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存屿笑了声:“你不也没告诉我?”
    酸甜的滋味在心尖漫开,霍存屿让她好好准备总结,等结束就去公寓休息会儿,等他回来。
    许柠讷讷问:“哪个公寓?”
    霍存屿反问她:“你说哪个?”
    那间公寓,承载了两人太多欢乐的时光,许柠眼眶骤然泛红,垂着眼睫微哽:“你一直住在那里吗?”
    霍存屿:“嗯。”
    静默半晌,隔着电话霍存屿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知她的情绪起伏,正要出声问时,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霍存屿......我一会儿还要汇报呢。”
    “嗯,好好准备。”
    霍存屿的心口亦是酸麻一片,压着情绪平静道,“等我回来再哭。”
    ——他的小刺猬,坚强又脆弱,满身的尖刺包裹着的是一颗柔软的玻璃心。
    放下电话,许柠垂眸调整情绪,在抵达槿林集团时,面上已恢复如常。迈步而走,脊背挺直,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和专业的光芒。
    槿林的老董年近七十,因着后辈中没一个能挑事的,以至老沈董还得时刻盯着公司才放心。这不与程氏合作的大项目,他肯定是要来现场听汇报的。
    不过除此之外,今天确实更特殊些......
    对于工作上的事,许柠一向准备充分,面对老沈董的刁钻问题,她也能一一回答,整场汇报进行得很顺利。
    等结束后,许柠重重舒了口气,整理好相关文件与同事打声招呼,准备先去公寓睡会儿,等霍存屿回来一起吃个饭,就得回洛城了。可还未走出大门,身后便有人唤她。
    “许小姐,请留步。”
    许柠狐疑转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微搀着头发半白的老人家缓步朝她走过来。许柠瞬而怔神,刚刚在汇报时这个坐在老沈董边上的便是这位。余光瞥见时她的心神便恍了下,不过当时她全心放在汇报上,很快就将走神的心思拉回了。
    但这会儿再见到,心脏立刻就揪紧了。原本心里还有几分不确定,在男人轻声道出霍董两个字时,便完全确定了。
    虽然紧张万分,但许柠面上仍能保持淡定,礼貌问候:“您好。”
    “你好。”
    霍祈年笑笑,直接问道,“有没有时间跟老头子喝杯茶?”
    许柠点点头,不卑不亢地回:“有的。”
    有一种人的贵气是从骨子里散发的,即便经受岁月风霜的洗礼,也难掩半分。如果说从外表的相像上许柠能判断出五分,那么举手投足的气度涵养,爷孙俩简直如出一辙。
    除此之外,老爷子身上还多了几分霍存屿没有的威严。
    许柠曾听霍存屿讲起过霍祈年,知道老爷子当过兵,今天一见,果然气蕴风云。
    坐上商务车,许柠坐得端正,两只手平放于膝上,指端微微蜷起。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但身体语言很难伪装,她的紧张尽数落在霍祈年眼里。
    “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在聪明人面前,无需多思多虑,否则反倒容易弄巧成拙。许柠深谙其中道理,便照实回答。
    霍祈年点点头,也不避讳地直接问:“霍存屿呢,怎么没来接你?”
    许柠:“......他去洛城了。”
    老爷子略微愣神,随即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空气中瞒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感,许柠全程神经紧绷,到下车时掌心已然洇出一层薄汗。走进霍家老宅,许柠跟着霍祈年到书房,老爷子慢悠悠地取茶叶、煮茶,像是真的单纯邀请她来品茶似的。
    时间流淌,茶香渐浓。
    许柠安静地坐着,直到老爷子将茶盏递给她。她接过,凝神品茶。
    瞧着她像模像样的动作,霍祈年笑问:“对茶有研究?”
    闻言,许柠摇摇头,回:“一知半解而已。”
    “哦?”
    许柠直言道:“工作原因,我认识的客户当中喜欢品茶的不在少数,所以我也得学一点儿。”
    以霍祈年的阅历,见过许许多多聪明的年轻人。知世故的聪明人不少见,但大多聪明人却圆滑世故过了头,有的小心思一堆,有的故作单纯,暗中却总在揣摩别人的意思......
    所以几句话下来,霍祈年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家里那个最不可一世的孙子会喜欢上眼前的这个姑娘。
    这时候,许柠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出来看一眼,抿抿唇摁断。然而手机立刻又响起,在她纠结时,霍祈年出声:“接吧。”
    许柠这才接起,轻轻喂了声。
    霍存屿多精明的人,不过几句话就能听出不对劲儿来。
    “你在老爷子那儿?”
    许柠垂着视线,自知瞒不了他,小声回:“嗯。”
    霍存屿正走到机场出口,随即加快步伐,眉眼沉重,“我马上过来。”
    挂下电话,许柠抬眸对上老爷子的目光,还没开口便听见老爷子问:“那小子回来了?”
