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轻却是第一次当着陈年的面拒绝了谢时:“不用了,我约了别人。”
    此话一出,不仅谢时眼露惊讶,陈年也微微侧过头,这话摆明了不是她让他来的。
    只见李轻轻面色如常地道:“谢谢你的好意。也谢谢你帮我找回手机。”后半句话是对陈年说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李轻轻没骗人,她的确是约了人,只不过那人是严桐而已,对方终于再次主动地约她出去见面了。
    谢时望着她毫不留念离去的背影,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褪掉。
    陈年也准备回警局里面,谢时却忽然说:“你知道她约了谁么?”
    这句话硬生生地让陈年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头看谢时,抿着唇,流畅的下颌线绷紧。
    谢时走到陈年面前,与他平视,目光扫过他身上的那套警服,用略带嘲讽的表情对着他:“她约了严桐,她要见严桐,”
    字字诛心,陈年握紧了拳头。
    李轻轻要见严桐,李轻轻要见严桐。
    她为什么要见严桐。
    陈年忽地想起了严桐跟自己说过的话,“陈年,我知道你这张皮囊下暗藏着一颗肮脏、阴暗、腐朽坏了的心……李轻轻之前会跟你在一起,不过也是被你戴着的面具给骗了。”
    谢时如愿地在陈年平淡的脸上看到一丝破裂的痕迹。
    没错,他是不想李轻轻见严桐,可不想李轻轻见严桐的不止他一个,还有陈年。
    各自有各自的理由。
    今天来这里之前,严桐给谢时发了短信,内容很简单,说什么记者本就追崇真相,不想人受到蒙蔽,即使受到了威胁也不会屈服。
    意思是严桐考虑清楚了,她要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谢时没回她,因为知道阻止不了了。
    不过陈年还是没开口说任何一句话,转身进了警局,套着警服的身影挺拔清瘦,像一棵不折不挠的松柏。
    松柏看似挺直,根儿却腐坏了。
    只需要人轻轻地一推,或许就能轰然倒地,露出生满了白色蠕动的腐虫的根部,那是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皱起眉头。
    然后,厌恶、排斥、远离。
    ……
    李轻轻见到严桐的时候无缘无故变得很平静,也许是她长相很是平易近人,眉骨间透着些与生俱来的和善,令人看着舒服。
    严桐没跟她多寒暄,一上来就问:“你真的喜欢过谢时么?”
    她真的喜欢过谢时么?
    这个问题又使李轻轻愣住了,翕动着唇说:“应该是喜欢过的吧,高中的时候他做了一些事,他很好,我应该要喜欢过他才行。”
    严桐却笑了,“李轻轻,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喜欢,只有你是不是真的喜欢。”
    接着她又反问。
    “那陈年对你不好么?从高中到大学,他哪一样不是对你百依百顺,如果你说的应该喜欢是对的,那么你也应该喜欢他才对啊?”
    李轻轻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
    “不太一样,高中有一段时间,我好像病了,总有种活下去没意义的想法,是谢时一直陪着我。”
    因为她有怪癖,跟别人格格不入,好几次想跟父母说又被他们打断。
    严桐很快接了话过去,像是忍不住要打断她一般:“李轻轻,你确定是谢时一直陪着你而不是陈年么?”
    李轻轻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严桐深深地闭了闭眼,眼眶似乎有些红了,貌似在替谁打抱不平:“你跟我说说,在你眼中谢时对你做了什么事。”
    李轻轻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什么,指甲微微嵌入掌心:“他在高一校运会的那年把晕倒的我抱去了校医室。”
    果然如此,严桐抬眼看她:“那是陈年抱你去的校医室。”
    指甲更加深入掌心肉了,李轻轻不敢置信地跟她对视,声音有些发颤地继续往下说:“谢时他还帮困在厕所里的我买过卫生巾。”
    严桐忽然笑得有些温柔。
    她声线缓缓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学校附近超市看到买卫生巾的陈年的那一幕,他生得白净又好看,脸红最容易看出来了。”
    穿着蓝白色洋溢着青春气息校服的陈年背着书包,秀气修长的手拿着一包粉色包装的卫生巾别提有多惹眼了。
    那时候严桐好奇便跟上去看了,下课后学校就没多少人了。
    李轻轻垂下眼帘:“还有的,谢时他……”
    严桐像是听得有点不耐烦了,“好了,如果我说那些事都是陈年做的,你会信我么?李轻轻。”
    她叫了李轻轻的名字,又顿了下才说。
    “或许你自己也是喜欢陈年的,但就是不自知而已,在我看来,即使你认为那些事都是谢时做的,也只是心存感激而已,你有没有仔细认真地想过,为什么你最后还是选择跟陈年在一起了。”
    说完,严桐抹了抹眼角。
    “可陈年他却认为那些事你是都知道是他做的,就算谢时什么也没做,你还是偷偷地喜欢上了谢时,我猜陈年一定很痛苦吧。”
    毕竟没多少人做完事,会再跟当事人重提一次。
    李轻轻脸色煞白,这也太狗血了。
    严桐偏开头不看李轻轻,“抱歉,当年的我很讨厌你,恨不得你跟陈年快点分手,永远断绝来往。”
    不过陈年在跟李轻轻分手后,做了一件如果不是严桐亲眼看见,死也不会相信的事。
    可当她冷静下来想,又悲哀地清楚,那的确是他能做得出的事,即便严桐当时还喜欢着他也觉得有些恐怖。
    甚至曾一时间接受不了。
    严桐看向耷拉着脑袋的李轻轻,忽道:“李轻轻,陈年他——”
    ……
    陈年下班后,还待在办公室里,直到有还没走的小警察过来敲门告诉他有人在外面等他,他才出去。
    残阳如血,李轻轻微眯着眼看黄昏,陈年站在几步距离之外看她。
    她像是有察觉地回过头,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斑驳的光影投落在他们身上,拉长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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