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把毕业照放在桌上,仔细的辨认起来,毕业照毕竟只是一张冲印出来的相纸,尺寸有限,像素也一般,没有办法像那种高像素的电子版照片那样,放在电脑上,放大许多倍,仔仔细细的看清楚照片上面每一个人的模样。
    那张集体照上密密麻麻的站着几十个学生,一个挨着一个,肩并着肩,头挨着头,就算是凑近了仔细看,也会觉得个别人的面目有一点点的模糊,不够真切,但是这也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够用来做排除法的东西了。
    两个人凑在一起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中间看到有一两个和假的“卢潇平”外形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相似的,但是再仔细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就发现对方同学聚会的时候也来了,而且经过了这么十年的时光,早就不是照片上瘦瘦小小的小男生了,没等人到中年,就已经先一步的发了福,很显然不可能是他们之前打交道的那个冒牌货“卢潇平”,可是这样一排除,他们就也真的找不到可以目标了。
    杜鹃有一点点挫败,不过她很快就又调整了一下情绪,振作起精神来,细细的数起照片上面的人来,她数了两遍,确定自己数出来的照片上面的人数绝对不会出错之后,这才抬起头来问唐弘业:“咱们班那个时候一共有多少人?”
    “咱们班那个时候啊……我想一想……”唐弘业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咱们班当时是72个人,因为咱们学校当时的规定是一个班最多不能超过60个人,结果咱们班因为老师比较有名,所以好多人拼命把孩子给塞进来,一来二去就超员了,到最后只能加课桌,咱们班比别的班硬是多出来两排座位,第一排的桌子直接就顶着讲台了。所以这个我是不会记错的,我很确定。”
    “咱们的毕业照上面只有71个人,所以如果咱们两个在毕业照上面一个感觉像是假冒‘卢潇平’的人都找不到,那个缺席了毕业照的人嫌疑就很大了。”
    “我再问问有没有人记得当初咱们班谁没有拍毕业照!”唐弘业听了杜鹃的话之后很开心,毕竟现在这样子把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要比没有目标好多了。
    打听这件事就比较容易了,不需要谁跟谁比较熟或者不熟,只要有一个含糊的印象就可以,唐弘业只问了几个人就问出了答案。
    “他们说咱们初中拍毕业照那天,咱们班有一个学生因为急性阑尾炎请假了,所以就没有跟着一起拍,那个人的确是一个男生,名字叫许小亮。”唐弘业问杜鹃,“这个名字,或者说这个人,现在提起来你能有什么印象么?”
    杜鹃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你要不提这个名字,我都不记得咱们那时候班里有这么一个人了,现在就是听到这个名字,也觉得特别陌生,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就有点发愁了,”唐弘业抓了抓后脑勺,皱着眉头,“我跟你一样,听他们告诉我没拍照的人叫许小亮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咱们班还有这么个人么?真的是一丁点儿的印象都没有,使劲儿的回忆也想不起来。我刚才还问了帮我想起来这件事的那个同学,他也不记得许小亮这个人了,就只是对名字有印象,记得好像是咱们班级里面一个特别安静的人,一句话也不说,一天到晚不声不响的,所以好多人都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个名字,人挺安静的,特别没有存在感,至于长什么样,根本没有人记得清楚,就更别提有谁还跟他有联系那些了。”
