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本来哭闹着的公主们顿时哑了声。
    借势下马,表面明为赔礼,实际拉拢。
    说罢,她又嫣笑着看向每位公主,从容不迫道:是姐姐疏忽,不知道妹妹们想去参加国宴,爱美争妍之心人皆有之,姐姐要出宫,不能帮到妹妹们太多,只能给你们每人这些,并且上报尚宫局,让你们每人宫宴之时能穿戴上这些去参宴。
    公主们一听,一个个眼睛里抑压不住惊喜的光,皇...皇姐,这么贵重之物,送给我们真的好吗?
    罗饴糖笑:都是些身外物罢了,我从不在意这些。
    咳,那个...皇姐对不起,妹妹们...失礼了。文婷公主捋好身上的衣裳,带头道。
    刘侍卫长过来,要督促月漪公主赶路,文婷公主想起什么,要出声的时候,停在车马旁的宫人就叫出声来。
    不好了!车子的车轱辘坏了,跑不动了!
    这是刚刚公主们趁着宫人不备时偷偷做下的手脚,这也是娉婷公主交给她们的任务。
    文婷心想,反正车子不坏都坏了,娉婷公主也不过是肖想月漪公主的六牡三辔奢华大马车,想取而代之罢了,反正皇姐不是在意身外物的人,于是...
    皇姐,要不...用我的车子吧。
    娉婷公主事后去找这些公主们,这些公主都支支吾吾说,月漪公主没有琴谱。
    怎么可能没有琴谱呢?你们没逼她?
    娉婷看向最小的玉婷,玉婷公主年纪少,心思浅,躲在后方偷看手腕笑,此时被她一瞪,吓得垂下头来。
    这什么?娉婷过来拉起她衣袖,结果被她看见一对造型十分新颖的白玉鎏金手镯。
    真好看。她喃喃道。
    以往她说这话,便是让公主们把她喜欢的送她,偏这次玉婷爱极这月漪公主送她的镯子,不忍割爱,忿忿地把手挣回去。
    娉婷被她这一举动激恼了,嗤道:不过是夸你手镯好看而已,你这什么意思?本公主有什么好物没看过,会肖想你这破手镯吗?
    文婷在一旁用眼神示意玉婷,示意她主动把镯子送上来,结果玉婷犟着脸,不为所动。
    文婷只好把自己的镯子送上来:皇姐看看妹妹这对镯子可比玉婷妹妹的好看?款式有些不一样,玉婷妹妹那对是梅花,我这对是兰花的,不过我觉得兰花跟皇姐更相配,我带着肯定没皇姐好看,要不还是送给皇姐吧。
    娉婷公主高傲地接了过来,哦?你这对似乎更好,比某人的不知好看多少了,确实带在你这鸡爪子上不好看,那本公主就替你戴了吧。
    看着娉婷公主边转动镯子边露出笑容,文婷才松了口气。
    对了,琴谱没要成,车子给她换了没?娉婷公主又问。
    换了,把皇姐安排的马车换给她用了。
    罗饴糖坐着文婷公主给她的车子出宫,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大晋那边的回应,和南帝怒而说的话。
    南帝说凤剑青是背信弃义之人,不但背弃惠帝、安帝,还背弃同她的约定。
    如果说先前他背弃与她的婚约,是为了家国社稷,那么,现在事实证明,他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些的,并且早前也因为她的身份地位,不愿意履行约定。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脏一刺一刺的,理智说服自己,那是人之常情,让自己去嫁一个长满痘皮的乞丐,自己大概也会找借口推拒的。
    可人就是这样,理智和情感常常分开。
    一听见他推拒了,不会亲自来赴国宴那刻,理智上理解这一行为,可私心里却扎扎实实难受了。
    罗饴糖叹息一声,收起神思,关上车窗。
    可当她关上车窗那一刻,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赶紧紧急喊停下来。
    看着月漪公主提着裙裾急急从车子上下来,忠心耿耿的刘侍卫长立马迎上前:公主。
    赶紧回宫去换一辆车子,换回我之前的车子吧,尽快把车轮修好,多久我也等。罗饴糖皱眉吩咐道。
