十有八九要寻短见!闾非一死,留在人间的那半边魂魄也就跟着了账啦!”

    “嘎?!那怎么办?!”赵孟田一听,生魂差点儿没荡散喽!急吼吼蹿上前去抱住傅玄青大腿,问他要主意。

    “你不是恨他入骨么?死了正好!省得你整日算计怎么干人家屁股。”

    “话不是这么说的!干也让他干了,娶也让他娶了,有多憋屈都得往后放了!再说了,要他命的法子多的是,千万别弄得跟我逼死他似的!不管是人是仙,死活全仗喉间一口气,闾非虽说前世和我有仇,但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能看着他一步步去寻死路!”更要紧的是,人在,其他什么都好说,“翻盘”是迟早的事,人没了,他睡谁去?!

    “你是这么想的,云阳可未必,”傅玄青指了指他抱着的白玉净瓶,“云阳和闾非,前生纠葛太深,事到如今,只能是一报还一报,一命偿一命,云阳前生被他逼得跳下孽镜台,今世他偿闾非一条命,也不冤……”

    “师叔祖,正是要紧时候,您怎的絮叨个没完?就是云阳在这儿,他也是一样主意!开了天眼就能救他是不是?那您赶紧告诉我怎么个开法!”

    “……定了?不后悔?”傅玄青收了两条被赵孟田抱酸了的腿,暗叹一声:“闾非,对你,我可是仁至义尽了。”

    “不后悔!师叔祖,是不是把瓶盖打开,瓶口冲着鼻孔嗅一嗅就完了?”赵孟田举着白玉净瓶,傻乎乎望着傅玄青。也不能说这厮没见识,还没做鬼(或者说成仙)时,他也听过这白玉净瓶盛前尘旧事的传闻,用法相当之简易便当,就是他说的那样——打开、嗅一嗅,完了。

    “老子凿你个不长进的空心萝卜!要真有那么便当,老子传个信给你就得了!犯得着放着四海八荒不游,颠颠跑来淌你们这滩浑水么?!”傅玄青一个爆栗敲下去,赵孟田不干了,抚着脑袋委委屈屈地说:“师叔祖,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徒儿现在好歹也是个秦广王,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干嘛说这么难听……”

    傅玄青真躁了,一手抢过净瓶,一手拎起他,抛进芙蓉花座上,喝道:“闭口!闭眼!身定!心静!掏空烦恼,去尽杂念!定!”

    赵孟田依言而“定”,盘腿在芙蓉花盘上打坐,傅玄青启开净瓶,催符念咒。

    “哎,师叔祖,我……”

    “闭嘴!心有旁骛,当心走火入魔!”

    他还想再问细些,被傅玄青连敲几个爆栗,讨了个没趣,乖乖闭嘴打坐,无有二话。

    半个时辰之后,傅玄青拎他下芙蓉花盘,问:“好了,你试着想想,往远的想,想到什么了?”

    “……没有哇,最远……也就能想起三岁时尿床,被我娘倒拎着出门,揍了几下屁股,还罚站……过后娘心软了,拿了块枣糕喂我吃……”

    “……”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傅玄青愁死。锁着愁眉,看着面前这块毫无长进的“大板砖”,心里虽然没底,但人命还是要救的,不得已时,死马当活马医也是要做的。“难不成你手上这个净瓶也是假的?!不可能……依老头儿的脾性,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会弄假,”思来想去,把心一横,对两眼发虚的赵某人说:“即便是药,吃下肚到祛疾医病也得有那么一两个时辰……。先去琉璃天,路上你慢慢想,使劲想,闾非一身两命,都系在你身上了!”

    “……可、可、万一就像您说的,这白玉净瓶里装的是假货呢?!”赵孟田也愁死。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见机行事!”傅玄青拎住他后衣领,不容分说,捡直往前飞。

    “还要去哪儿,这儿不就是琉璃天么?”赵孟田给吊在半空,上不上下不下,划拉着手脚,憋憋屈屈。

    “还有一段。老头儿怕你摸不着门道,不会使这东西,特地让我在此候你。你别乱动,琉璃天隔壁就是混沌地界,胡蹬乱动,跌下去地缝,再想上来就难喽!”

    “……”

    混沌地界一是混沌,二是虚空,三是地缝多,地方不小,地缝不少,八十八万八千百八十八个,下的去上不来,活腻的不妨跳下去玩玩。

    赵某人离“活腻了”还有好大一段,所以他闭嘴又闭眼,任傅玄青拎醋瓶子酒坛子似的拎着他飞,心里哀怨:天上不能飞,地上不能走,水里不能游……这秦广王当的忒窝囊!

    论起驭风而飞,在这六界中,傅玄青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尚且要飞半个时辰,琉璃天有多远就不论了。

    两脚着地后,赵孟田干的第一件事是趔趄着晃到一边去大吐一场。

    傅玄青也不可怜他,泼了一壶从刚才那湖里灌来的水,摄风为柱,催水为镜,“再往前就是两军对垒处,刀剑无眼,你天眼又未开,没有自保能力,因此摄水为镜,将前方战况摄来让你看个明白。”

    可怜赵某人吐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大挪移,好容易缓过来,一抬眼又瞧见水镜里边闾非和龙骓一场恶仗——闾非使的□□就要搠入龙骓胸前,龙骓使用的剑就要扎入闾非脖子……——小心肝疯跳,懵了好半天才憋出“嗷”的一声,扑将过去,狂喊:“住手!!”

    水镜毕竟不是真镜,吃不起他这么结实一撞,碎了,裂出千千万万个闾非和千千万万个龙骓。赵孟田呆然又颓然,“完了……完了……来迟了……看刚才那情形,要不一个完蛋,要不三个都完蛋……”

    “哪个都没完蛋,你自己看。”傅玄青摄风吹水,重又聚出一面水镜来,他扑过去一看,上头两人恰好贴着对方要害擦过去,都没要走对方性命,此时正对峙着,随时舞刀弄杖,随时你死我活。

    龙骓挺狼狈,那张顶出色的脸上开了几道血口子,战袍边沿绽成条条缕缕。闾非和他,八两对半斤,脸也让剑气割花了,战袍也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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