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苗疆回来之后,宋芷妤就觉得书瑾晔变了,或许是因为那句话思虑过多,整个人看起来没之前那么精神了,原本硬气的脸疲软了不少。
    春日的风吹散寒冬的凛冽,丝丝暖意入骨,院中的人倚靠在圆椅上,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处,一双薄情眼盯着昏沉黑夜里的橘树。
    宋芷妤从屋内轻拉开门走了出来,看到了院子里中间那人的背影,寂寥又清冷。
    垫着轻轻的脚步向着人走去,就怕打扰了书瑾晔的思绪,不料人其实早就发现了。
    宋芷妤站在书瑾晔身后,虽然没见着他的脸,但她猜测书瑾晔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前方那颗才冒嫩芽的树。
    一只手撑在书瑾晔椅子上,姿势更像是撑在了书瑾晔肩膀。
    夜色中宋芷妤可以看到书瑾晔的头顶,很浓郁的头发,发丝都跟他人一样带着毅然的冷气。
    “又做梦了?”语气轻缓又温声细语。
    在山上的时候宋芷妤就听过书瑾晔说他晚上经常做梦,那段时间书瑾晔精气神儿也不好,现在相比那段时间更甚了。
    书瑾晔动作不变,用鼻腔“嗯”了一声,情绪明显很down。
    宋芷妤的头正好在书瑾晔的头顶后上方,她能闻到书瑾晔身上淡淡的香气,独属于他的清冽气质。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宋芷妤说完之后就往院子外跑出去,等到书瑾晔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出去了。
    这三更半夜的,书瑾晔不知道人要去干嘛,呼出一口沉重中带着无奈的气息之后随即也站起身来跟了出去。
    宋芷妤在店里买了几瓶酒之后发现没带手机,营业员一双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她:“微信还是支付宝?”
    身无分文的宋芷妤露出尬笑,想着说自己不要了,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微信。”
    一只手横到宋芷妤面前,其实宋芷妤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宋芷妤提着酒立刻拔腿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小路一侧。
    “呐~”宋芷妤把一罐酒伸到书瑾晔面前。
    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侧过头看向宋芷妤够上来的那张如花一般娇艳欲滴的脸。
    要放在平时,书瑾晔自律有原则,从来不喝酒抽烟,但这次他却接过了。
    “呲啦”一声,拉罐被拉开的声音有些刺耳,但随后又是一声。
    两个人步调持平了,并肩而行之下宋芷妤的身影很少娇小:“梦见什么了?鬼吗?”
    书瑾晔没否认:“嗯。”
    宋芷妤以为书瑾晔是因为做噩梦而睡不着的,出言宽慰:“你压力确实挺大的!”
    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书瑾晔承受的都比他们多。
    “有什么话可以说出来,憋在心里永远得不到释怀,我们应该学会发泄。”
    书瑾晔不得不承认,当宋芷妤开始走人生导师路线的时候,她真的很迷人,更让人沉沦其中!
    他动摇了!
    “嗯!”
    喝了一口酒,满嘴的苦涩,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梦见了……两个……人!”
    宋芷妤惊讶于书瑾晔真的说了,也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嗯?”
    “两个女人!”
    这要是放在平时,宋芷妤好歹要呛他一句“你玩儿得还挺花?”,但现在是倾听时间。
    “一个认识的,一个不认识的。”
    书瑾晔的嗓音也很有叙事感,搭配这夜晚独有的氛围,让人很能产生共情。
    “认识的那个人,梦里的我跟她一次次重逢,又一次次分开,那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真的太真实了。”因为他曾经经历过,那也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在梦里失而复得,每次又在结尾生死别离。”
    宋芷妤注意到了,书瑾晔的眼神变化了,不是那种薄凉疏离的感情,而是眷恋不舍的幸福又无奈。
    “明明都快要忘了她长什么样儿,但在梦里她那张脸确是那样的清晰。”
    宋芷妤抬了抬手,想要拍拍书瑾晔的肩膀安慰安慰,但发现书瑾晔太高了,而且动作不合适就又缩回了。
    “另外一个女人……,我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她在一座庭院里跳舞。”他说谎了,他其实梦见过一次那个女人的正脸,就是那次女人中箭一脸怨恨的看向他。
    “对于她,我好像更悲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梦见那个女人一席红衣翩翩起舞的时候,他的视角都像是一个站在上方的偷窥者,所以他只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背影。
    几句话代过,宋芷妤得出的信息量却挺大的,没办法,或许女人的特性之一就是天生喜欢脑补事情的发展,她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好几个书瑾晔的感情故事了。
    认识的女人?看来书瑾晔之前还真有个喜欢的女人!在这一点上,宋芷妤倒不怎么震惊。
    “梦而已——”宋芷妤尾音拉得很长。
    “总是梦见只能说明你在意,过往终究都是会在意的,因为那是你完整人生中所经历过的一部分。”
    “从前出现在我们生命里的人,有了他们才丰富了我们阅历,让我们平淡的生活更多彩,我们理所应当记得她们,但我们的脚步不应该只停留在她们!”
    没一会儿书瑾晔那个拉罐就已经喝完了,精准无误的扔到了路边的垃圾箱里。
    宋芷妤颠了颠自己手里的,还有小半,晕晕沉沉的说下一句别人的哲理:“过去虽无法挽回,未来却可以改变!”
