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爱恨纠葛都始于一瞬,剎那之间方才明白其中深意。在他尚且温暖的怀里昏沉睡去,或许从没想过这是件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情,即便遍体鳞伤,也愿意被这朵多刺的玫瑰拥抱。
    杜硕月身上的刺未曾消失过,他不是放下所有的防备接近千羽霖,而是千羽霖不畏惧他的冷漠。其实只要千羽霖积极反抗杜硕月,杜硕月根本不会对他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比如拥抱、比如亲吻、比如将他的身子佔为己有。
    在眼皮沉重地闔上的顷刻间,杜硕月曾想过,要不就这样与千羽霖了结性命吧,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一个连堂口、重要之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活着对他来说,不过是折磨罢了。至于千羽霖,逃过了这劫,难保不会有下次,既然已经被许元武盯上了,千羽霖不死也得剩半条命,与其让千羽霖受尽屈辱,倒不如乾脆一点。
    似乎昏睡了许久,再清醒时,所待的空间已不是原先的小房了。灯光忽隐忽灭,视线也是忽近忽远,如此昏暗又湿气甚重的所在,不外乎是地下室。
    杜硕月的双手、双脚受人镣銬,原先依偎在肩头的男人没了影子,发愣的同时,他的思绪窜过任何最坏的结果。明知道不该莽撞行事,但是真的难以抑制这份衝动。他开始扭动着,鏗鏘的金属拉扯声清脆得可怕,回音就如此縈绕在这偌大空间之中。
    在哪里。在哪里。到底把千羽霖藏到哪里了!
    这个空无一人的所在,怒吼声在五分鐘内没停歇过,那样锐利的回声,因多方碰撞而不再兇狠,残存无能为力的悲悽。似乎为此筋疲力尽,杜硕月放弃了呼唤,此时此刻他多想一枪崩了自己,连个普通人都保护不了,到底在这里干嘛!
    「哥?哥!」
    几声未带姓名的称呼由不知何处传来,不见人影却已闻声,杜硕月怀疑自己是否弱小至有了幻听,杜硕海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就算他执意要来,连净辰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直至脚步声急促向他而来,杜硕月才意识到这并非幻听,连忙啟口回应着,原先清冷的嗓音却已沙哑,当那人赶到面前的片刻瞬间,杜硕月看见杜硕海眼眸里的那片夜空下起一场流星雨,星辰跃过眼眶宣洩而出,细流成河,沾湿了精緻的脸庞。
    杜硕月不捨他哭得悽惨,但身不由己的自己,只能对他说:别哭,哥看了难受。
    「硕月哥,我们回去吧……」
    「……连净辰呢。」
    「他……我先把你救出去,细节待会再和你说。」
    声落,杜硕海不知何来的钥匙,替杜硕月解开镣銬的锁。杜硕月为此感到疑心,手脚得到自由的当下,立马抓紧了杜硕海的手腕:「你的钥匙是哪来的。」
    许是杜硕月的口气有些严肃,令杜硕海不敢轻易回答,甚至因此紧张地吞嚥口沫。杜硕月意识到自己的不是,连忙和杜硕海道歉,换了个口吻和杜硕海提问。
    「对哥来说,我比较重要,还是千羽霖。」
    「……问这个做什么——」
    「拜託你就直接回答我吧!」杜硕海不耐烦地甩开杜硕月扯着自己的手,突然暴走的情绪着实吓到了杜硕月。望着杜硕月对他露出了从未见过的面容,错愕得像把刀,活生生地在剐着杜硕海的心上:「硕月哥,到底谁对你来说比较重要?」
    「你对他做了什么吗?说实话吧。」
    「我能对他做什么……哥,你这样说话,我的心很痛,你知道吗?」
    「……硕海,对我说实话。」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实话!」
    杜硕海再次情绪脱轨,歇斯底里地衝着杜硕月怒吼。他不明白,为什么杜硕月老是避开他的所有疑惑。难道要你说一句我比较重要有这么难吗?我为了你,可以放弃馀生的所有自由,我必须为了你去爱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然而你竟然为了那个和你没半点关係的哑巴,不惜和我争吵!
    杜硕月,我爱上你,终究是造孽。
    「硕海,他是无辜的人,」杜硕月想抚摸杜硕海的发,却被杜硕海躲开了,他的声音也逐渐哽咽起来。杜硕月妥协,手尷尬地收回,接着说:「是我主动把他拉进来,我也答应了他会送他回去,所以,就算要赔我这条命,也得保他安然无恙。」
    「如果我说,他的家已经没了呢。」
    「……什么?」
    「哥不是很想知道他在哪里吗?他回家了,可是家没——」
    「说清楚……说清楚!」
    杜硕月很少这样情绪失控的,至少杜硕海没见过多少次如此失态的杜硕月。明明杜硕月只会在,他被人图谋不轨、蓄意伤害的时候,才会那样子可怕的。以前看见歇斯底里暴怒的杜硕月,杜硕海总会感到莫名地有安全感。可是,此时此刻,他唯有无边无际的伤悲。因为,杜硕月的忿怒,不再为了他杜硕海,而是为了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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