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明瞥一眼地上的司文勉,见他半昏迷着,突然掉转枪口朝他另一条腿又开一枪,司文勉彻底丧失行动能力的同时惨叫一声,沉重地昏厥过去。

    吴三对此不过挑眉而已:“再打下去连我也不想要了。”

    安东明搡他一把,吴三翻了电话本,挨个儿往司远阳可能的去处打电话。他一边慢打,在电话里事无巨细地问,一边偷拿眼觑着安东明,终于等到对方涕泪横流,渐渐体力不支,直至倒地。

    安东明,像所有坚贞不屈的战士一样,即使倒地仍紧握手枪,奋力瞄准对方。吴三猛地回身,毫不费力地一脚踢飞了安东明这犯瘾烟鬼的枪,接着,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紧密地贴到了对方的脑门上。

    “司远阳就在外面,就不让你们见面了吧。耽搁太久了,老安,这时上路正好。”

    安东明一世君子,就在自己卧房的地板上获得了残酷的平静,死不瞑目,大概在极度渴望着吗啡。他的痛苦的情态、痉挛的面容,都新鲜地定格了他死时那一刻的模样,所要表达的东西胜过千言万语。

    吴三把司远阳领了进来,把司文勉交到他手里。司文勉屁股的魅力,永远比不上司远阳的手腕。安东明他迟早要除,为防他东山再起,如今司远阳在此,他便向其痛陈安东明的恶行,说幸好司主席嘱我早一步进来看看,否则司文勉连命都不保了。

    司远阳看过司文勉,回身向安东明的尸体连开十几枪,直到吴三拦他,对他说“他已经死了”,他才顶着满脸的鲜血罢手。

    忧虑尾随,是出于家长的忧虑;冷眼旁观,是怕伤害对方的自尊。可竟就是这样,也不能护他周全,自己就在门外车中,几步之遥,竟就使他被伤成这样。

    司远阳痛心疾首,自责无能,恨不得冲自己的脑门开一枪,抱着血肉淋漓的司文勉旋风似的一径走了。

    大结局

    司文勉从一个沉酣黑甜的梦中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下午,发现自己身处医院。他腿上麻醉药的药力还未散,这使他看起来仿佛精神十足,追着司远阳问昨晚的事。

    他听说安东明死了,心里木木然毫无触动,只认为他死得其所,死在了吴三的手里。这两个人坏得这样平衡,这样对称,简直象两句骈文或一联律诗,搭配得停匀合适,谁离了谁都不行,必要聚在一处作一作怪。

    可后来不知怎的,他开始觉得死了的安东明可怜,好像大人对着熟睡的淘气孩子,忽然觉得他可怜一样。安东明生前所有的精明、能干、世故、奸猾,都给死一笔勾销了,仿佛只是小孩子的淘气,算不得真本领。只一死,什么都不存了。

    过了两个钟头,麻醉药失了效,司文勉双腿剧痛起来,感觉像有人在锯他的骨头。疼痛使他整个人瞬间蔫了下去,又对安东明重燃起了满腔恨意。

    阿丰因整天嚷着要司远阳,而司远阳又在医院陪儿子,故而只得命奶妈将这小东西抱了来。到了三点半的时候,佣人送了半只切开的西瓜来,司远阳用小勺剜着喂司文勉吃。阿丰在旁又叫又闹,嚷着也要吃一口,和他爸爸扯直。司远阳剜他一口吃,他尖声嚷,满嘴咿咿呀呀的爪哇语,纲领要旨是要吃中间最红的那口,即他爸爸肚子里那口。

    司文勉成心将嘴闭得牢,神气活现地看向自己这儿子;阿丰直勾勾地瞧着他爸爸的嘴,野心勃勃地要到对方嘴里去挖。福伯一来见了这场景,说多大点事儿啊,就把另半只西瓜的正中精华挖与阿丰吃。司文勉哼哼唧唧不开心了一阵,心想那是我的西瓜。

    医生说司文勉的腿要好好护养,不过即便照料得好,这辈子怕也是难于跑跳了。司文勉听说后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认为自己这个斯文体面人,根本不需要跑跳这项功能。而司远阳听后则大感痛心,想着儿子那一蹦三尺高的样子,顿觉不会跳脚的司文勉简直就像失去了灵魂,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住院半个月后,司文勉在车队的护送下移驾回家。因为腿未好利索,所以上上下下时少不得要人扶一把、抱一下。司远阳将他抱出车门,大步流星地迈进家中。主子玩呢,佣人们哪敢看,都开始作鸟兽散。而司远阳见他仍僵着身子仿佛受罪似的,便诓他说:“我晓得你怕丢人,所以你现在千万不要抬头,周围有好多人看着你呢。”

    司文勉耳尖红透,只恨自己两条腿没用,却碍于这么多人看着,只得僵着,温驯地将头埋着,随着对方的走动轻轻擦着对方的胸膛。

    司远阳眼里渗入笑意,气定神闲地搂着人,穿过空无一人的内院。

    司文勉等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受骗,又老流氓老混账地与对方吵了一架。通常的,这父子两人之间吵架是随吵随好,好像有钱人家的饭菜,不留过夜的。这一次也是如此,晚饭后吵了半个钟点便鸣金收兵,接下来的谑笑打闹就被一条毯子掩埋了,只作了半夜悉悉索索的摩擦动作声。

    安东明的尸体正像他自己所说的,被打了很多很多窟窿,一眼望得穿,连全尸都不算,所以不能在追悼会上陈列出来,供亲朋好友们瞻仰洒泪。他的老爹安部长前些年就去世了,所以他的名字就像他的尸体一样逐渐冷了下去,几乎没有人怀念他。只有赌友们在牌桌上,偶尔回忆起他精湛的赌技、高深莫测的笑容、一手烟枪一手牌的姿态,才会唏嘘一番,生出些佳人再难得的感慨来。

    这一两年里,司文勉发现自己的腿脚的确是不利索了。每逢阴雨天气,那膝盖腿骨里就像有人在拿钻子钻,疼得叫都叫不出。走路也走不快了,只能常年像个绅士一样地慢走。这点本没有什么,但不利于他和司远阳发脾气时赌气地跑走,脚下拖泥带水的步伐不能配合脸上不可饶恕的怒容,通常还未走出房间就被司远阳捉了回来,总比不上从前那种气势汹汹、酣畅淋漓的横冲直撞,叫司远阳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前两天,他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看杂志,忽然问家长:“你现在是不是很有钱?”

    司远阳看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笑微微地不说话,看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司文勉翻了一页,眼睛盯在杂志上,漫不经心地问:“你现在有多少个女人啊?除了那个成五,还有几个啊?”

    司远阳在他边上坐下,只是笑望着他,一句话也不答。司文勉啪一声合上杂志,也回望过去,脸板得紧紧的:“看什么,我问你呀。”

    司远阳脸上波澜不兴,依旧是一层淡淡的笑:“看两眼你也要计较?你要说什么呢?”

    司文勉突然恼了,站起来就走:“没什么。”

    司远阳拉了他一把,手臂紧紧环着他使他与自己贴在一起。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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