    唐弘业说完之后,看杜鹃没有什么反应,眼睛直直的在出神,赶忙伸手过去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我刚才听你说那些的时候,好像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我对这个许小亮……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印象,虽然不深,不提醒想不起来,你现在这么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其实我之前也觉得有些纳闷过,那个假的‘卢潇平’说我当初给他讲过题,我觉得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记得自己跟咱们班里的那个转学生打过什么交道,毕竟卢潇平是初三才转学去的,那个时候大家都忙着备战中考,哪有时间去理睬一些没用的闲事,我也更不可能有心思去跟一个和自己座位都离得特别远的转学生套交情。现在想一想,真正的卢潇平可能根本就没有跟我问过什么题,他说出来的那个事情,根本就是曾经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过的。”
    “你给许小亮讲过题?”唐弘业觉得杜鹃说的有道理。
    杜鹃耸了耸肩,也有些吃不准:“说真的,记不住,我那时候确实给班级里好几个学生讲过题,就是你说的那一段时间,咱们老师非要弄什么先进带后进,我现在连那时候我讲过题的都有谁也记不那么清楚了,印象中模模糊糊觉得好像是有过那么一个人,特别不爱说话,姓什么叫什么我都忘了,就记得那时候我对这个人其实是挺恼火的,因为我给他讲题,他感觉也没有怎么认真听,眼睛看着我,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讲完问他听懂了没有,就说懂了,问他刚刚我怎么给他讲的,就一句都说不出来,那时候我特别生气,觉得这人要是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好好学习,提高一下成绩,那就算了,何必这么浪费两个人的时间呢,我就说别补了,要不然算了吧,他还不愿意,他说自己真的是认真听了,就是听完了之后记不住,让我再多讲两遍。我那会儿年纪也是小,脸皮薄,抹不开面子,听他这么说,明明心里面不是很高兴,但是又怕再多说什么会让人家以为我是嫌他脑子笨呢,只能耐着性子再讲。好在后来有别人的家长找到学校来跟老师提意见,咱们老师就不搞那个先进带后进的活动了,我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说不定就是许小亮呢!”唐弘业一拍大腿,觉得这回终于有明确的进展了,“你还能记得那个人长得什么样么?跟冒牌的‘卢潇平’像么?”
    “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了,就记得个子不算矮,特别沉默,我给他讲题他也不吭声,从来不会主动提出来自己有什么题不会,或者我讲的哪里他听不懂。哦,对,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班主任让我给那个男生讲题的时候,说他本来成绩还可以,中等水平,不上不下,也算过得去,但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家里面出了什么事,有了什么变故,成绩一下子就下滑了很多,言外之意就是说那个男生还是比较有挽救必要的,让我多帮一帮他。”
    杜鹃有些懊恼,这件事总体来说她是有印象的,因为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了一个那么沉默的人,不但自己几乎不开口说话,对于别人对他说的话也是能不回应就不回应,实在不行就咧嘴笑一笑,仿佛他是一堵消音墙一样,所有的声音到了他那里就都被吸了进去,连个回声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种怪异的性格特点,杜鹃就只对这件事情有印象,对于那个人的样貌非常非常的模糊,姓名就更是怎么绞尽脑汁都回忆不起来。
    “我觉得这个人是许小亮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因为他在局里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你帮他讲题,让他觉得很有好感什么的,所以这也就说明了他对这件事看得很重,就算是改名换姓的冒充别人,也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唐弘业越想就越觉得这个许小亮特别可疑,“我这就查一查许小亮的户籍信息!卢潇平全家移民到了国外,所以户口都注销了,我就不信许小亮也能注销掉!”
    他赶忙到电脑跟前,登录到户籍网上去,开始搜索起符合他们要求的许小亮,这一次的搜索结果终于没有再让他们感到失望,很快就找到了。
    “你看!还真的是这个人!”唐弘业把许小亮的户籍信息调出来看过之后,右手握拳打在自己左手的手心里,带着一种又有些兴奋高兴,又憋着一股气的复杂情绪,“总算把这个‘李鬼’给挖出来了!”