    她刚刚想起在宫中,看着文婷公主的表现,刚刚在车上察觉到车里的气味不对,现在不敢再用旁的车子了。
    刘侍卫长非常可靠,他一句话也不问,立马就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那弄坏的车轱辘也很快换了新,从宫里驾出来。
    罗饴糖亲自检查完车子,坐回自己的车,这会终于安心了。
    她觉得待在皇宫果然比寻常地方来得费劲,如果可以,她都想此次一去金銮寺,无必要再也不回宫了。
    京都距离蕙兰一带须得好几天时间,等她到达金銮寺,国宴大概要开了,这一路上她也看到许多熟悉的大晋服饰的人马与她交臂错过。
    她掀开车窗看向车外时,时常会幻想着那些威风凛凛坐在马头上的大将军会是他,可当大将军走近,露出方形的脸,她又会失落不已,一颗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她关盍车窗,哑笑着摇摇头,笑骂自己精神错乱。
    与此同时,大晋皇宫中,皇帝已经病了好多天不上朝了。
    群臣们纷纷来皇帝寝殿探望,以前皇帝每隔十数天发一次疯,发疯时闭门谢客不上朝,最多是一天,或者两天的功夫就恢复过来了。
    可这一次,已经好多天了。
    陛下,您的病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妥,还是赶紧请别的医术高明的太医前来医治吧,像邱太医就很不错。
    凤剑青有自己心腹的太医,平时也只召见一位太医,如今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不少人趁着他得病,想窥探一二,想尽力把自己的势力扎稳,这种时候是千万不能暴露他中毒一事,以免有人借此动文章。
    殿内穿着龙袍躺床上伪装的小太监被吓得瑟瑟抖抖,赶紧操起踏脚处准备好的玉器,竭力朝地面掷去!
    只听砰的一声碎响,殿外臣子吓得不敢言语。
    良久还是未能听得半点动静,臣子们只得恹恹告退。
    此事暂且避过,殿内小太监松一口气,暗自祈祷陛下赶紧回宫。
    护送月漪公主的车队走到半路,刘侍卫长突然察觉到不对,前来向月漪公主禀告:公主,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何时被跟踪的?出宫就开始吗?
    罗饴糖第一次遇上被跟踪的事,内心有些紧张,但面上强作镇静。
    近来她觉得自己被卷入后宫斗争中,虽然自己已经尽量避锋芒,大概是那场接尘宴还是无可避免给她带来了麻烦吧。
    刚发现的,还不是很确定,我们要不要改变路线,改走闹市,借此作掩护逃开?
    罗饴糖想了想,刘指挥使经验多,按你说的吧。
    因为这是月漪公主命令的,于是,车辆改变了原来既定的路线,往附近的闹市方向走。
    身后丛林处,一男子冷眼地看着为了避他而急速拐弯改道的车队,脸上淡然无表情地从林后走出,施施然跟上。
    第77章
    车队为了躲避那跟踪者, 一路上走得很急,不一会就抵达了人声鼎沸的闹市。
    罗饴糖在车内被颠得肠子都几乎吐出来了,扶着车壁稳住身体。
    因为之前察觉到文婷公主的车子有问题, 心有余悸之下,又突然被告知车队被人跟踪,一时慌神了又得赶紧做出决策, 压根没时间静下心思考。
    如今到了这闹市, 她才突然想到, 事情感觉还是有那么点不对的。
    跟踪她的人, 因何跟踪她?如果是跟后宫争斗有关, 几天前的路段不乏有好下手的地方,怎么可能那时候不下手,一路跟到现在?
    如果不是从宫里出来就一路跟踪的话, 那跟踪者目的是什么?刘侍卫长察觉到了, 那别的人察觉到了吗?
    车辆又颠了一下停住, 车外传来刘侍卫长的声音:主子, 我们车子被撞了, 我们处理一下,很快继续走的。
    罗饴糖应了声, 然后猛地想起刚刚她按刘侍卫长提供的意见发命令时, 底下一群人疑惑一闪而过的表情。
    不好!
