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数落。店家想想,和事算了,赔九十两也罢,免得惹上官非,再想想又舍不得这口肉,正在骑虎难下之时,内东(老板娘)从间壁走出来,朝众人福了福道:“官人们听奴家一言,拙夫确有不是,不该见你们面生就起心讹诈,但事出有因,这事毕竟是你们起的头,两边都有错,不如就地和了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省得闹到官府,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依你说,怎么个和法?”五凤性急,抢着发问。那妇人微微一笑道:“这也好办。九十两银子便可了账。这是公道价,你们不亏,我们也不赔,双方签字画押,交钱抵责,如何?”

    “……”好是好,可这九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呀。

    赵孟田挠了挠头,想,没了九十两,这一路上就更难施展了,又不能不吃不喝不睡……

    思来想去,主意打到了棺材板送的“角先生”上——救急如救火,管他的!先当他九十两银子来使再说!

    当下说定,赵孟田和老鬼虞虎去筹钱,剩下三个扣做质,送了钱来才放人。

    ?

    ☆、第 25 章

    ?  幸喜今日日头不大,且自近午时分起就阴沉沉的,有几分雨意,不甚晒,好出门。俩鬼溜溜达达来到闹市当中,寻了个大门面的当铺,鬼鬼祟祟挨过去,怕丑,踌躇多时不敢进门,还是掌柜的眼尖,迎了出来。

    “二位官人,可是要当当么?”

    “……是,有件东西,要当九十两,不知掌柜的收是不收?”

    “不知是何物?”

    赵孟田忸怩着,放开包袱一角,让他过过眼。

    “掌柜的识货否?”

    掌柜的一听他这么问,哈哈大笑,“且容鄙人夸一句口,这类物事,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样式之奇巧,做工之精细,选材之珍贵,比您这件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官人不妨进内堂坐坐,稍候片刻,待店内师傅过了眼估了价再细谈。”

    俩鬼随他进得雅间,又得了茶点食用,心里十分熨帖,加之掌柜的手脚快,半盏茶的工夫便回来,朝赵孟田拱拱手道:“官人可是姓赵?”

    “不错,在下正是姓赵。”姓赵和我要当东西有啥关系?

    “小的主人家说了:‘银子随你要多少,只不许当这东西。’。”

    “奇了,你家主人和咱素昧平生,咱当个东西他也要管,这手伸的为免也太长了些吧!”

    “呵呵,主人家说了,这东西是他赠与你的。”

    “……你家主人高姓大名?”

    “小的主人姓岑名青芜,是金莲绕凤楼的少东家。”

    掌柜的笑意盈盈,对答如流,绝好态度,可他越是好口声,赵孟田就越是肝火盛——死棺材板!臭乌龟!塞这不三不四的东西给我,还不许偷偷卖了换钱!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赵公子,主人说了,若是短银子使,尽管开口。”

    “……”是你自个儿开口的啊,待会儿要多了可别肉疼啊!

    “五百两!”赵孟田伸出右手,手指头舒展,狮子大开口。

    “呵呵,好说。主人还说了,不管您开多少,都给您往上翻一倍,您开五百,那就兑给您一千。”

    噫!有这种好事?!早知道要个千把两千的!

    赵某人悔得肠子直抽抽。悔也悔不及了。一千两银子兑出来,掌柜的直送到门口,“主人家有封信,请赵公子回去之后再启开看。”

    回去,赔了店家银钱,还余下九百多两。猛然间天上掉下一坨大馅饼,手头上宽裕不少,干脆另外寻个干净价钱又公道的小客栈住了。稚华和赵孟田睡一间,两老鬼睡一间,风犼最喜夜间活动,睡眠又少,神出鬼没,特地开一间房放着也只是糟蹋银子而已,索性等她野够了回窝再另作打算。

    一群鬼吃罢夜饭,在小客栈后院坐坐,看看夜市热闹,听见有卖熏鱼儿的叫唤,便唤进来要了几串,吃着喝着看着,好不自在。赵孟田因惦记着棺材板那封信,也没放心去吃去喝去看,匆匆几口,寻个由头溜进房里,点上灯,从枕头底下掏出信来,囫囵拆开,一看,首尾只得一行字:人去后,一分桃花逐流水。

    啧啧!人家棺材板不愧是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儿,写出的东西比赵孟田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有意思多了。瞧人家这相思——多刻骨哇!

    人去后:那晚上你回去以后,一分桃花逐流水:我饭也没心吃了,觉也没心睡了,只想学那一分桃花随流水,逐你而去。

    换个知情识趣的,品出个中滋味,嗔一声“冤家”也就罢了。偏偏赵某人这厮是大板砖脑子,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一分桃花逐流水”是个啥意思。

    起初想,这信估计没大意思,就是说春天到了,棺材板他们家的桃花开了,又谢了,然后让流水给冲了……

    接着想,不对,棺材板从来不是肯做白工的人。最后挖到了这“一分”上。

    难不成,他是这个意思?

    一千两银子是借我使的,一月要一分利钱?!

    这么一想就坏了——一分哪!一千两银子一个月就要付十两的利息,利利相滚——哗!这手狠哪!比放印子钱的还狠!

    事到如今,赵孟田只悔当初一时高兴,忘了问要还不要,有利息没有,有利息,利息多少……

    他越想越深,越想越蔫,又不敢告诉稚华他们,只能自个儿烦自个儿。

    那晚一宿没合眼,想这笔银子,用好,还是不用好。又想如何能使个法子把本金利息一齐赖掉。

    别说,还真让他想着了。反正到时候见了棺材板,一开口就说没有,花完了,利息钱也没有,也花完了。总而言之一句话,死猪不怕开水烫。再说了,他们亲都成了,便宜都让棺材板占了,棺材板的就是他的,顶多他吃点亏,装一回羊,以身饲虎,让棺材板“开荤”……

    想是这么想,到底底气不足,使钱的时候总想着那一分利息,不敢撒漫,吃东西只拣价钱便宜分量足的点,全不似他平常性情,众鬼见他出手小心,就一齐往“欠债”那头想。他省,他们比他更省,省来省去,大半个人界都巡完了,只花去自己原先预备下的,那九百多两硬是没沾。巡过卞亭,赵孟田让他们先回去,自己绕道去趟安吉。

    两老鬼放心不下,死活要粘去。任你怎么说,你说他们年纪大了,一路上奔波劳顿,实在辛苦,他们回你——不辛苦,老奴们劳碌惯了的腿脚,歇下来反而浑身不舒服。你说他们年老骨头脆,当不得这样险远的道路,他们回你——老奴们老便老,骨还健,能蹦能跳,赛过壮年小伙儿哩!

    说的赵孟田一句词儿也没有,只得让他们跟来。跟是跟,只能暗中跟,没有他招呼,他们不能露头,尤其是进了金莲绕凤楼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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