    杜鹃赶忙凑过去看看,首先看到的自然是许小亮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单眼皮,皮肤颜色比较偏深一点,和他们之前见过的‘卢潇平’比起来,脸颊那里稍微有些凹陷,看起来更瘦削,五官略有一点不同,但是大体又很相似,很显然许小亮在决定要假扮成卢潇平之前是对自己的脸做过一些不太大的调整的。
    这下子“李鬼”的身份终于明确了,杜鹃也觉得可以长出一口气,可是另外一件事也立刻钻进了她的脑海,让她的心情又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侯常胜现在没事,但是他已经发现了那个‘卢潇平’是有人假冒的,那就算眼下他是太平的,之后能够平安的被释放的几率也很小了呀!”她有些担忧的对唐弘业说。
    第五十六章 不同情
    在很多的犯罪过程当中,不论是抢劫还是xing侵害,原本杀人害命都不是在最初的动机当中的,但是由于被害人看到了犯罪人的样貌,犯罪人担心自己会因此而罪行败露,落入法网,往往就会造成了犯罪升级的结果,被杀人灭口。
    假如那个绑架了侯常胜的人真的是许小亮,他一直冒充成卢潇平在外面走动,目的估计就是不想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正常人都知道,这样冒充别人是不可能长久的,总有一天会装不下去,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有揭掉自己假面具的意思,后续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计划,侯常胜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这很显然是对他不利的。
    “长远来说,侯常胜的人身安全肯定是没有保障的,不过从目前来看,应该暂时还不用太担心。”唐弘业想了想,对杜鹃说,在这个问题上,他要比杜鹃略微乐观上那么一点,“我觉得如果侯常胜活着这件事,对于许小亮来说一点用途都没有,他可能早就已经对侯常胜下手了,一个能策划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计划的人,就不可能有什么人性或者说理智。他能让侯常胜活到现在,我觉得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侯常胜活着,对他来说还是有用处的。”
    “我想到了一个检验咱们推测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被允许。”听唐弘业这么一说,杜鹃也觉得挺有道理,心里面略微松了一口气,“咱们可以联系一下尹湄的那个主治医生,问问他可不可以帮咱们去试探一下,对尹湄提起‘卢潇平’这个名字,或者是‘许小亮’,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卢潇平’,毕竟我不相信许小亮会对尹湄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那么信任,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都给和盘托出。假如说尹湄帮忙通风报信的人不是咱们认为的许小亮,那她就不会对这两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假如真的和咱们猜的一样,那她一定会有反应的。”
    “嗯,这个办法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她的主治医生会不会同意。”唐弘业也有一些吃不准,毕竟上一次尹湄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医生已经不得不对她使用了镇静剂,并且也对尹湄这种过于激动的情绪表达了担忧。
    “没关系,咱们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如果他同意那就最好不过,如果他不同意,咱们就再想办法。”杜鹃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一试的。
    唐弘业点点头,拿出手机调出医生的联系电话,给谢医生打了过去。
    谢医生很快就接了电话,他听了唐弘业的提议之后,非但没有表示反对,反而还十分的赞成,这让唐弘业有些惊讶,谢医生也很快的帮他解答了这个疑惑。
    “上次你们来的时候,尹湄情绪突然出现了非常强烈的波动,等你们走了之后,镇静剂的药效过了,她再醒过来,整个人的状态就好多了,不是和之前一样,木头人的那个样子,而是开始有了情绪,会表现出惶恐和紧张了。”谢医生心情不错的对唐弘业说,“可能在你们看来这不是什么好的状态,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就已经算是一个比较大的进步了。尹湄的情况依我来看,应该是属于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和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疾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区别,所以如果能够疏导,效果可能比单纯的药物治疗要好得多。想要疏导,那就需要两个关键了,一个关键是找到导致情绪异常的症结,另外一个关键就是她肯发泄自己的情绪,愿意倾诉。毕竟很多时候,造成心理问题的原因就是自己没有办法很好的调整情绪,调整状态,偏偏又不愿意表达出来向其他人寻求帮助。”
    “那这样的话,就拜托谢医生帮我们跟尹湄谈一谈,我们过去一趟实在是有些麻烦,而且尹湄看到我同事的时候,情绪又特别激动,有点激动过头了,那样的话可能对你们的心理疏导工作有影响,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对谁有那么大的反应。”唐弘业有些不大放心的又一次叮嘱谢医生,如果不是这边还有事情脱不开身,他倒是希望就算不亲自询问,至少也亲自到场,从一旁观察尹湄的反应。
    “行,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我会尽快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问问尹湄的,”谢医生似乎也听出来唐弘业没有好意思明确表达出来的意思,“到时候我让我的同事帮忙把尹湄的反应录下来,我发给你们,这样你们不就可以亲自看看了么!”
