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就是外师课结束的当天中午,我一点也不想要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安宰彦生日那天,我跟他在河堤上的时候,那一个拿着手机对着我和安宰彦的女生,不是什么拍风景刚好撞见的路人,或是远远看着没认出当事人的我校学生,而是八成从她爸口中耳闻过些什么,特地挑毕旅的时候抓我跟安宰彦把柄的殷紫棋。
    她在校版把那天在河堤拍的照片,无差别地每一张都上传。距离略远,脸的部分不是很清楚,但完全能够靠衣服跟染了粉红色的发,认出来那女生就是我;而男生的部分是真的非常不明显,但她靠着六班团照中安宰彦身上的黑色素外与其他搭配,指认那就是他没错。
    不过一节课的时间,「谣言」就传遍了整个校园。
    但我能够怎么闢谣?
    这全都是真的啊。
    甚至殷紫棋还有一堆没讲出来的。既然她爸早在多年前就跟安宰彦起过衝突,他就不可能不知道安宰彦过去那些年的事情,以及他自身的背景,甚至还能延伸到我身上去——于是这些通通都能作为那一组照片的解释,而每个人都可以就着这些资讯,编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来。
    不过,让别人知道这些,对我而言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我而言。
    我顶多调到另外一所分数线差不多的高中、换一个生活圈罢了。
    但是对安宰彦来说,这直接影响到了他的工作。更糟糕的是,殷义方他们还有可能把当天在保健室的事情加油添醋一番,趁这个机会传播出去。
    甚嚣尘上,最糟糕的后果就是他过去那些的自我挣扎又得再一次搬到檯面上公审,并且不一定会像上一次那样子找到出路。
    我午休时跑到无人的屋顶播了他十多通电话,但他一通都没接。我不得已发讯息问了同间办公室的朱毅,才知道他因为晚上有事,第一节代完我们班的外师课就早退了。
    ——是要有多大的事情,才会需要提前这么多的时间早退,而且忙到电话一通都没接?
    我现在也连一口饭都没吃!
    「嗶——」
    属于line的电话铃声响了。
    我下意识以为是安宰彦的,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但在发觉传来的声音与预期不同的同时,我也注意到了来电人的称谓和头像压根就不是我想的那一个。
    邵言。
    是我爸。
    「为什么非得挑今天嘘寒问暖」——在我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下一瞬,我立即意识到了,不对,我爸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找上我。今天,或者最近,一定有什么他非得要亲自跟我讲的事情。
    「……女儿?」听我久未回应,我爸再次和我确认。
    「噢、好。爸你是要说什么来着?」
    「今天放学后你有什么安排吗?」
    「……」还真的是在今天有事啊。「目前没有。」
    「那好。本来觉得实在是有点突然,又是跟你关係不大的宴会……不过,在我和你母亲收尾以后的近日,能够将『她』介绍给你的正式场合,大概也就是今晚了。」爸的声音缓缓的柔柔的,就像怕我突然又拒绝那样,但就算我心底再不平,我也没有在我想要爱与被爱的家人面前,说不的本能。「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她的事吗?今天就是她那个小了很多岁的正房么弟的订婚宴,你今天能有时间去吗?」
    诺了一声表示接受和知道了以后,从line的通话框跳出,回到了聊天纪录的总览。我准备要退出来。
    但就是在画面转换的那一瞬,我瞥见了班级群组前几天才新换上的头像。
    ——是毕旅第一天,出发前在校门口的合照。
    那天我因为刚起床迷迷糊糊的,不小心画得妆感太重,接受不了就这样子像妖怪一样地出门,赶着卸了一次妆,却也来不及在家里重新化一次,只好顶着乱糟糟的素顏出门。在班上拍照的一分鐘前,才跟在外头等我的游赐宇一併抵达。
    可是毕业旅行,所有人都穿得漂漂亮亮的,而我身为最漂亮的那一个,竟然要有一张照片是素顏出镜?强烈的比较心态让我接受不了,我既然要露脸就一定要艳压所有人。
    于是在快门按下的前一秒,我火速跟游赐宇抢了他那一件黑色素外遮脸,导致最后合照看起来,角落上有个黑脸粉发的奇怪生物。
    不对、等等。
    黑色素外……
    对了。
    那一天游赐宇跟安宰彦下身都是牛仔裤,上身虽然穿得完全不同,但的确整趟行程都是带着差不多的黑色外套。远看相差无几,更不用说那一张张在夜色下显得更加模糊的相片。
    所以只要赶在风向彻底被殷紫棋掌控下来之前,说那张照片上的人是打从高一就被许多人以为是我男朋友的游赐宇,舆论就会迅速倾向时间轴上比较「合理」的我们这一方。
    就像是在洞穴中终于探到了出口的阳光,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起来。
    在走回教室的路上,聚集在我身上的视线是以往的好几倍,我嚥下了心虚之类情绪,故作坦荡大方地回到了位置上,在眾人打探的目光下,把此刻因故而心不在焉的游赐宇拉了出去。
    「欸、你……」
    虽然以经验而论,他是不会拒绝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难说出口。
    上一次在游赐宇面前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好像已经是上学期借物竞赛的事情了……当时我向他借了个告白,他说不用还给他,而那个东西到现在也都还是我的。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可是我想不到黑色外套以外的突破口了。
    「小公主,这次怎么了?」他看起来比我还担心的样子,「有我可以帮忙的?」
    我嚥了口口水,「你毕旅的时候带的那件外套,是黑色素面的对吧?」
    他点头,然后笑笑地提起:「嗯啊,只不过在游览车上,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你拿去当作棉被了。」
    「因为我怕冷啊!你也不想看我感冒嘛。」
    我掏出手机滑到了殷紫棋发文的介面,随便指了一张她说是「证据」的照片。后来我发现我似乎刚好指到我压着安宰彦去吻的那一个瞬间。
    「你看一下,这照片既不清楚、殷紫棋现在也只能拿安宰彦的穿着为证……可是!和她不一样的是,校内早从一年前就有一堆人把我们凑作堆了,所以这个时候简单澄清一句你才是照片上的那一个人,舆论八成会倾向我们的说法。你觉得可行吗?」
    他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僵滞了半秒,随即又恢復了男孩子气的爽朗。我最常见的他。
    「好……好啊。你不觉得委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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