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着声刚把这句话说完,转而便抬手,在舒希措不及防间,一把将她抱住:学姐,谢谢你,我很喜欢。
    这个拥抱很轻,却猛地咯噔一声,在舒希心底炸起一片水花。
    反应过来时,沈岚清已经松了手,那双泛着澈然光华的浅棕色瞳仁,正散着光,眉眼弯弯的对着她一个劲地傻笑。
    看得舒希整个人又是一愣。
    不一会儿,沈岚清突然半蹲下身子,视线平齐对上她慌乱的双眸,无辜地眨巴眨巴眼,问道:学姐,你脸好红,发烧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五章
    见她如此, 沈岚清之前脑中的疑问全部灰飞烟灭,云开雾散。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很坚定的告诉他, 舒希很在乎他;舒希可能未来也会离不开他;舒希这几个月过得很充实,但可能心底也像自己想她一样, 也想着他。
    感情是相互的,沈岚清不傻,他能感觉到。这么长时间来, 他仔细回想,即使舒希再怎么伪装, 他还是能从细枝末节里盘算出很多。
    既然她需要那个时间去适应的话,那他也很愿意陪着她一起等。
    彻底摸清楚底细,也得到这份莫须有的肯定后, 沈岚清这几个月逐渐消瘦的身板, 也愈发挺直起来,再换上这身纯白的棉服, 活脱脱一棵小白杨转世。
    沈岚清不再逗她,拉下棉服的拉链, 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自己的脸颊,不知是闷得还是怎样, 有些发烫。
    他转而勾起嘴角, 笑得一脸认真:学姐, 衣服也穿了, 人你也看了,钢琴什么时候学, 艺考还陪不陪我去?
    能给个答案吗?
    见她垂眸思索, 沈岚清等在原地, 也不急,转头望着窗外。
    冬日负喧,这样繁盛的日头放在冬日里是很好的,放在夏日却让其有些苦不堪言,但没有这样好的日头,也成就不了夏日的清风。
    总之各有各的好。
    沈岚清看得出神,冷不丁又被唤回心神。
    你想我陪你去吗?舒希问。
    如果他想,她该怎么回答
    他来主动问自己好多遍,应该是想的吧
    舒希潜意识里已经有些动摇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运动会受伤时,沈岚清那个担忧的眼神,到再往前沈岚清被关在学校地下室时因为害怕而抓破的手臂,舒希眼睛又变得坚定。
    学校附近有一家免费的钢琴行,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去。舒希又道,艺考我也会送你去,但你要心无旁骛的好好考试。
    舒希的神情很严肃,语调也是毋庸置疑。
    沈岚清眉眼柔顺地点头,得到保证,他又开始狡黠地得寸进尺:那我想学姐亲自教导我钢琴,可以吗?
    可以。舒希这回想都没想就点头。
    将他推到门厅时,舒希突然半开玩笑地问他:那用不用学姐再把你送回家,帮你写好作业,给你热好饭,给你烧好水,给你盖好被子,最后再给你讲个睡前小故事?
    沈岚清闻言,眼神发亮,转而摸着下巴思索:学姐不愧是学姐,这些提议听上去就和学姐是一样的颜色。
    舒希本就逗他一下,没想到他是这种回应,疑惑地掀起眼皮,问:什么颜色?
    她前面说的那些话,和她本人有什么区别吗?
    夕岚色。沈岚清抬手指向窗外天边。
    此时那里正夕阳西下,雾霭柔善,蓝紫辉映,一派的温柔缱绻。
    夕岚?希岚?惜岚?
    舒希美术刚入门,但文学方面还是懂一点的。
    夕岚吗?
    送走沈岚清后,舒希又坐到露台的画架前,先是用手机定格下天边的那副美好画面,再拿出先前急匆匆藏起来,有些许皱皱巴巴,用炭铅描绘的草稿画纸。
    原本她还在发愁用什么配色,现在有了。
    舒希就着暮色里的最后一屡亮光,在画板上调制着颜色,画架上置着的手机骤然响起,舒希一惊,无意间点了接听。
    无奈开了免提打着招呼。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传声筒缓缓淌出。
    舒希低头急着调色,生怕错过哪个步骤,竟愣是没听出来手机里的声音是谁,又问了声。
    这几天在干嘛?那嗓音接近话筒,低沉到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怎么不接电话?
    这回舒希听出来了。
    忙着丰富自己。舒希随意答着,敛着眉在旁边的水桶里涮着笔刷,又问,有事?
    估计又是他们两家的事情,不然陈疏易这尊大佛也不会找上自己。
    这么长时间以来,舒希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陈疏易对抗陈家,肆无忌惮的挡箭牌。
    陈疏易嗓音中透着些漫不经心:陪我参加个考试。
    舒希问:什么考试?
    他什么时候还亲自参加考试了?