    这样做当然是再理想不过的了,唐弘业赶忙向谢医生表达感谢,挂了电话。
    谢医生还是一个非常讲究效率的人的,在唐弘业跟他电话联络的半天之后,他就给唐弘业发过来了一段几分钟的视频,并且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我们跟尹湄聊了聊,顺便见缝插针的在她面前提了一下你们说的那两个名字,她对‘许小亮’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说到‘卢潇平’的时候,她情绪有比较明显的波动,到后来还哭了半天,虽然没有跟我们直接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得出来,这个叫‘卢潇平’的,应该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让尹湄精神负担比较重,给她带来了很大压力的那么一个人,搞不好这一回的情绪失控,整个人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也是因为她跟这个人的一些交往导致的。”
    谢医生给出的答案比较直截了当,也证明了杜鹃和唐弘业两个人的猜测。
    唐弘业和谢医生通过电话之后,又和杜鹃一起看了谢医生发过来的那个只有几分钟的视频,上面是他在和尹湄谈话的过程,发过来的自然是谢医生有意无意提到了那两个名字的时候,当谢医生举例子说有一个人叫做许小亮的时候,尹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对这个名字似乎也是很陌生的。
    不过当谢医生有意无意的提到“卢潇平”的时候,尹湄的反应就非常明显了,尽管谢医生并没有去刻意的强调这个名字,只是若无其事的说了出来,结果尹湄就真的有了反应,她听到“卢潇平”这三个字的时候,浑身就猛地抖了一下,脸色也变得充满了紧张,又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看她的那个反应,倒不像是害怕名字背后代表的那个人,更像是真的就只是害怕这个名字而已。
    一个名字能有什么好怕的呢?为什么会听到之后就有这么明显的反应?在这个问题上面,杜鹃和唐弘业也比较采纳谢医生的那个说法,“卢潇平”让尹湄很有压力,这种压力也是造成了她后来精神趋近于崩溃的主要诱因。因此听到了这个名字,她就会立刻联想到让自己倍感压力的事情,于是情绪上就有了流露。
    “肯定就是他了!”唐弘业等那一小段视频结束之后,忍不住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这视频和谢医生给咱们讲述的一点差异都没有,尹湄一听到‘卢潇平’这三个字就反应那么大,摆明了是这两个人曾经打过交道,但是按照正常的社交范围来说,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认识!我猜,尹湄当时是因为赵戚炜的事情,所以鬼使神差的就帮了卢潇平的忙,但是后来她自己因为心里面清楚这种通风报信的行为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这个认知也在某种程度上给了她非常大的压力。这就跟人说狠话和下狠手不是一个性质那样,赌气撂狠话谁都能做到,只不过绝大部分人都只是说说而已,真要让他们付诸于行动,那是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的。”
    杜鹃点点头:“尹湄对我应该也就是一种迁怒,就像咱们之前说的那样,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很清楚,赵戚炜会寻短见,问题的根源绝对不在我这边,所以她一边为了让自己心里面好过,迁怒于我,一方面又为自己的这种做法有一种隐隐的良心不安,本来如果只是情绪上有所针对,或者说有些什么小打小闹的行为,她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问题是许小亮伪装成‘卢潇平’,接近了尹湄,并且把她拉成同盟,之后的作所作为,性质估计已经超出了尹湄的预料,所以这种没想到狠话变成了狠手的差异,就加大了她内心深处的那种压力和不安。要是按照谢医生的说法,尹湄虽然是做了错事,但是这段时间也受了不少的折磨。”
    “折磨就折磨吧,反正我对她是一点都同情不起来,”唐弘业耸耸肩,“都说什么脚上的跑都是自己碾出来的,这话放在尹湄身上一点问题都没有,简直不能更合适了!如果不是她自己没有办法摆正心态,赵戚炜偏执不正常,她就跟着一起发疯,早一点看开了,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样。这是咱们两个运气好,如果运气差一点,少则我自己,多则咱们两个人就都已经搭进去了!她再怎么良心受谴责,好歹毫发无损的好好活着呢,咱们俩那几次是有多悬!”
