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诛前线失利,后路又退无可退,进退失据的他,深知自己大势已去,在胡杨林的某一处,他正抄小路离去。
    「宗主,夫人迟迟未归,南方小径路况不明。」左右来报,告诉曹诛,高若洁探路探到现在都没回来。
    「如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速速告知崔磊,与我同往长安。」曹诛带着自己的残党,延南方小径离去。
    南方小径,穿过一片竹林,凛冬的霜雪,让这片竹林看起来如同墨竹一般。曹诛在行径间遭受斛律铁勒与郑炫的攻击。
    「斛律铁勒,何故叛我?」
    「回头是岸,宗主。」
    斛律铁勒处处放水,总是希望曹诛能降,但无论他怎么动之以情,劝之以理都没有用,反而遭到曹诛更强烈、更无情的回击。眼看斛律铁勒节节败退,曹诛越逃越远,这时一支箭绕过斛律铁勒壮硕的身躯曲射而来,直往曹诛的脑门窜去,曹诛头一仰,箭簇轻轻地画过他的脸颊。
    「燁德兄弟,他已经输了,留他一条命吧!」斛律铁勒往后对着郑炫大喊。
    「饶他不死,他可曾饶我家不死?」郑炫不理斛律铁勒的劝告,仍然拚命射,斛律铁勒只好以身挡箭,背上插了一支、二支,痛得倒地。大家窝里反杀成一片,曹诛却偷偷趁乱,丢下自己的部队,带着随从二人,往竹林里溜走。
    他们仨人骑着马,在崖边,似乎就在高若洁跌下去的附近。雪花纷纷,视野茫茫,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咻咻!」空中忽然射来三支箭,刚好射中他们三个人,一个人当场穿喉,一个人心窝中箭坠谷,曹诛也倒地,马儿惊慌逃窜。没错是郑炫追杀过来了,他腰揣着剑,手持着弓,一步步向曹诛走来,曹诛摸了摸胸口后站起来,竟然一点事也没有,他奋力把外面的圆领袍撕开,原来里面穿了一件天铁做的软甲,原本是要给卢脩大将军做寿的,没想到他竟然穿在自己身上。
    「今日要我饶你,谁人饶我全家?」郑炫狠狠地瞪着曹诛,没想到曹诛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曹诛鄙视着郑炫。「你们长乐山庄不过是一群,遭到池鱼之殃的孩子罢了,我的目标仅是王家,然而你真以为我们北人能在南国杀人行兇?」
    曹诛深呼吸一口气,接着继续说。
    「林家处处与朝廷作对,早被视为眼中钉,我不过是助他们一臂之力,剷除林家,他们也就对我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住口!」郑炫气得全身发抖。
    「你们外地人,终究不见容于当地豪强。自视甚高,终招其祸。」曹诛哈哈大笑。
    郑炫又射了一箭,但始终刺不透曹诛的软甲,他拔剑与曹诛缠斗起来。
    「就凭你?」曹诛手中握的八面玉霄剑,硬是把郑炫的配剑劈成两半。全身伤痕累累的郑炫趴倒在地上,靄靄的雪地染成了红色,口中不停唸着,「阿稚、阿稚」,曹诛一脚踩住他的肩膀,正要朝他后背刺下时,一把梭枪飞来,曹诛一闪而过,梭枪直接插在后方的大石头上。
    曹诛定睛一看,他哥哥曹清奔驰而来了,一招打退了曹诛好几步,接着双方交缠在一起,不过即使是环首红莲刀,也没办法劈断曹诛的软甲,于是曹清边打边退。郑炫回过神来,一箭射中了曹诛的左肩。由于软甲类似两当鎧的设计,肩上用皮带固定胸与背的护甲,因此郑炫这么一射,左边的皮带直接断裂,软甲也歪了一边。曹清趁是猛攻,削断了另一边的皮带,软甲应声滑落。
    原本郑炫想补第二箭,结果斛律铁勒扑来。「不可!」护主心切的他与郑炫抱在一起,双方也扭打起来,郑炫用弓弦勒住他的脖子,双方不幸都跌入谷中……
    「燁德!」李赞与宇文真等人后来都纷纷赶上了,亲眼看见他们掉下去,也莫可奈何。
    「大郎,可以了。太多的杀戮,何时能了?」宇文真阻止曹清。
    「兄弟鬩墙,若是老爷在世,可不乐见啊。」李赞也在劝曹清,但曹清怎么可能善罢干休呢?毕竟自己母族人被如此屠戮,任谁也忍不下这口气。他毫不留情地挥着刀,猛击的力道几乎要把山头劈开,他一刀劈在玉霄剑上,剑虽未断,却落到一旁地上,曹诛一步近身,抽出匕首,刺向曹清。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曹清根本无法反应,眼明手快的宇文真捨身扑上去,自己背上却中这一刀。
    曹诛大惊,后退了好几步,这本不是他的意思。看着宇文真愿意捨身救曹清,这让他心中百感交集。
    这下子曹清更不可能放过曹诛,他握起环首红莲刀,抬头怒视着曹诛。
    「母亲!」这时盼盼却不知从哪突然出现,他飞奔去找受伤的宇文真,却被曹诛一把逮住。
