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钟善,安雅的感情一向足够复杂,但这种复杂的感情,又彼此相互牵制达到了一种平衡,使得女王可以享受钟善偏爱的同时利用与算计这个男人。
    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她不再去深知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故事。
    一石惊起千层浪,[序章]的奖励就是这颗石头,它打破了水面的平静,让压抑在心底的感情爆发出来,被剖析在表面,揭开被掩盖的过往。
    钟善从来都不是收到宠爱的孩子,他出身低微,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上的。
    安雅一直清楚他的手段,却忘记了,钟善所收到的限制,远比她想象之中的更加的多。
    钟震天并不喜欢他这个妓.女所生的儿子,即使他足够优秀,足够的有能力,可钟震天有太多有能力的孩子了,钟善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不过是抛到明面上的靶子,手握权力的傀儡。
    十年前,钟善不顾命令,将自己从刑场上带下来时,他就承诺了,成为挡在钟震天一切肮脏之前的靶子成为新兴政府的总统,合理合法的背锅人。
    有时被迫掌权,原本被迫放下要难上千万倍。
    安雅已经无法想象,五年之前,高票当选的钟善到底是如何在那个位置上站住,站稳。
    安雅退开一些,在黑暗之中看着钟善的脸。
    视线里的人明白了她已经不可能继续安然入睡,他转手,按开了床头的夜灯。
    这是总统名下的私人住宅,钟善在购置房屋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敏感的宁安区。
    他靠在床头,转头看着安雅。
    红裙尚未褪去,此刻有些皱皱巴巴的贴在安雅身上,头发因为先前的小睡而显得杂乱,这是别人看不到的样子,褪去了锋利的安雅亚特兰蒂斯。
    如果忽视她的眼神的话,那就更好了。
    钟善知道,那是绝无可能的。
    他撑起身体,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金发贴服,也完全没有政届领袖的味道。
    钟善起身,径直走到卧室与露台链接处,安雅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跟在他身后。
    男人拉开了推拉门,夜风吹入房间。
    安雅别起一抹金发,她抬头,看到不远处教堂高耸穹顶。
    这座房子位于圣玛丽教堂背后的位置,教堂的建筑挡住了曜日宫,她看不到那座生活许久的华丽宫殿。
    钟善站定。
    看到了吗?
    这里离教堂很近。安雅环顾四周,时近深夜,临街上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街头巷尾的角落,隐约可见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黑暗之中。
    安雅的视线一定。
    这里的治安并不好。钟善解释一句。
    我知道,是等在这里,领取教堂救济物品的人。安雅说。
    这里距离教堂很久,换句话说,即使看不到曜日宫,这里距离王宫也算不得上远。
    教堂发放救济,破坏了这里的治安。钟善从裤子口袋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咬在牙间。
    安雅看着他。
    男人低笑一声:我一直知道,但暂时,也只能这样。
    丛玉提出的法案?安雅明白了他的深意,她上前,也学着钟善撑在露台的边缘。
    早在三年前,类似的法案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了,甚至远比他的法案更加的完善。钟善说,他很少和安雅谈及政.治,因为亚特兰蒂斯敏感的身份,他想要更好的保护她,只能蒙住她的眼睛与耳朵。
    但显然,这样的方式已经不在适合急切想要改变现状的安雅了。
    签字太简单了,我一天甚至可以签署上万份文件。钟善说,但这样的法案,牵扯涉及到的利益太多,各个企业的龙头不可能在增加税收的情况下在提供大量的基础岗位。
    也就是说,你就算使用法律约束了资本家,还是无法改变他们剥削劳动者的现状。
    远不止如此。钟善点燃了烟,烟雾缭绕,可安雅记得,他不抽烟,或者说,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抽过烟。
    雅雅,我从这个社会最底层爬到高处,到了这里,我才发现,想要改变,太难了。
    或许,只有一个毫无畏惧的君主,才能不畏手畏脚,大刀阔斧的改革。
    作者有话说:
    钟善啊,男主设定,男配命。
    本文最惨,目前没有之一。
    第54章
    烟灰飘落, 安雅注视着不远处教堂的穹顶,她明白了钟善的别有用心。
    他要将手中的权利拱手相送。
    钟善熄灭了燃烧的香烟,他绕到安雅的身后, 抓住了她的手,遥遥一指, 是原本属于她的天下。
    你说得对。他说,我爱你蛇蝎心肠,可雅雅,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亚特兰蒂斯。
    你说, 只有你伤害别人的份, 可你没有这么做。他的下颔轻触碰安雅的发顶, 丛玉确实是近些年来R.E异军突起的一般的存在,在他之前, R.E党真正能拿出手的只有程钰。
    程钰, 钟善之前的上一任总统,联邦的开.国.领.袖,他输给了身后的男人,已经成了权利王座下的一具尸骨。
    假以时日,他确实潜力无穷,钟善哥哥明白你的用意, 但你无需伤害自己。
    只是普通的精神致痛药剂
    若为王者, 你该明白,比权利更重要的, 是身负权利之人的安危。钟善打断她,很快, 你就会发现, 苦苦坚守的良善, 会被那无人权利的诱惑摧毁殆尽。
    雅雅,若不想被伤害,你就要学会伤害别人。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钟善
    如果你真的想要那个位置,为王之路,钟善哥哥会陪你一起走。钟善沉下眼眸,夜风吹起他的金发,露出金色之下的黑色发根。
    我们一起撕下这民主虚假的伪装。
    安雅静静注视着前方,她有很多的想说,想要去反驳钟善,可感受着脖颈处的呼吸声,感受到钟善逐渐收紧的手臂,她最终,没能说出那些话,只是朱唇轻启,轻声应答:好。
    .