    此时的宋芷妤全然不知,就是因为自己这句话,她跟书瑾晔的关系在以后也成了无法挽回的一段故事。
    书瑾晔接过宋芷妤提着的袋子,又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单手开易拉罐的姿势又炫又酷,细长有力的食指扣开的时候宋芷妤都看愣了。
    书瑾晔这个妖孽,确实迷人!
    宋芷妤把手深入袋子里又拿了一杯打开,更像是做贼一样。
    经过刚才的开到,书瑾晔表情没那么苦大仇深了,语气轻佻:“伤都没好还喝酒?”
    身旁的人故意拍了拍胸口,动作不大:“放心,嘎嘎棒!”
    看她那顽皮的样子书瑾晔都觉得宋芷妤没问题,宋芷妤总是笑得这么无知无畏,明明每次都是她受伤最严重。
    书瑾晔又喝了一口,觉得口干舌燥的,但他此刻就是想通过酒精来麻痹自己。
    “少喝点,等下倒路边了让你跟流浪狗睡一个窝!”
    宋芷妤表情是如此的痛心疾首:“你好狠的心呀!同门情谊是一点都不顾!”
    书瑾晔坦率承认:“嗯,你不经常吐槽我冷血无情吗?”
    宋芷妤觉得书瑾晔真是精,自己在心里暗暗吐槽书瑾晔都能透过她的表情看出来,不会是有读心术吧?
    “没读心术!”
    宋芷妤:“……”还说没有?
    两个人夜晚之下映照在地上的影子光很弱,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但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致的步伐。
    果真,宋芷妤喝到第三瓶的时候就开始晕乎乎的,先是手上的瓶子脱落了,好在书瑾晔眼疾手快的接住放到了垃圾箱里。
    随之而来的就是紧脚步虚浮险些踩空,一个踉跄好在被人拉住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冤种当的次数多了书瑾晔也习惯了,心甘情愿的抱着人往家的方向走。
    女人湿热的呼吸打在书瑾晔脖子上,带来又躁又痒的感觉,明明这才还没到夏季,书瑾晔就觉得全是热乎。
    把人送到床上之后书瑾晔还帮宋芷妤撩了撩挡住脸的头发,食指轻轻扒拉着,没碰到宋芷妤的脸。
    女人的脸部轮廓确实好看,是他看过最好看的,阮柠也没宋芷妤好看,这一点他就算是有心说假话也假不了。
    帮人捏好被角之后书瑾晔就退了出去,床上的好似有意识一般扭动了一下身体。
    宋芷妤从晕眩中醒来,看了下手机,已经凌晨三点了。
    虽然头有些沉涨,但此时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其实她也做梦,但她梦见的没书瑾晔那样和平,她梦见的是那些魑魅魍魉。
    梦见那些恶鬼恶灵在吸食她的鲜血、啃食她的骨头,她全身的肌肤都被咬烂了,涌出的鲜血让她像是身体被抽空了一样,她躺在鲜血淋漓的地上,看着那些鬼的脸,恐惧又无助。
    她从来没跟书瑾晔他们说过,因为她很喜欢跟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小小的噩梦不足以打消她对他们的热情。
    心里默默发誓打气:加油,重振我派荣光,宋芷妤,你可以的!
    ——
    从苗疆回来之后一群人就歇了近一个月,已经五月中旬了,总说重庆只有两个季节,冬天和夏天,可不然。
    宋芷妤又掏出了她的花衬衣,书寻也照旧穿起了他的中山装。
    书瑾晔路过院子看宋芷妤趴在桌上看电视,绿色的碎花衣比院子里那些植物还显眼。
    眼神嫌弃:“呢能别一年四季三个季节都穿你那衬衣吗?”
    宋芷妤一下子把身体立起来,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花衬衣,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呀?
    再看看准备出门的书瑾晔,虚着左眼:“你怎么好意思说我?”
    “合着你不是一年四季黑衬衣打底?”
    书瑾晔穿的他万年不变的黑衬衣,还搭一件牛仔外套,加上他现在的头发有点往两边倒,很是有那种港风。
    嗯,宋芷妤也有!
    批评不成反被嘲的书瑾晔瞪了一眼宋芷妤就出了门。
    才刚踏入门口的小巷屋内就传出声音:“帮我带一瓶雪碧,要冰的!”
    等书瑾晔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三个人已经开始玩儿斗地主了。
    “一个A,要不起吧?嘿嘿,因为我还有一对二,四个九。”
    书瑾晔把一个小信封放到正在洗牌的宋芷妤桌边,紧接着又给她拿出来一罐雪碧,还贴心的附带一根吸管。
    洗完牌的宋芷妤看到那个信封,拿了起来,诧异道:“这什么?”
    书瑾晔老实回答:“信!”
    宋芷妤:“我当然知道是信?”
    看着上面收信人‘宋芷妤’三个字宋芷妤都觉得不对:“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会有人写信呢?”
    拿着那个信封宋芷妤没立刻拆,总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快快快,四个人一起打。”
    书瑾晔这株高岭之花也渐渐在宋芷妤的日常熏陶下变得接地气了起来:“我先把菜放冰箱。”
    宋芷妤:“那我先发牌,人家等你呦~”
    书瑾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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