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哎……不争气。
    果然,后殿的一个小角落里,一高一低的身影正交颈相拥。
    “唔,好大的酒气。”一声轻斥,带着女子的娇俏。
    “坐了这么久,腰酸不酸?难不难受?”一只大掌抚上她的腰肢,轻轻揉捏。
    “酸,难受,想回家了。”她偏头靠在男子宽阔的肩膀上,微微卸掉支撑身体的一半力气。
    陆斐抬手揉了揉她的后颈,道:“今晚早些睡,明日我定早早地来接你回家。”
    一只脑袋在他胸膛拱了拱,即使她什么也没说,他也知道这一天她定然过得艰难。以前是一只想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的大雁,如今是一只受人牵制的风筝,可想而知她有多么苦闷了。
    “好。”她乖巧的应道,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两分。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做母亲了,她得学会由自己来排遣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绪,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扔给陆斐让他来处理,那样会累坏他的。
    “乖。”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心里很受用她这样的温顺。
    微微抱了一会儿,她便要回到宴席上去了,转过身去的时候,却见对面一双冒着火焰的眼睛盯着她,仿佛是要把她燃成灰烬一般。
    “呵!”她被吓了一跳,往后倒退一步。
    陆斐不动声色地在她身后扶住她,两人一同朝面前的人看去。
    “和善公主,有事吗?”陆斐淡定的问道。
    “宫闱禁地,大司马这样和人卿卿我我,不太好吧。”和善双手环抱,眉头上扬,似笑非笑地盯着两人。
    陆斐:“哦,见谅,在下很久未见自己的夫人了,一时情难自禁,还望公主不要见怪。”
    “陆子明!”和善变了脸色,甩开手瞪着他。
    阿媛有种错觉,在这位和善公主的眼中,她是不是不存在的啊?
    “夫君,咱们回去吧。”虎狼环伺,阿媛侧头,决定主动一点,她伸手挽住了陆斐的胳膊。
    “好。”陆斐低头一笑,两人一同朝和善公主的旁边走过。
    “陆子明,装什么清高,你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说什么不尚公主的话,结果呢,她身边站着的这个又是谁!
    陆斐脚步微微一顿,替身边的人拢了拢披风,然后护着她沿来时的路返回。似乎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和善停留在原地,总算体会到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了。她有什么能耐?连激怒他都是这么的困难。
    “大姐……”一颗小脑袋从旁边伸了出来,他穿着宝蓝色的袍子,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比天边的星星都还要亮几分。
    “老三,你怎么在这里!”和善僵硬了一下,然后迅速抬起衣袖擦了一把脸,脸色不虞地看向这颗圆乎乎的脑袋。
    这男孩儿便是俞妃所出的三皇子——刘熠,从小机灵可爱,上到太后下到宫人都喜欢他,人缘极好。
    “大姐,你这是吃瘪了?”刘熠笑嘻嘻地问道。
    和善脸色一垮:“你再说一遍。”
    “嘿嘿嘿,我偷偷逃出来的,不跟你多说,我得回去了!”刘熠脑袋一缩,识相地准备后撤。
    和善撇嘴,知道他被俞妃管得甚严,以他的德性偷跑出来看热闹也不觉得奇怪,这边正抬腿欲走,忽听这小孩儿又说道:“大司马的夫人比你温柔多了,怪不得他会选她不选你哦……”
    “刘熠!”