    许柠点点头。
    霍祈年自知孙子的脾气,便不再耽误时间,直入主题:“对于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其实不太了解。据我所知,你们是大学时开始处的吧?”
    “嗯。”
    “那会儿霍存屿跟我说,等你毕业了就正式带你回来。”
    霍祈年面上依旧带着笑意,眸光却微沉,“可是我一直没有等到。”
    闻言,许柠心脏拧得窒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选择了分开,现在怎么又在一块儿了?”
    老爷子也没为难她,只是直接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重蹈覆辙的意思。”
    许柠抿着唇,脸上血色全无,声线微颤:“当时、当时是发生了一些事,所以......”
    “所以现在事情解决了。”
    霍祈年笑了笑,一针见血地问:“那以后呢?你们还要一起走很长的路,还会遇到更多的事,可能会更大更难解决。”
    “到那时你们要怎么做,再分开一次?”
    老爷子字字犀利,许柠招架不住。
    有些裂痕的存在,即便两人刻意不提,但依旧是存在的。五年时间,他们分开过是事实,她无从辩解。
    见许柠眼圈微红,霍祈年缓声,换了个问题:“姑娘,你喜欢霍存屿什么?”
    许柠哽声:“什么都喜欢。”
    闻言,老爷子低笑一声,直言说:“是喜欢他那副好皮囊吧,还会打架子鼓,会耍酷,是不是挺多姑娘都喜欢这样的?”
    “不是......”
    许柠立刻反驳,“霍存屿不是耍酷,他是真的热爱架子鼓、热爱音乐。”
    一见钟情只是一时的,可后来她看着他对架子鼓的专注与热爱,才是她步步深陷的原因。
    那样的霍存屿,是充满力量并闪闪发光的。
    “热爱?”
    霍祈年轻嗤,“不还是放弃了?”
    目光怔住,许柠喃喃道:“您知道......”
    “看来我知道的比你多。”
    霍祈年望着眼前姑娘懵怔的眼神,心下了然,“霍存屿一定没告诉过你,当时我给了他两个选择。”
    “在架子鼓和你之间,他只能选一个。”
    许柠的脑袋嗡得一声,无法思考,只能呆滞地听老爷子说话。
    “霍氏和霍家,你应该有些了解。生在霍家的人,物质上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可这些东西都不是白白能享受的。身为霍家人,必须为霍家做些什么,而对于我们来说,巩固财富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
    “霍家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是,霍存屿的父母也是。可偏偏霍存屿是个反骨。这小子从小聪明却不爱说话,心里的主意可大着呢!”
    说到这儿,霍祈年眼里泛起无奈的笑,“除了他,霍氏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可他对这些却没兴趣,自小他就喜欢架子鼓,练起来连饭都可以不吃......后来他收到了charlie的邀请,作为爷爷,我确实心软了。”
    “我同意他去,只是他的婚姻,必须以霍氏的利益为先。”
    霍祈年呵笑:“我都做出了最大让步,可这小子却不愿意。他拒绝联姻,说是有了喜欢的人,让我不要管。”
    “财富、梦想、爱情,什么都给他占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许柠眼圈泛红,眸光晦暗。
    “也幸亏那会儿他的翅膀还没完全硬。他怕我来找你,不敢跟我玩花招。”
    霍祈年垂下视线,眼中亦有遗憾,那是来自于一个爷爷的愧意。顿了顿,他的眼底泛起自豪,“要是换作现在,估计我也弄不过他。”
    “不过我知道,他有责任心,既然接了霍氏这个重担,他就不会轻易撂挑子。”
    随着老爷子的话,一些尘封已久却难以抹去的记忆翻涌而至。当时得知王志军的病,许柠需要照顾母亲脆弱的情绪,那段时间,精神衰弱的母亲总会一遍遍告诉她,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千万别被骗了。
    而那个曾说过整顿完家里的公司,就打算应charlie邀请的男人,有一天却忽然告诉她,他不打算去了......
    她能理解他的决定,但依旧觉得灰心。
    可原来,事实不是那样的。
    霍祈年看着许柠,忽然道:“说真的,我并不看好你们,你们的感情并不稳固不是吗?”
    这会儿许柠心绪涌动,根本听不出老爷子话里的揶揄,而是红着眼睛说:“我们不会再分开的。”
    片刻沉默后,霍祈年笑了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闻言,许柠傻眼,“您......”
    霍祈年正欲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书房外传来,他脸色微变,急忙朝许柠开口:“别哭了,一会儿这小子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霍存屿出现在书房外,一言不发地大步走进来。看见许柠后,眉眼蹙紧,握住她的手径直往外走。
    “霍存屿,你什么态度?”
    这时许柠也拉了拉他的手,小声说:“我没事......”
    霍存屿停下脚步,狐疑地看她一眼,才沉着脸转向霍祈年,“您有事直接找我说行吗?”
    “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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