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车的,天天钻车底,衣服上沾的机油也不少,严迟又不是个细心的,洗不干净是常有的事。
    苏遇连跟他握手都不肯,怎么就那么淡定地让严迟靠他身上。
    想不通的费扬摇摇头,脸上堆上醉意满满的笑容,摇晃着去别桌招呼其他客人。
    严迟一路被苏遇跌跌撞撞地搀扶着,装满酒水的胃里晃来晃去,晃得原本没有多醉的他,直接上头,胸腔也隐隐约约有些作呕。
    严迟顿了顿脚步,手撑在一根电线杆子旁躬身缓了缓,漆黑的瞳仁斜视眼身旁紧跟着的人,“会不会扶?”
    苏遇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垂在身侧细白的手紧紧攥成一个圈,上面青筋凸起,在昏黄的路灯下一闪而过。
    他一把掰过严迟的手,靠在自己肩上,身子微躬,稍一使力就将人给背了起来。
    “欸……”
    严迟被他吓到了,酒都醒了大半,靠在他纤细的肩膀上,浑身冷汗淋漓。
    苏遇闷声闷气,“不会扶,会背。”
    严迟,“……”
    “放我下去吧。”严迟爬在苏遇背上不舒服极了,总有一种他要把身下的人给压死的错觉。
    尤其是感受到他那消瘦的脊背,他都怕他下一秒给他压折了。
    “闭嘴。”苏遇背着严迟也很吃力,听他这话怒从心起,没忍住低吼了声。
    一向清冷的人发火,多少还是有点威力的,严迟识趣地闭上嘴巴,任由苏遇一颠一颠把他背回家。
    路上酒劲再次涌起,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味,忽略颠得难受的胃,竟然还觉得挺舒服的。
    走到小区楼下,苏遇浑身是汗地放下严迟,咬了咬唇,拍拍严迟的背,温声问道,“还行吗,能不能上楼。”
    严迟后背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皱了皱眉心,止住了不断从胃部冲击上来的呕吐感,脸上的锋利消失不见,整个人看上去还挺温和。
    缓了会,实在没缓住,严迟跑到门口垃圾桶旁吐了又吐。
    好在他今天总共就没吃多少,吐了一会就再吐不出东西来了,全程干呕。
    “上楼,我屋里有解酒药。”苏遇抚了抚严迟的后背,语气竟然也不再是惯有的冷清,反而意外的带着柔和。
    可惜,正在呕吐的严迟并没有听出来。
    吐完,胃里舒服了些,严迟随意用衣角擦了擦,迷蒙着一张醉眼,扶着墙角慢悠悠地往楼上爬。
    刚吐过的身体,加上酒劲,浑身发虚,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半天踩不到楼梯上。
    跟着严迟的苏遇看见他在原地踏步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上前扶着他一步步往楼上拽。
    四阶楼梯愣是让他们给折腾了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苏遇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从严迟兜里翻出钥匙,打开门,径直把人给托上了床。
    躺在床上,严迟稍稍舒服了些。
    苏遇捋了捋湿透的碎发,又甩了甩汗,舒了一口气,退出严迟家,快速下楼从家里翻出几包解酒药上来。
    调和热水,来到床边,把摊尸的某人给叫醒,“喝了药再睡。”
    严迟浑浑噩噩起身,接过苏遇手中的杯子仰头一口饮尽,只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不少水都从唇边溢了出来,流过下颌,滑过喉结,沁透身前的衣服。
    苏遇微微滑动了一下喉结,不自然地撇过眼,瞥见严迟衣角的呕吐物,轻轻皱了皱眉。
    “你衣服脏了,要不要换身衣服再睡。”苏遇说话的声线都开始在发颤,说完脸都红了半边。
    “随便。”严迟迷迷蒙蒙的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含糊应道。
    苏遇在房间巡视了会,严迟的房间倒也不是很脏乱差,就是有些东西摆不对位。
    比如该放在衣柜里的衣服,此刻堆在床上沙发上座椅上,鞋子也是东一只西一只的。
    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还算是整洁吧。
    比他见过的某些脏乱差的学生宿舍要干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东西少,房间大的缘故。
    苏遇用手在靠近衣柜的椅子上挑起了件黑色的衣服,凑到鼻端闻了闻,没有闻到什么异味,放心了。
    挑着衣服来到床边,叫醒严迟,“醒醒,把脏衣服换下来。”
    “啊?”严迟糊里糊涂地被叫醒,十分迷惘,呆滞地看着苏遇。
    “换衣服。”苏遇深吸了一口气,把衣服挑到他面前。
    严迟呆呆地点点头,然后后背一仰,又往床上躺了下去。
    苏遇抿了抿唇,“……”
    眼帘下垂,思考了十秒后,把衣服扔在床上,主动上前两步,开始给人脱衣服。
    脱外面的外套还好,几下就脱了下来,严迟也还算配合。
    轮到里面的长袖时,苏遇的指尖颤了又颤,一贯冷清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不自然起来,濡湿的黑发下,耳尖早已通红,连带着指尖都开始发红发热。
    捏着衣角好片刻,才颤抖着手腕,一点点的把衣角往上捋,露出块状有力的腹肌,然后再往上结实的胸膛,性感的锁骨……
    衣服滑过凸起的喉结,苏遇不敢多瞧,快速褪下。
    湿漉漉的头发下,一张脸烫得通红,还带着轻微的喘息,脱个衣服比刚才爬楼梯还显得要累。
    手指不听使唤,大脑反应也稍显迟钝,颤着眼睫迅速帮严迟把新衣服套好,一眼都不敢多瞧。