    ……
    深夜,宴席早已结束,禁苑一下子清冷了下来,唯独皇后宫里还亮堂堂的一片。
    “陛下,歇息了罢。”皇后梳洗完毕走来,温声对着榻上看书的男人说道。
    对于今日陛下会来她宫中歇息,皇后也感到十分奇怪,又惊又喜,好生打扮了一番才敢凑上前来,生怕比起那些年轻的妃子自己这副容貌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了。
    “嗯,时辰也不早了。”刘曜合上书,一抬头便看到皇后站在自己面前,整个人扭捏又奇怪,脸颊和嘴唇还泛着不正常的红。
    皇后亲自伺候刘曜洗漱,待他收拾完毕后,他道:“皇后今日也辛苦了。”
    皇后受宠若惊,赶紧笑着道:“能为陛下分忧臣妾不觉得辛苦。”
    这便是差别了。刘曜有一些走神,如果那人还在的话,他们之间的相处绝没有如此生硬和陌生。
    “陛下?”见刘曜一动未动,皇后主动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笑着喊了一声。
    “就寝吧。”收回思绪,两人一同上床。
    帷帐一层层被放下,烛火也渐渐暗了下来。
    一只胳膊摸上了他的胸膛,随后又贴上来一具柔软的身子……刘曜翻了一个身,躲开她的触碰,道:“朕累了,早些睡吧。”
    皇后愣了一下,随后便是涌上心间的尴尬和懊恼。
    “是……”她轻轻应了一声,转了个身,躺平在床上。
    看来也不是谁都能在中年生下皇子的,起码她就输在了第一步。
    漫漫长夜,身边躺着她的丈夫,她却睁眼到了天明。
    第73章 胎动
    次日, 阿媛早早地就往皇后宫里来请安了, 见到皇后的贴身婢女在宫门口迎接她, 她还颇感意外,直到进了殿门, 看到了上座的刘曜她才明白了过来。
    “清阳来了, 可用过早膳了?”皇后坐在一边, 笑容满脸的看着她, 仿佛真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在关怀自己的孩子。
    阿媛至今还不是很习惯“清阳”这个名字,若不是这殿里只有她一人, 她丝毫不会对这个名字产生反应。
    “谢过皇后娘娘,儿臣方才已经用过早膳了。”阿媛上前,微微福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
    “嗯,平身吧。”刘曜一直待在这里便是等着她来请安, 夫妻多年他还是知道皇后的为人的,担心她会在皇后这里受冷遇,所以他不动声色地替她坐镇。
    皇后笑意盈盈地说道:“这便好,听说你怀孕了,这一日三餐可不能落下啊。正巧, 本宫这里有几盒极好的补品, 等会儿让秋兰给你装回去啊。”
    “多谢皇后娘娘。”阿媛知道即使现在拒绝也不会被接受, 有些人是打定主意要在陛下面前当“贤后”的, 她若是婉拒也只能被当作不识大体, 连累了大司马府的名声。
    三人并没有什么好聊的,不过是皇后与阿媛之间的一问一答罢了,等到了上朝的时辰刘曜前脚一走,阿媛后脚便要告退。
    “好孩子,以后常来宫中走走,你母亲虽然不在了但还有弟弟呢,多看顾着他些,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慰。”皇后假模假样的说道,提起皇贵妃她似乎还有些伤情,“你母亲便是为了你弟弟才丢了自己的性命,他是你母亲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你多看着些,以后也算是对她有个交代。”
    皇后的字里行间无不是透露出皇贵妃有重男轻女的意思,存心挑拨她们姐弟之间的感情,要是能让阿媛嫉恨上她的幼弟才好呢。
    可是阿媛怎么会去嫉妒一个还在襁褓中的男孩儿呢?她自己都快要做母亲了,怎么会不懂得一个生命能来到这世上是多么的珍贵和不易。何况她们还同父同母,血脉相连。
    “娘娘说得是,儿臣一定会看顾好小弟的。”阿媛道。
    皇后神色微僵,拍了拍她的手,道:“太后那边还等着你去请安呢,本宫就不多留你了。”
    “是,儿臣先告退了。”
    给皇后、太后请过安,阿媛便可回大司马府了。陆斐没有诓她,他下了朝并未离去,而是一直候在宫门口,等着她一块儿回家。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夫君来接她回家更令人欣喜的呢?阿媛看见那熟悉的马车后立马快走了几步,许秋瞧见,偏头对着马车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马车的帘帐被掀开,一道朱红色的影子下了马车朝她走来。
    “慢点儿,不急。”他上前几步搀扶她。
    阿媛的胳膊搭上他的手腕,她仰头扬唇一笑:“你是在这儿专门等我的?”