    舒希又想到什么,急忙说明:违法的事情我坚决不做!
    啧。陈疏易嗓音渐渐不耐,谁说让你违法了,帮我挡个人,反正你跟姓沈的也分手了
    姓沈的?沈岚清?
    沈岚清招惹他了?
    他有名字的人。舒希强调,而后又拒绝,不行,我那天有事。
    什么事情,推了。
    舒希翻了个白眼,隔着电话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直接放下画笔举起手机问:您让我推我就推,您让我干嘛我就干嘛,从来不听我的想法,我是您的免费劳动力吗?
    他不就欺负她手无缚鸡之力吗?
    这么一想,越想越气,她又道,陈大少爷,我不是你家的佣人,你也没给过我任何报酬,要不是看在陈伯父的份上,我是不会纵容你的。
    你刚才不是问我最近都在干嘛吗?
    我想您也不是三岁小孩,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最近正巧都在努力学习跆拳道,现在跆拳道黑带。
    说完舒希直接挂了电话。
    当她是包子吗。
    陈疏易听完她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嘴角勾起抹罕见的真实笑意。
    舒希刚挂了电话,被陈疏易压榨这么久,怒气有些上了头,又听见电话铃声,顺手接听就想骂他几句,那头却先开了口。
    像山泉水一般舒缓柔和又透着清澈的嗓音迎面而来,兜头将舒希浇得措不及防,但成效斐然。
    舒希立时便瞪着懵懂的眼睛,愣怔在原地。
    学姐我到家了。话筒里清澈的嗓音传来,继而又带着些许小委屈道,学姐骗我。
    舒希本能想恩一声,反应过来又是满脸疑惑:我骗你什么了?
    学姐说要送我回家,帮我写好作业,给我热好饭,给我烧好水,给我盖好被子,最后再给我讲个睡前小故事,抱着我哄我睡觉。
    我现在回家了,一个都没有。
    舒希没忍住,笑着问:你都几岁了?逗你的话都当真?
    只要学姐说的话,我都当真。少年信誓旦旦,听他这认真的语调,舒希仿佛都能想到他正襟危坐的样子。
    傻乎乎的,不用想也知道,应该很可爱。
    还有,最后那个我可没说啊。舒希勾起嘴角,那可是你自己杜撰的。
    沈岚清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道:可我明明记得学姐说了
    舒希眉眼溢着水光轻笑出声,转而便愣住。
    她笑什么
    这么长时间不笑,为什么和沈岚清打电话就要笑!
    舒希懊恼地抓抓头发,思绪混乱,努力控制住自己起伏的情绪,匆匆答了两句,挂断电话。
    似是察觉到舒希情绪上的变化。
    没多久,沈岚清又打了过来。
    哦,对了学姐。
    什么?舒希这次冷静多了,举着手机满脸的公事公办,私事勿扰。
    但沈岚清又看不见。
    那件事情你知道真相了吗?
    见舒希不答,沈岚清又提醒:脚伤好的差不多了吧,留疤了吗?
    舒希问:是关于我上次受伤的事情吗?听说过一点
    对啊,都处理完了。
    沈岚清叹口气,见舒希又没声音,又问:学姐,今天下午的夕阳美吗?
    挺好的。
    不得不说,那是舒希这么长久来,看过最美的光景,高楼林立中也不失其纯粹本真。
    真的很美。
    其实仔细一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美的夕阳了,也好像很久没欣赏这么美的季节了,以至于冬天了,都还不知道。他似乎颇为感慨,又道,因为我们一直想着,期盼着春的到来就忽视此刻的冬日可爱,得不偿失。
    舒希头次听他说这么多,也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话语思考起来。
    一直以来,她又何尝不是殚精竭虑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以至于处处如履薄冰。
    这么想着,她真的忽略了很多。
    永远担心今天是最后一天,反而永远活在今天。
    沈岚清清澈的嗓音又缓缓响起:学姐,不要总想着未来怎么办,要多考虑考虑当下,路是我们一直在走的,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舒希双眼无神,自欺欺人:我们还有回忆可以
    可是你就能保证,你会永远记得吗?沈岚清道,反正我做不到。
    如果学姐真的想那样的话,想遇到更好的人,那我会默默祝福你。
    两人不知道怎么,话题越发沉重。
    沈岚清越说话越多,舒希反而愈发沉默。
    你难道真的想,我们就这么一直维持下去,然后错过很多吗?
    但总有一天,只靠着回忆的我们,活的时间越长,很多事情反而会越发模糊。
    甚至连声音与那份最初的感觉,都会记不清楚,也会渐渐忘记,那时候的回忆,真的还会被珍惜吗。
    沈岚清嗓音带着哭腔,有些颤抖,仿若魔怔了般:学姐我真的不想那样
    我真的不想再靠回忆活着了,那种感觉,真的很累
    你能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祝我们伟大的祖国繁荣昌盛,越来越好!祝各位小可爱们阖家平安喜乐,天天开心!