    杜鹃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在这件事情上面,她和唐弘业的观点是一样的,虽然说平时自己也算是一个比较心软有同情心的人,但是那也要看事情的性质是什么样的。或许尹湄现在这样的一个状况真的和她内心里受到了煎熬有关,但是涉及到两条人命,她宁可一个人憋着,憋到情绪失控,几乎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却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把事实真相告诉给杜鹃和唐弘业,依旧让两个人那么茫然无知的暴露在别人的阴谋诡计下,随时随地都有着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局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尹湄的那种所谓的内心煎熬,就多少带着一点假慈悲的味道了,知错,但是却不改,让杜鹃也没有办法对她产生任何的谅解。
    “算了,不管尹湄了,反正咱们现在基本上确定了她是认得许小亮假扮成的那个‘卢潇平’的,这就够了,其他的和咱们都没有关系。”唐弘业哄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好像是想要把方才那种令人恼火的情绪也给甩开一样,“我之前也想过,咱们就是犯了那种对自己认为很熟悉的人麻痹大意的错,他说他是卢潇平,侯常胜也说他是卢潇平,并且他也对咱们当初学校里面的事情说的很准确很熟悉,明显就真的是初中时候的同学,咱们就自动把他给默认成了卢潇平,谁都没有想到过要查一下他的身份信息什么的。真正的卢潇平早就已经注销了户口移民去了海外,这样一来,许小亮在a市活动期间,涉及到需要登记身份的,比如说乘车、住店这种,包括之前去医院住院那次,他用的身份证要不然就是伪造的‘卢潇平’,要不然就是他自己真实的身份证件,那时候咱们谁也没有怀疑过这个人是个冒牌货,所以没有去特意查过,这回咱们就可以查一查了!”
    杜鹃在这件事上又一次和唐弘业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去,两个人立刻行动,首先就去了之前“卢潇平”因为喝了饮料“中毒”被送去的那家医院,因为当时送去的时候是晚上,当然是不可能办理什么住院手续的,而后续的东西则是“卢潇平”亲自处理的,谁也没有去确认过证件上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两个人跑了一趟那家医院,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查到了当时“卢潇平”住院的时候留下的身份信息,根据医院方面的登记,当时办理住院的人名字果然叫做许小亮,那一段时间压根儿就没有过一个叫“卢潇平”的人住过院。
    考虑到既然“卢潇平”都是假冒的,那么所谓的去外地出差,估计也不过是他为了从他们的视线当中光明正大的消失,所以特意编造出来的一个借口罢了,很有可能那一段时间,许小亮根本就没有离开过a市,而是一直潜伏着,等待同学聚会,等待一个下手的机会,即便是那段时间侯常胜没有和他老婆因为什么事情闹别扭,搞什么“离家出走”,许小亮也一样会想办法把他给骗出去的。
    第五十七章 将计就计
    于是他们又查了一下a市的酒店登记系统,果不其然的发现了名叫许小亮的入住记录,入住时间也确实是从“卢潇平”出差一直到侯常胜失踪之前。
    因为距离眼下的日期还并不是特别远,唐弘业和杜鹃赶忙去那家酒店,取得了许可之后,调取了监控录像,确定入住这家酒店的许小亮,就是他们之前以为以为是卢潇平的那个冒牌货,他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也并没有特别闲着,从监控录像当中看,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似乎还挺忙的样子。
    “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吧?”杜鹃有些诧异,“那段时间,咱们两个人因为查案子,一直满市的跑,他就不怕真的那么不巧,偏偏就被咱们遇到了么?如果真的遇到了,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明明说要出差很长时间,结果还在本地?”
