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周妈过来喊人:“池少先生,快要吃午饭了。”
    池翮点头。
    园丁制作了狗尾巴草的干花,布置在这幢小楼的各个房间。
    池翮吃饭的时候,望一眼,吃一口饭。再望一眼,又吃一口饭。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池翮不再是呆坐。
    金明朗开了电视,把电视里的故事,讲给池翮听。
    某天,周妈欣喜地说:“池少先生自己会开电视了。”
    金明朗:“周妈,你观察一下,比如他偏好什么类型的电视。”
    周妈没有观察出什么。她觉得,池少先生就是什么都看,什么也看不进去。
    直到有一天,池翮把一档综艺节目,完完整整地看完了。
    周妈立即汇报给金明朗。
    金明朗上网一查,那是个乐队综艺,他惊讶:“他从来不看综艺。”
    “金医生,这次没错的。”周妈又告诉金明朗,“池少先生真的喜欢。节目结束之后他又看了回放,几天了一直在不停地播。”
    金明朗再来到的时候,跟着池翮一起看完了回放。他发现,池翮只挑其中某一个乐队的镜头。
    乐队是两个女生组成的。一个妖,一个野。有趣的是,池翮的注意力不是放在那个风情万种的美女身上,更侧重其中一个玩乐器的女生。
    那人名叫向蓓。
    二十进十六强,十六强进八强,池翮一直追着这档综艺。这一个乐队的人气节节高升,已经是一匹黑马。
    池翮的状况渐渐好转,还是会回放这一个乐队的镜头,但频率减少,直到不再追这档综艺。
    那时,他的嘴角能向上弯起了。
    金明朗这才问池翮:“觉得这两人唱歌好听吗?”
    池翮摇头。
    金明朗:“那是喜欢乐器?”
    池翮也摇头。他只是想起某个人的一句话:“她是向蓓,我的初中同学,住在楼下。”
    向蓓,就是乐队的那一个向蓓。
    *
    转眼到了八月,池翮走出了这一幢小楼。他暂时没有去公司。
    金明朗还是隔三差五地过来见一见池翮。
    之前,吕薇有几个晚上愁得睡不着觉。她把这一个侄子当成自己儿子,见他那样狼狈,她很心疼。
    眼见池翮的笑容回来了,吕薇在餐厅订了包房,说是去去浊气。
    池巍在饭席上又讲起工作。
    吕薇说:“先别工作吧,让池翮出去散散心。对了,妙旌你不是常去玩吗?给你弟弟介绍介绍轻松的旅程。”
    池妙旌:“行啊,池翮想去哪里,跟我讲,世界各地我都有攻略。”
    池翮弯着桃花眼,没有说什么。他现在更懒,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连跟池妙旌斗嘴都少了。
    中途,池妙旌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说:“我好像见到秦以筠了。”
    “哎,真的?”吕薇又惊又喜。
    侄子状况连连,吕薇不好再牵线,上个月跟秦以筠的联络少了。如今一切如常,吕薇的那颗红娘之心又活跃了起来。
    也是凑巧,吕薇出去时,秦以筠还站在转角讲电话。
    等秦以筠聊完电话,吕薇喊:“以筠。”
    秦以筠回过头:“吕阿姨,真巧啊,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吕薇:“是啊,我们一家人。”
    秦以筠:“我是跟朋友一起过来。”
    二人在走廊聊了几句,吕薇问:“一会儿你怎么回去?”
    秦以筠:“我今天没开车,从学校里打车过来的。”
    吕薇:“时间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让池翮送送你。”
    秦以筠:“这太麻烦他了。”
    吕薇:“不麻烦,不麻烦。他该出去走一走了。刚才还在跟我们家妙旌商量要去旅游,他闲着也闷。”
    回去包厢,吕薇督促侄子:“我刚才跟以筠说了,一会儿你送她回去。”
    如果是以前,池翮会以玩笑的口吻回绝。但现在,他懒得开口。
    吕薇见侄子没反应:“池翮?”