    保佑大家都无病无灾!
    最后,保佑世界和平!
    爱你们呦!
    第四十六章
    还未等舒希想出答案, 那头发颤的声线已经冷却下来,裹挟着寒冬里的冷若冰霜,道:抱歉学姐, 是我思虑不周,唐突冒犯了, 我尊重你的每个选择。
    舒希不语。
    没有追究他突如其来的话语。
    什么都没有,自始至终都很安静。
    两人就在这片无形的沉默声中,结束谈话。
    对于包含不确定因素的各种事物, 舒希给不了他承诺,也给不了任何人承诺。
    承诺, 就意味着要兑现。
    她不敢打保票说,她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
    所以她不会给任何人承诺。
    也并不想承诺任何。
    长舒一口气,反过劲来, 原本调色的画板, 低头再看时,色调七零八乱, 已是昨日黄花。
    抬眼望去,夜幕初垂, 夕岚已散。
    她不知道,过了今日, 还会不会看到那样好的风景。
    就算是用照片定格下来, 但当时那个氛围与那份感觉, 以及那种心态, 也会判若两人。
    舒希笃定地想。
    才过了不到一日,昨天刚聊了深刻话题的两人, 便又要不尴不尬的见面。
    说是不尴不尬, 其实只有舒希一人在思来想去, 反观沈岚清的精神状态,好得很,那胃口能生吞活剥一整盘子大虾。
    学姐,你尝尝。
    沈岚清边说边笑,献宝似的将一小盘剥好的虾肉往她面前推。中午这顿饭是他做的,光闻着味儿都知道那滋味如何。
    只是舒希又开始担忧。
    自己才刚花几个月时间戒掉他的饭菜,转眼他又拿着一大堆蔬菜上门来。
    放着蔬菜也是浪费,只能现吃现做。
    你中午就吃这个?
    舒希本意是想他们去外面吃,谁知沈岚清竟听出几分抱怨,赶忙抹抹嘴,指着厨房解释道:锅里还炖着汤,等会儿再给学姐下碗面吃,不能白让学姐教我。
    舒希没忍住,嗤笑出声:你倒是挺会省吃俭用,借花献佛的。
    用着她的厨房,给她做饭。
    饭后,舒希背着画架,准备出来消消食。
    她是个有着固定规划的人,决定好的事情,从不会轻易打破,只能在沈岚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将画板带出来。
    时隔几个月来,这是两人再一次并肩而立,行走在午后的街道上。
    冬日的空气越是冷冽,反倒衬得正午的阳光越是鲜活与灼热。
    舒希悄悄从身侧轻微舒展开手掌,食指与拇指的指节相互摩擦着,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想抓住一缕阳光。奈何没走几步,便被一个不识趣的阴影挡个正着。
    舒希下意识抬头,见他咧嘴就笑问:学姐,先去写生还是先去学琴?
    她有些许无奈答:学琴吧。
    学琴先将这位祖宗送走再说,她可最不喜欢班门弄斧。
    只求他别再问多余的问题。
    可似乎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沈岚清笑得一脸无辜又问:学姐什么时候学的绘画?以前怎么没见学姐画过?
    她突然有点后悔将画板带出来,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闻言,舒希只能面容冷静地注视前方,木着眼睛扯谎:以前就学过,只是不常画。
    总不能说因为你我才学的吧?
    两人相安无事先去了琴行。
    舒希决定先送走这个祖宗再去绘画创作。
    这个琴行开在连中附近,也有特定的经营活动,说的是免费,只是里面有提供免费的琴房。舒希自小到大都在这里练琴,于是舒父舒母便投资又多盖了几间,所以这间琴行很大,舒希还有独立的琴房。
    跟着舒希弯弯绕绕到了二楼最里面,打开房门,迎面就是一架纯白色钢琴沐浴在午后的暖阳里,摆置在玻璃做的落地窗边,特别美好。
    还没等两人欣赏多久,一个穿黄裙子的小女孩跑过来,抱着舒希的小腿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叫道:大姐姐,你终于来啦!
    小爱?舒希低头有些惊讶,随即蹲下身子抚摸她的头发问,怎么这么早就在这边等姐姐?你妈妈呢?
    小爱又脆生生道:妈妈又去上班了,让小爱在这里等姐姐。
    被叫做小爱的小女孩眼睛很亮,乖巧的齐刘海,面庞肉嘟嘟的,非常可爱,很听话很懂事的一个孩子,模样也才四五岁的感觉。
    几个月前刚被她母亲带来这个琴行,哭着喊着就是不肯进来。直到看见舒希,她立马就停止了眼哭泣,脸上挂着泪,一颠一颠地跟在舒希身后,像个小傻瓜。
    舒希问她为什么跟着自己,她回答的文很干脆:因为大姐姐好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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