    “说不定是他有那个信心,他的行动方向和活动范围绝对不会跟咱们发生那种巧遇的。”唐弘业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本身不是a市人,不可能对a市总体的环境都特别的了如指掌,所以我觉得他可能在a市逗留期间,一直都在熟悉环境,寻找下手的机会,也为后面的计划进行部署。在许小亮假扮的卢潇平没有说谎要去出差之前,考虑都花销的问题,他租房子的面儿比较大一些,后来选择了住酒店,可能是房子到期,不方便再另外租一个,所以才到酒店里面去入住了一间,毕竟他想要把侯常胜给控制住,居民楼那种地方可不太合适。”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想要拘禁侯常胜,还不被人发现什么异常,地点不会是那种特别靠近市中心的繁华区域,应该比较偏僻,所以那几天他所谓的出差,其实每天可能就是到外围区域去踩点了,这样一来,跟咱们的行动轨迹就有了很明显的区别,所以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会和咱们遇到的这个问题了。”杜鹃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如果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明摆着远离市区远离人群,像是侯常胜那种性格,不可能会随随便便就同意跟他去的,除非侯常胜被带过去的时候,神志并不是特别清醒,比如说被打昏了,或者是喝醉了酒之类的。”唐弘业盘算着,“那天咱们最后一次看到侯常胜出现在住处附近的监控画面当中,时间已经不算特别早了,晚上六点钟左右,已经属于晚饭时间了,那个时候一通电话能把他叫走的,十有八九是约饭,而且是让侯常胜觉得可以发发牢骚的那种喝酒吃饭,这么来看,侯常胜应该是喝醉了酒之后,被许小亮给带去了他的藏身之处。这样一来,他们就需要交通工具了,往郊区那边走,肯定是有一些通勤车辆的,但是那种通勤车一般末班的时间都比较早,两个人六点多钟约了见面,侯常胜的酒量也还是可以的,想要把他灌醉,除非是投镇静剂,否则也需要一点时间,推算下来,能做通勤车的可能性非常低,一方面时间不方便,另外一方面也不大保险。”
    “出租车就更不现实了,那个更容易暴露行踪。”杜鹃又帮忙否定了一种可能性,“那你觉得租车呢?租车从不被别人看到这个角度上来说比较可行,但是一般来说,出租用的车辆都装有gps,这样一来行踪也是非常容易暴露的呀?”
    “是啊,按照常理来说,确实是这样的情况,只不过按照常理来说,也不会有人干得出来许小亮这种事,你说对不对?”唐弘业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回头还是要再调查一下a市的租车行,看看有没有许小亮的租车记录。不过咱们接下来的调查都要低调一点,隐秘一点,最好咱们两个人不要做一些比较显眼的调查工作,毕竟咱们谁也不知道许小亮这期间是会一天到晚的守着侯常胜,还是会找机会暗中盯着咱们。既然许小亮不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咱们如果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说不定就会改变计划,尽快脱身逃走,那样一来,侯常胜的生命安全可就一丁点儿的保障都没有了,现在这样静观其变,至少我们还可以见招拆招,或者是摸清楚了对方的算盘到底是怎么打的,然后想办法解救。”
    杜鹃觉得心里面沉甸甸的,虽然说侯常胜的老婆还是挺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但是不能因为他老婆所以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就让侯常胜的生命安全都变得无关紧要了,一码归一码,毕竟这里面侯常胜真的是最无辜的一个人了,就因为跟唐弘业的私人关系比较好,结果就被牵扯进来,不光惨遭绑架,还被要求写了血书,那血书的血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唐弘业和杜鹃商量妥了之后,就去把两个人的收获和分析结论和杨成沟通了一下,杨成对此也表示赞同,当下就把主要的调查走访工作安排给了其他人。