    “不然呢?”他微微挑眉,稍带疑问,“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值得我专心致志地等这么长时间?”
    一语双关。
    悄悄垂首,发间的簪子微微晃动,伊人红了脸颊。
    “回家。”他轻笑一声,揽过她的腰肢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阿媛的册立礼风光无限,反观平王这边就有些凄凄凉凉了。皇上虽然还未革除他亲王的封号,但这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皇位就如同那天边的彩云,他赤脚去追,这一次终于追不上了。
    “王爷……”平王的爱妾徐氏依偎了上来,她知道他此时心情不佳,所以声音也放得柔柔的。
    “玉萍,过几日本王就不再是王爷了,你还会这样待本王吗?”平王回身,拉过她一只手腕放在唇边,轻轻一点。如此温情的动作,却因他冷漠的眼神而显得有几分阴冷。
    徐氏双手环过他的脖子,脸颊凑了上去,呵气如兰:“王爷说的什么话,玉萍是什么人王爷这些年还不清楚吗?”
    “你会一直陪本王?”
    “妾身会一直陪着王爷,妾身还等着王爷君临天下的那一天呢……”
    “君临天下,呵!”刘茁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站起来,“本王的亲王之位都保不住了,谈何君临天下!”
    徐氏跪在在一侧,仰头看他:“可王爷此时还是陛下的大皇子啊,玉碟上,依旧有王爷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刘茁回身,眯眼看她。
    徐氏轻轻吐字:“二皇子三皇子还年幼,四皇子更不用说,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奶娃。陛下的江山,如今只有王爷能够继承……”
    “可世人皆知,那刘媛才是皇贵妃的亲生女儿,本王不过是那可笑的狸猫!”刘茁说着,嘴角咬紧成了一条线。
    “王爷,这历史都是胜者书写的,待你继承了皇位,那清阳公主到底是太子还是狸猫,不由着你说了算?”徐氏起身,上前两步,微微依靠在平王的臂膀一侧,“什么是真相?等王爷坐上了那龙椅,王爷说的自然也就是真相。”
    平王身躯一僵,一时没有出声。
    午夜难眠之时他并不是没有类似的想法,只是思绪一闪即过,他并未深思下去。如今徐氏一提起来,那被压制下去的想法就像爬在墙壁上的藤蔓一般,不停地延伸,延伸……
    “王爷的那些弟弟哪一个在朝上的影响力胜过王爷了?”徐氏缓声说道,“况且之前王爷不还说周相屡屡赞赏你,有把女儿嫁给王爷做王妃的打算吗?”
    “以前有现在未必有了。”刘茁沉下脸,“树倒猢狲散,都是些老狐狸,怎肯再将唯一的女儿嫁给本王。”他是一艘随时会倾覆的船,只有不计后果的人才敢跟他系在一块儿。
    徐氏眼波流转,轻笑:“哎,真是可惜,否则以王爷的风姿,定能将周小姐迷得神魂颠倒呢……”
    刘茁眉头一跳,似乎被提醒了什么。
    此时周相府也同样在谈论此事,周夫人双手合十口中念佛不停。
    “也是该玉儿命好,我之前只是在平王那里漏了一丝口风,幸好还未挑明,否则这不就得罪人了嘛。”周相说道。
    周太夫人坐在主位上,她虽年近古稀却依旧耳聪目明,看着儿子庆幸不已,她缓缓道:“玉儿的婚事还是要加紧才行,说不得平王就懂了你的心思回过身来向咱们提亲,到时候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自然是不答应了。”周夫人赶紧说道。
    太夫人扫了她一眼:“以何种缘由拒绝?”
    “就、就说咱们还想把玉儿多留几年。”周夫人道。
    “那平王若是愿意等,你又该如何?”
    “这……”周夫人转头看周相,“……不会吧,这长安城的适龄姑娘也不止咱们玉儿一个呀。”虽说父母眼中的孩子都是极好的,但她也没有自大到认为平王非自己的女儿不娶了。
    可周相的女儿就只有一个。周太夫人和周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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