    套好衣服,他站起身就打算离开了。
    谁知严迟的脚不安分了,轻轻一带,苏遇没注意,整个人重心不稳,跌坐在严迟腿上,手还不小心按到他的腹部。
    严迟不舒服地抖了抖眼皮,朝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看去。
    “我……不是故意的。”苏遇抽出手,抱歉地咬了咬唇,整个人烫出了天际。
    “嗯。”严迟点了点头,盯着苏遇的殷红的唇看了又看,呢喃了句,“你的唇怎么看起来那么软。”
    “所以你想试试吗?”苏遇听罢,下意识回复道,整个人已经挨近了严迟的唇瓣,说话的热气都已经打在了他脸上。
    严迟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只需要再近一点点,一点点,苏遇就能碰到严迟的唇角了。
    心脏在鼓动,有个东西猛烈地想要破壳而出。
    他的手心攥出了汗,死死咬住了唇,忍耐了又忍耐,眼角余光胡乱在房间里扫着,忽扫到椅子上,一堆衣服下面藏着的几张各式各样女郎的碟片封面上,停顿住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的欲念,从严迟的身上起身,走出了房门,靠在门边,无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身体慢慢滑了下去。
    第4章
    时光静谧的流淌着,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逐渐由温柔变得暴躁,最后再归于平静。
    严迟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了,夕阳的残红落在他那张硬朗的脸上,意外地有几分柔和感。
    严迟此刻瘫在床上,乌黑的瞳仁直视着洁白的天花板,思绪在回忆昨晚的片段。
    他喝醉之后并不会断片,而且刚开始时他意识还很清醒的,后面记忆虽然混乱,但通过零碎的片段,也能拼凑起记忆。
    “艹,”不知想到了什么,严迟低垂下眼,低低骂了一声,来掩盖他有些微红的脸颊。
    怕自己想太多,他急忙从床上起来,冲进浴室里里外外清洗了个干净。
    利落地甩掉头发上的水珠,浑身舒爽了。可能是昨天吃了解酒药的缘故,现在胃里也不烧得慌,就是有点饿。
    冰箱里还有一把挂面,严迟烧开水,下了把面,随意撒了些盐,喂饱自己的肚子后,找了支烟坐在餐桌旁抽着。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只是抽着抽着,他又想到昨晚的事,硬朗的脸上微微出现了一丝裂痕,指缝间夹着的烟味也逐渐变味。
    越抽越不得劲,他觉得他不能在屋里待下去了,闷得有点透不过气,于是决定出门走走。
    随便套了件衣服,慢悠悠地走下楼梯。
    不知怎么回事,往天寂静的楼道,今天莫名的喧嚣。
    站在四楼都能听到楼下叽叽喳喳的对话,并且声音愈来愈清晰,愈来愈高昂。
    严迟摇摇头,这片不仅挨着大学还有个高中,好多陪读的就在这边租房,妇女居多,扎堆八卦是常有的事。
    原本严迟也没放在心上,他一向对别人家鸡毛蒜皮的事不感兴趣,只是这次她们的讨论的主人公不得不让他停下脚步。
    “想不到,他一个大学老师居然是这种人。”
    “听说以前他是在华清教书的,后来因为传出这事被处分了,才转来的城大。”
    “华清啊,那可是名牌大学,比城大上档次多了,可惜了。”
    “是啊,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男人要去喜欢男人,两个男的怎么传宗接代?”
    “幸好我家的是个闺女,要是儿子,他又住楼上,万一给拐上了歪路怎么办。”
    住这栋楼,还是个大学老师的,只有一个人,不难听出他们正在讨论的就是苏遇。
    严迟拧了拧眉,站在三楼楼道拐角处,没有再挪动脚步。
    “先前看他长得人模人样,又是个老师我还动过把我侄女介绍给他的念头,得亏没介绍,不然我那侄女不得恨死我。”
    “恶心死了,隔夜饭都要恶心出来了,也不知道他自己恶心不恶心。”
    “怪不得,来这里这么久,没见过他家父母亲戚,估计早跟家里断绝关系了吧,谁家要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呕都要呕死。”
    “可不是,他不仅恶心自家人,还要连带着恶心别人,我听说,他仗着自己那副好皮囊没少在学校里勾搭学生。”
    严迟闭了闭眼,听她们越说越离谱,各种脏水往苏遇身上泼,好像那人在他们嘴中就是个臭不可闻的烂鸡蛋一样,心中怒火腾烧。
    没有忍住,一脚踹倒了放在楼梯口的垃圾桶,霎时间,垃圾桶连着垃圾齐齐从楼梯口朝下滚着,很快就滚落在这群在背后八卦人家的妇女身上,垃圾落下的同时,严迟的话音也同时落下。
    “说话那么难听,茅坑里屎吃多了,臭两三条街了都。”
    严迟向来都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性子,有仇当场报,有气当场发,骂起人来嘴皮子也不遑多让。
    几个正说得起劲的妇女,冷不防被楼梯口滚下来的垃圾砸中,再听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迎上严迟那张锋芒逼人的脸,脸上神情青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
    “做了……还不让人说了不成。”有位身材肥胖的妇女对上严迟那双冰冷的眼瞳,咽了咽口水,自觉自己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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