    她脑袋里闪过一丝念头, 然后赶紧趁着街道情况混乱,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 扶着侧边的车窗,看着正对面前那个无人的巷子。
    她咬了咬牙, 用布巾包脸, 用车上的衣裳包袱垫扎在自己膝盖上, 趁着外头混乱大家忙着驱散人群没注意,翻窗跳下车辆后迅速潜伏进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飞快地蹿进巷子中。
    果不其然,等她一回神往后看时,已经看见漫天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袭来,把她刚刚坐的那辆车子捅了个对穿。
    倘若她在那车子上,此时肯定被捅成筛子了。
    大街上人群惊恐着逃窜,她眼皮处飞快地闪过一抹溢溅开的血色后,压根不敢再往后看自己带来的人被杀死多少,只能本能地往巷子方向逃。
    她一边逃,一边在脑袋里飞快地梳理着,竭力让自己代入到每一个人的角色中演绎分析。
    南帝因为她的母亲,对她这个为世人所不容的奸`生女宠入了骨头,那么,她此番出宫前往金銮寺,虽说南帝因宫宴之事不能亲自送她,但也必然会对她出行的安全做好万全之策。
    从京都到蕙兰这一段路,定会每隔一小段路就安排有地方值守的亭卫向上报告。
    侍卫护送她前往金銮寺,定会有一份路线规划上呈上去,倘若她随便在规划好的路段出了意外,按照南帝的作风,定会有人及时报告了,然后营救。
    但倘若不是按既定的路线走的话,譬如现在,那就不好说了。
    街上境况越来越乱,人踏人相继倾倒一大片。
    身后一个胖子倒下,哭着随手抓住了罗饴糖的腿,把她绊倒。
    姑娘...救...救我...
    罗饴糖被他缠住走不了,眼看那黑衣人就要看见她。
    一刀溅血撒在了她脸上,脚下那胖子被砍掉了半截身体,她赶紧拖着半截尸体往前,此时一旁又有人倒在了她身后。
    她鞋子都跑掉了,身上的衣物越来越破,也越来越多血污。
    终于,趁着混乱躲进了巷子里,蜷缩身体,带着一身血,瑟瑟抖抖地拉过一些尸块挡住自己。
    剑尖上的血滴滴答答蜿蜒了一路进巷子口,不少躲入巷子的人也被杀死了。
    罗饴糖想稳住身体,不让自己颤抖,可是,发现人害怕到了极点,所见的场景恐怖至极点的时候,她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连念心经也不奏效。
    黑衣人一眼扫前去,巷子里一堆横躺的尸首中,西墙角处有堆尸首,在微微颤抖。
    杀手勾唇一笑,提着刀前去。
    小丫头,别躲了,我看见你了哦。
    罗饴糖从尸首的缝隙中看见一个黑影越来越近,她吓得心脏凝固,刀影从头顶掠过,她紧紧闭上可眼睛。
    噗呲一声血肉飞溅的声音,罗饴糖没有预期中身体分家的痛感,四周倒是沉寂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颤抖着身子,吃力从一堆尸首中掰开一丝光亮。
    刚刚她跳车窗、使尽了气力来逃命,如今已经虚脱得连一只手臂都掰不开了。
    突然外面动了一下,她吓得呼吸赶紧屏蔽住,然后,外面那人就单手抓起一只手臂,非常轻松地,把半截尸首从她身上提起、甩了出去。
    身上的重压被卸去,逆着墙头斑驳古旧的光,罗饴糖看见了一张冷峻且煞气颇重脸的主人,攀山越岭,从大晋,来到了她身边。
    小凤哥...她神智不全,愣怔着喊出一声。
    然后,那个身上沾满血腥,剑刃上腥气浓重的男子一把将她捞了上来,拥着她,一言不发,手臂力度突然加紧,像是恨不得将她融入骨髓似的。
    小...小凤哥...罗饴糖伏在他身上,泪水慢慢蔓延开来,一时间,委屈、恐惧、绝望全都涌了出来,决堤似的,绷也绷不住。
    呜...小凤哥...呜呜...她无比委屈地抓着他的衣襟,像小时候一样,被他嫌弃说遇难才往他怀里钻也不在乎了。
    你...你来了...你...不是不来吗?