    「放肆,都给我跪下!」曹诛用匕首抵着盼盼的脖子,看见崔磊等剩馀的党羽,纷纷赶至,他说话更加大声。
    「维平,求你了,不要伤害盼盼。」宇文真跪哭着。
    「省省吧,莫再虚情假意。让这胡杂给我跪下。」曹诛的匕首紧压着盼盼的脖子,迫使曹清跪了下来。
    「二少爷,同根相煎,何苦呢?」李赞苦劝。
    崔磊看到这场景简直不可思议,一直给人刚正不阿的自家主公,竟然拿一个孩子来要胁他人,心里想着,这并不是一件荣誉的事。
    「寒溪,拿起玉霄剑,将这胡杂给剁了!」曹诛完全无视李赞相劝,命令崔磊。而崔磊拿起了玉霄剑,他实在很不想服从这样的命令,但是对于一个客卿来说,他又不得不从,心中天人交战,苦不堪言。
    「盼盼,你可否唤我一声父亲?」一直有点惧怕曹清的盼盼,这次终于小小声地脱口说出了「父亲」两个字,曹清的泪水也不禁的滑落下来。重伤的宇文真,似乎要昏倒了,她靠着曹清的肩瘫软下去。
    「母亲!」盼盼大叫了一声,并且狠狠地咬了曹诛的手,「啊嘶!」曹诛举起手来就要刺下去了,结果崔磊却以玉霄剑,深深刺进了曹诛侧面肋间,曹诛痛苦却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崔磊,最终倒卧血泊,一命呜呼。对于弒主的举动,崔磊既懊悔又难过,但是又别无选择,随后他也抹了脖子。
    盼盼一股脑儿抱住宇文真,李赞也顺势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
    「唉呀,有毒!这同你的毒一模一样!」李赞对曹清说。
    曹清抱着宇文真走出竹林,想着李赞对他说「北海之水可去毒。」他出了竹林才发现,他们早就被新垣惠包围了,好在新垣惠并没有为难他们,独孤亭立也进了竹林,与曹清擦身而过。
    「让他们过吧!」她看了意识不清的宇文真一眼,并没有对曹清多说什么。
    「你们可有见着一南方人,名唤郑炫来着?刘介大人有请。」独孤亭立在人群中四处打探郑炫的下落,顾九告诉他,郑炫坠谷,似乎凶多吉少,于是乎,亭立把顾九这一行人带进了杨杏坞。
    杨杏坞,刘介坐在大位上,与客席的公子王勉喝着茶,独孤亭立捧着八面玉霄剑进来,献给刘介。
    「得之失之,自当有时。」刘介抽出了宝剑,仔细端详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一辆孤单的马车在凛冽的北风中停了下来,曹清搀着宇文真来到了北海之滨,天上忽现极光。
    「你看,这便是琉璃光吗?」宇文真问到。
    「连琉璃光都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很快便能好起来?」曹清笑着安慰着宇文真,宇文真看着看着,心中却有些忧虑,她苍白的脸庞不时向南回望。
    窗外飘着雪,屋内点着灯。案前,盼盼趴在宇文宏身上,提笔写字,简直把宇文宏当肉垫,尉迟灵在一旁谆谆教诲,柴火烧得劈哩啪啦,大家笑得嘻嘻哈哈。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宇文宏说。
    一小童进了屋,宇文宏将宿铁刀与一份手札交给他。
    「怀文,把这交给你伯伯。」
    一个呢喃而悦耳的声音:
    烽火如碁问天下,
    战戈作子逐四方;
    得失不过君相弈,
    胜败皆为民遍殤。
    一个多月后,春暖花开,有一座古剎,在鸟语花香的时节里,榻上有个人,全身包满纱布,缓缓睁开眼──他就是郑炫。
    「醒了?真的醒了!」
    「总算醒了,去找师父来!」
    郑炫身旁一群小尼姑,鶯鶯燕燕,甚至是吱吱喳喳地讨论他的伤势。「得失不过君相弈,胜败皆为民遍殤。」郑炫耳中全是刚刚那首诗,他的眼前,从一片混沌,再次看清这个世界。他眼睛转啊转的,打量着四周,原来他在一处尼姑庵里,身上包着的纱布,一层又一层。
    「这位将军,您醒了?」一个老尼来看了看他。「您可躺一个多月了,菩萨保佑。当时您受了重伤,从修罗场里捡回来,浑身大大小小三十多处口子。这男施主啊,我们尼姑庵可不好处理。幸亏您有一位故人,得知消息后,前来帮忙。」
    「故人?」郑炫声音听起来虚弱而且疑惑。
    「是啊,又是疗伤又是换药的,甚是辛苦。」
    「慧恩啊。」老尼出去叫了这位「故人」,没多久「故人」果然进来了,让郑炫吓一大跳,进来的可是一位年轻的小尼,生得面如凝脂,娇小玲瓏,相当可人。
    「阿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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