    钟善果然信守诺言。
    他将办公室搬到了这个只有八十平米的临街联排的小复式里。
    从曜日宫复杂的地道通向教堂,再来到这座小房子,整个过程用不了二十分钟。
    通过他,安雅才算真正见到了她的国家,展现在她眼前的不再是破碎的河山,不再是精挑细选出来需要签署的文件,而是最直观这个国家现况的文件与报告书。
    去年十月,东南沿海一座小型城市受到台风影响,受灾严重,赈灾的专款因为地方总督的原因,迟迟无法下放。
    北方科研实验室的消息走漏,对Ai的恐怖记忆让人民陷入新一轮的恐慌。
    海神教会欲要在火星的人类聚集地建立新的教堂,正在与国土资源部门对接申请购置土地的审批。
    与旭日联邦国土西南接壤的小国正在往联邦内部走私非法军火。
    税收、征兵、外交医疗、社会保障、民生福利,等等许多。
    安雅知道政治是一件异常复杂的事情,可真当她尝试着上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即使有钟善从旁指点,她依然觉得吃力。
    而她很清楚,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除去这些政务,钟善还要制衡党派之争,还要提防钟震天
    端坐在书桌前的安雅眉头紧蹙,她现在终于意识到,先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给钟善添麻烦而已。
    无法顾全大局,显然不该在一个上位统治者身上出现。
    安雅略显的生疏,但她上手的速度已经远超钟善的相信。
    男人将手中的黑咖啡放在桌上,他撑着桌角,垂眸看安雅正在阅读的文件。
    这是关于选票分析的文件,大选近在咫尺,总统桌上,幕僚起草的各类方案之中,这方面的文件总是显得格外重要。
    D.E党,现任总统钟善的支持率居高不下,R.E党丛玉的支持率依然高得可怕。
    现下,R.E内部已经意识到只有将全部的力量堆在丛玉身上,才有可能与D.E一争。
    孤注一掷。安雅合上那份统计资料,她转头看着钟善,大选在即,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钟善拿起那份文件,他扫了一眼上面的数据,便将那薄薄的纸放了下来。
    看他的表情,显然是并不担心,安雅翻看那文件的最后一页,手指点在丛玉名字后的数字。
    我看了今天的直播,他表现的很好,如果可能,支持率只会继续上升。
    雅雅。钟善俯身,他又一次合上那张写着统计数据的纸,我不会输。
    他说得很轻,是气音,却胜过了激情昂扬的宣讲。
    不用担心大选的事情。他表现的胸有成竹,现下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安雅看着他的侧脸,钟善正侧头看着她,神情自若,没有之前两人独处时候的那样浓郁到化不开的情愫,工作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总是保持着这样的理智与严肃。
    安雅默了一阵:你有办法了。
    钟善一笑,手离开了桌子,端起咖啡朝书房中间走去。
    安雅站了起来,朝着他而去:你要做什么?
    她有些好奇,钟善要怎么将她扶持的人扯下台,他要怎么摧毁她近日来的努力。
    不是我。钟善说,他转身,注视着安雅。
    你让我来?安雅眯起眼睛,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钟善的意思,在意识到他的打算之后,又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你要我亲手把这些时日的努力亲自摧毁?
    钟善摇摇头:你不需要亲自动手。
    借刀杀人?安雅蹙眉,刀呢?
    话音刚落,她就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你让我借保皇派的手,为的你连任铺路?
    保皇派能不能成为你的刀,还是另一回事儿。钟善点出了致命点,雅雅,很显然,先下你无法掌控你永远的这把利刃,即使他们非你不可,你却无法无伤的握住这把刀。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知道吗?钟善反问。
    安雅一愣。
    [序章]奖励的记忆在此刻剥离出一部分,经过整合,化作了安雅脑袋里另一个重磅消息。
    丛心,也是钟震天的儿子?