    租车的记录很快就被查到了,并不是用许小亮的本命租用的,而是用了一张“卢潇平”的身份证,很显然那是一张假证,根据被租用那辆车的gps记录,在侯常胜失联的当天晚上,那辆车曾经被开到了a市东南方向的一处郊区,停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地上面,一直到第二天白天才又被开回市里面交车,虽然说那辆车停的地方前后不靠,但也至少给他们了一个比较具体的方向。
    公安局的刑技人员还对那辆车进行了一番详细的检查,检查结果是他们并没有在车内发现任何血迹,也没有发现厮打、挣扎留下来的痕迹,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印证了唐弘业和杜鹃之前的推测,侯常胜当天晚上应该是被许小亮以约酒的名义给骗了出去,灌醉了之后拉上车,载到他事先选择好的藏身地点,所以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肢体冲突,等到侯常胜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贼船的时候,估计就什么都晚了,有没有抗争过这个谁也不敢肯定,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不是在那辆车子上面发生的。
    因为租房这一块还不够正规化,各种大小中介,又或者是个人房主都可以直接承担了房屋出租的这项工作,所以调查起来并不是特别的容易,尤其是在没有一个特定范围的情况下,就更是非常劳心费神浪费时间的工作了。
    在这期间,杜鹃和唐弘业每一天过的都非常煎熬,可以说是寝食难安,一方面他们要做出一种按兵不动的假象,怕惊扰到许小亮,这样会对侯常胜的安全造成影响;另外一方面,许小亮那边没有再进一步跟他们通过侯常胜取得什么联系,那么侯常胜现在到底是不是安然无恙的活着,也就没有办法去进行判断。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许小亮之前租住过的房子终于有了一点眉目,是戴煦和方圆去了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一个中介的房产经纪认出了许小亮的照片,说自己见过照片上的人,当初带他看过房子,因为这个房产经纪本身也是一个健身爱好者,平时除了工作之外,业余时间就喜欢去健健身,举举铁什么的,带着许小亮看房的时候因为看到许小亮身材比较结实,肌肉紧实好看,就问他是不是有专门的练过,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还和许小亮一边看房子一边探讨了一番健身的心得和经验,因此对许小亮这个人也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他当初租的那个房子,合同是直接跟房东签的,我们中介只是从租客那边抽取一个月的租金作为中介费而已,那家的房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房子是委托给我们帮忙继续招租的,现在应该还没有租出去呢,我帮你们查一下吧!”他很热心的把这件事情给应承了下来,然后很快的就查到了那个房东的联系方式。
    比较走运的是,因为许小亮退租的比较突然,实际上交租金的租期还没有到,再加上房东那边工作比较忙,一直也没有时间去房子里面清理收拾一下,所以那个房子就还保持着许小亮退租时候的状态,没有被处理过。
    在得到了房东的许可之后,戴煦打电话通知了唐弘业,以及刑技的同事,他们分散的来到了那个小区,找到了许小亮当初租住的房子,对房间里面的情况进行了一番检查,包括里面的一些痕迹,还有遗留下来的物品。
    可以说,这里被留下来的东西还真的是不少,好像除了没有什么个人的衣物之外,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被带走,卧室里面床上还叠放着被子,床单褥子也都铺的整整齐齐,甚至床头柜上面还堆放着许多的书,那些书看起来都是半新不旧的,一看就不是买来随便翻两页就落在那里积灰尘的,而是真的被反反复复的翻看过的那种,其中的好几本书页都已经有些发黄变旧了。
    杜鹃走过去,戴着手套,拿起那些书来翻了翻,发现那些都不是什么正规的出版社出版的图书,几乎都没有什么出版编号,印刷的清晰度和纸张的质量也都并不是特别好,更不要说这些书的主题和内容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她把其中的几本书递给一旁的唐弘业。