    池翮点头:“嗯,好的。”
    池妙旌撞了一下弟弟,悄声问:“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
    池翮扯起笑:“因为,我长大了。”
    池妙旌:“我见过秦家那个千金。本来我以为她攻读到博士,会比较强势。没想到,对比我跟她,我还更霸道。”
    池翮:“姐,你也知道你霸道啊。”
    池妙旌揽住弟弟的肩:“当然了,谁让我最大,得罩着你这个小弟。”
    吃完饭,吕薇提醒池翮:“你到走廊外等以筠。”
    池翮:“伯娘,我没有开车,是打车送她回去?”
    池妙旌晃了晃车钥匙:“我坐爸的车回去,你开我的车吧。”
    池翮接过车钥匙。
    池妙旌又说:“车在对面的停车场,左边第二排还是第三排吧。”
    人要走了,吕薇还不放心,说:“一定要把以筠安全送回去。”
    走廊边,池翮拿出了烟盒,像是抽签一样摇起来,摇出了其中的一支。再叼在嘴上,他没拿打火机。
    服务员微笑地劝说:“先生,本餐厅禁烟。”
    “知道。”池翮只是衔在嘴里,仿佛尼古丁不燃烧,也有那么些麻醉的劲头。
    秦以筠跟朋友走出来,一眼望见他。
    他垂眼向楼下,嘴里叼着没有点火的烟。
    朋友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我说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原来是看大帅哥。”
    “他是我认识的,我过去跟他打一声招呼。你们别担心,他会送我回去。”说完,秦以筠到了池翮的身边。
    他没有转头望她。
    她向着楼下望。
    金碧辉煌的宴厅里,有几个客人往来。但池翮盯着的那一个点,似乎不在人身上,他只是随便看看。
    秦以筠唤他:“池翮。”
    他瞥了一眼过来,眼睛是天生含笑:“秦小姐,我受我伯娘之托,今晚送你回去。”
    秦以筠:“你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很违和。”
    “走吧。”池翮把烟丢进垃圾桶。
    秦以筠的朋友们还在候梯厅,见到她身边站了一个男的,纷纷打量。
    “这是池翮。”秦以筠大方地介绍,“她们是我的朋友。”
    因为人帅,哪怕池翮不吭声,也有独一份的气场。
    到了餐厅门口,她再次跟朋友们道别。
    池翮事不关己,向着停车场走去。
    *
    今晚有应酬,杨飞捷喝了几杯白酒。他的酒量不大好,脸上晕了红。他不急着回去,慢慢在路边走,顺便给自己醒一醒神。
    夜风凉快,他晃晃脑袋,又拍拍额头。人醒了些,脚步还是虚浮,他坐在大树下的休息凳,伸长着腿,闭目养神。
    就在将要睡过去的时刻,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池翮,你别走那么快。”似有娇嗔。
    池翮?但这把女声不是姜临晴。
    有一男和一女正往停车场走去。
    男的在前,步子不快,但人高,一步迈出去。
    女的跟不上,险些绊倒:“哇,池翮。”
    他停下来。
    她稳住身子,跳了两下:“你腿长。我穿高跟鞋跟不上。”
    “嗯。”池翮又拿出烟,咬在嘴上,依旧没有点燃。
    树叶低,而且密,挡住了顶上的路灯,树下有一团又黑又大的黑糊,杨飞捷就在其中。他也成了一个黑影。
    秦以筠今天扎起了马尾辫,圆圆的脸蛋漾起灿烂的笑:“池翮,刚才我有个朋友问,你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
    池翮:“没有。”这是两个重音。
    正正敲打到杨飞捷的听觉神经。
    秦以筠:“太好了。”
    影子里的人站出来,路灯照在他高阔的额头,眉目清晰。
    杨飞捷在光里,暗影里的反而是池翮了。
    杨飞捷:“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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