    原来他叫丛心。钟善哂笑一声,你的管家告诉我,他说会夺走我的一切。
    安雅蹙起眉头,明知故问:你监视我。
    钟善没有戳穿她的小表演,就好似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情一样,自然而然地翻篇,他沉下表情:钟震天有太多的血脉了,去母留子,每一个都一样。
    那些女人,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是生是死他不在乎,但偶尔,也会有想要母凭子贵的傻瓜。
    安雅注意到,在说出这番话时,钟善的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这是一个失误,而钟善很少会犯这种错误,她见过他这样的表情,那一次在贵族监察所里,他就满身弱点,如今他又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样的弱点。
    钟的母亲也一样,只是一个借腹生子的工具,她或许也做过母凭子贵的梦,最后却被残忍的杀害,只给自己的孩子留下一个姓氏,以及一段无法反抗的命运。
    钟善的母亲,似乎是姓程。
    后来,他连母亲姓氏都抛掉了。
    也许我杀了他的母亲。钟善说,这样人很多,我已经记不清是谁了,也许他是那些女人中谁的孩子,侥幸活下来的那种。
    他也曾是侥幸活下来的孩子。
    安雅深吸了一口气。
    丛这个姓氏并不多见。
    毫无疑问,与丛氏的君华集团有关。钟善转身,他皱着眉头,像是在费力的回忆,你提醒了我,我听说过一件事,丛氏为了获得财政大臣的手令,曾送给钟震天一个女孩。
    钟震天曾是帝国的财政大臣,王国半数的经济活动都离不开他的过目,从中获利,轻而易举。
    想来就是丛心的母亲。安雅垂下眼睛,还知道什么吗?
    钟善摇头:在钟家,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乱嚼舌根的仆人只有死路一条。在那之后,我学会了闭嘴。
    钟善确实也就知道这么多这件事太小了,在他经历之中微不足道,若不是安雅的提醒,他根本想不起小时候还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安雅差不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她握住拳,一时间不在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接受这件事情。
    保皇派里那个疯疯癫癫的少年,那个二十岁的年龄却心肠歹毒的少年,也曾有着让人心疼的过去。
    钟善,丛心,这还是只是她知道的,那么她不知道的呢?因掌权者愚昧疯癫而陷入苦痛的其他人呢?
    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
    该死的弄权者,安雅握拳砸在书桌上。
    钟善被这声音惊到,她转身,眼神落在安雅的身上,她穿着居家的长裙,头发扎在脑后,多出一个小尾巴,此时因为往事而愤怒,闭着眼睛微微颤,砸在桌上的拳攥得极紧,可以看到苍白皮肤上青紫色的血管。
    柔软,却又坚定。
    他抿着唇,用视线完完整整扫过她的全部,继而无奈地摇头,缓缓靠近,低声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安雅睁开眼睛,抬起头,碧绿的眼睛撬开钟善的心扉,微暖的灯光为这双漂亮的眼睛点缀,当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无人能防。
    你和我都知道,若不加以制止,一切都还在发生,不是钟震天,也会是其他借着权利为所欲为的人。
    钟善脸颊的肌肉跳动一下。
    他误会了。
    她并不是在心疼他,或者说,不只是在心疼他。
    他很失落,却又感到欣慰。
    这才是上位者该有的姿态。
    他舒出一口气。
    也许,雅雅还未曾发觉,他正推着她,往她所痛恨的弄权者的道路上前进。
    第55章
    荼路隐在小巷里, 杂物遮挡了他的身影,受过专业训练的男人屏气凝神,监视着巷子里正发生的一幕。
    他是尾随丛玉来的。
    大选将近, 他在政党内部的授意之下,和自己的竞选经理一起, 正在国内的各个地方拉取选票。
    这对他而言,是一线的很重要的工作。
    此刻,丛玉的行程被一个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一辆摩托车突然加速,将丛玉乘坐的轿车逼停, 车手吹一声口哨, 双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丛字。
    于是, 有了眼下的这一幕。
    丛玉涨红了脸,攥拳看着眼前的青年。
    从心摘下摩托车头盔抱在腋下, 露出招牌的眯眯眼笑容, 和眼前衣装得体的男人打招呼:终于又见面了,哥哥。
    听到那声讽刺意味十足的哥哥,丛玉的眼睛逐渐密布血丝,硝烟的气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丛心。丛玉上前,一把拽住青年的衣领,打掉他的头盔, 你在玩什么花样?
    头盔滚动, 落在了杂物堆后荼路的脚边,负责监视的男人垂眼看了一眼, 收回视线。
    他没有动。
    从心轻挑眉头。
    他无视了丛玉的钳制,余光朝杂物堆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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