    唐弘业接过来一看,那几本书的书名还真的是有够猎奇的,什么《如何唤醒前世记忆》,什么《死后的世界》,还有什么《锁定轮回》,光是看书名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读物,而是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许小亮的脑子可能也真的是不怎么正常啊!一个正常人,谁会床头摆着一大摞书,都这种古里古怪的话题呢?”唐弘业又翻了翻床头柜上其他的那几本书,发现无一例外都是这一类的,如果只有一本倒也罢了,那么多本堆在一起,一本一本的看过了书名和介绍之后,就忍不住让人有一种起鸡皮疙瘩的冲动。
    “感觉他是不是对现在的人生有些灰心绝望,所以才会成天看这种东西,用什么前世后世的幻想来弥补现在心里面的遗憾和空虚?”杜鹃也觉得这么多这种内容的书,实在是让人浑身都觉得不太舒服。
    “有可能,咱们之前说他不是正常人,现在来看他可能比咱们之前认为的问题还要更严重一些!”唐弘业把那些书放回床头柜上,又去其他地方继续检查。
    房子里面检查了一遍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许小亮还是比较狡猾和细心的,那些特别私人的物品,他一样都没有留下过,房子里面看起来好像是有很多的遗留物,但是实际上能起到关键作用的并没有什么。
    就在他们临要离开之前,一个局里面的同事无意当中碰歪了客厅里面的一只双人小沙发,沙发一偏离原本的位置,就把原本被塞在那下面的一叠纸都给暴露了出来,唐弘业眼尖,一下子看到了那一叠东西,连忙过去俯身捡起来,看一看上面的内容,随后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脸的反感。
    “怎么了?!”杜鹃见他手里拿着东西,连忙看了看,发现那是一沓白纸,上面无一例外的都画着一个女孩子,尽管并不是还原度特别高,倒也算是抓住了对方相貌上面的特质,那话上面的女孩子,不是她自己还会是谁呢?
    那些个画像很显然都是同一个人,画的都是杜鹃,不同角度的杜鹃,不同背景环境,画中人都是和杜鹃有六七分相似的年轻女孩子,有的是在笑,有的是在皱眉头,虽然是技法并不算高明的画,用心程度还是能够揣摩得到。
    只是这种用心,非但不会让人觉得感动,反而会让人汗毛直竖。
    第五十八章 顺水推舟
    原本在杜鹃的观念当中,有男孩子给女孩儿画像,这应该是一件还蛮浪漫的事情,至少影视剧作品或者是小说里面都是这样描写刻画的,但是她现在看着那一叠形似稍差,神似倒是已经做到了的画,却有一种起鸡皮疙瘩的冲动,心里面本能的感到抵触,甚至有一种自己被人窥视的厌恶和恶心。
    杜鹃是这样的一种感受,唐弘业就更不用说了,估计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愿意看到其他的男人肖想自己的女朋友,尤其对方还极有可能是个变态。
    “把这些带回去吧,回头等把他抓到了,这些都是可以作为证据的。”他很努力才克制住了把那些画撕掉的冲动,拿了一个证物袋把那些画都放进去收好。
    杜鹃看了看袋子里面的那几张画,又回头看了看卧室里面床头柜上面的那一堆主题诡异的书,心里面有一种毛毛的感觉,那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搜查完许小亮之前租住的房子,刚回到公安局,就又有新的消息等着他们呢——局里面有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侯常胜的信。
    不过这一回侯常胜却并不是求救,而是说自己已经成功逃脱了出来,现在藏在外面,需要唐弘业去接自己,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两个人在见面之前一定要秘密的联络,不能声张,不能让别人知道。
    和这一封信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张手机卡,很显然按照信里面的意思,是让唐弘业用这张手机卡来联络对方,信里面关于去哪里见面只字未提,应该是想要等唐弘业使用了这张手机卡之后,然后再通过短信或者电话来通知他的。
    “这明摆着是个陷阱啊,这不就是等着想让唐弘业往里跳么?”戴煦凑过来看过了那封信之后,摇摇头,“这个约可不能轻易的去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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