    笨蛋,还逃吗?
    两人拥着对方心有灵犀、心领神会着,很快,那边的杀手也找过来了。
    凤剑青一点也不带含糊,单手搂着人,还能一边操剑挡杀。
    来一个人,就切一个人,手起刀落,剑锋凌厉,招招狠辣。
    护送罗饴糖来的一队人已经死剩刘侍卫长了,看着杀手们依然毙命,刘侍卫长假惺惺护着自断了的手臂,嘀嗒着鲜血前来。
    一脸关切道:公主,您...
    凤剑青一句废话也没让他说完,直接用手从后勒住他脖颈,压着他的脊背,一用力,他脊骨和脖颈处的大动脉就被掰扯得撕心裂肺,发出惨叫声。
    很早之前就发现你们车队路走得不对了,想必你就是那个细作吧?说出主谋者饶你不死!他勒紧刘侍卫长,喝道。
    小凤哥你...你一直跟着我们吗?罗饴糖惊讶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刚刚还以为,刘侍卫长是无中生有,故意趁她这几天心神不定时,骗她说有人跟踪的,没想到竟真是有人跟踪着。
    凤剑青一脸冷肃,额间和手臂处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不说话紧抿着唇的时候活像一尊阎王,刘侍卫长眼睛都凸了出来,脸庞发青发紫,想必是非常难受了。
    还不说吗,不说我有办法让你比死还难受。
    凤剑青轻淡的一句话,仿佛掷地有声,死寂的闹市中,除了耳朵嗡鸣和他的死亡的昭示音外,就再听不见别的。
    刘侍卫长突然想起不久前握着他手,恳求他救她爹的姑娘。
    他突然释然一笑,嘴角喷出血:知道了又如何?你们没有证据...抓不到他的...
    戚氏...是戚氏...当年许多事都是戚氏一族搞出来...先帝的...淑贤贵妃也是...
    罗饴糖一听淑贤贵妃,立马跑来,抓着凤剑青的手让他松开,慌忙问:淑贤贵妃的什么事?!
    可惜,刘侍卫长头颅耷拉了下去,没有声息了...
    凤剑青松开他脖子。
    他自戕的。
    罗饴糖再一看,果不其然,舌头都咬断了。
    如今,她只是大致得知,戚氏一族同她母亲的死有关,具体的证据找不到,方向找不到,证人也自戕了。
    罗饴糖看着自己来时还有一车队的人,如今一个也不剩了,喃喃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凤剑青在尸首中找了许久,终于从尸堆里拉出一具身形同罗饴糖相近的女尸,然后以剑挑花她的脸,对罗饴糖道:过来,把你衣裳给她换上。
    罗饴糖依言,他则继续提着淌血的剑,把一路上的面孔全挑花了,混淆视线。
    可当他挑着挑着,来到刚刚咬舌自戕的刘侍卫长尸首边时,他突然无比痛苦地抱着头,砰地一声,剑刃从他手里坠落。
    那一刻,他内心涌上无尽的阴翳,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不断涌现起杀手砍杀人的情景,一刀腰斩一人,看着那些鲜血四溅,他冲入人群时的慌乱,看着她的马车被十几人同时对刺穿...
    天边密云一点一点凝布,湿闷的风裹挟着浓重腥臭席卷而过,眼看着将要掀翻无比巨浪。
    轰隆隆一声,六月雷暴雨终于倾盘而下。
    罗饴糖好不容易扒掉女尸身上的衣裳穿,就被大雨打得浑身湿透,眼睛都睁不开。
    她听到声音,朝这儿望来。
    雨打声掩盖了剑刃砍杀声,雷鸣闪电,凤剑青像变了个人似的,照亮的半边脸带着阴狠,一刀又一刀地,泄愤似的,将刘侍卫长的尸首砍成肉段。
    她被吓住了,等他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回头去看她,脸上已经恢复冷静的表情,只是周身气息依旧很冷,喘着气,发丝顺着雨水紧贴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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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他后悔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屋只为原作者作者:璃原风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璃原风笙并收藏摄政王他后悔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