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不爱花草,二离那角落极为偏远,三来正好撞上北海郡王和陆氏的纠缠?此举未免巧合得令人匪夷所思!
    “依照北海郡王爱慕饶相千金多时,且在婚后不纳姬妾,不好酒色,专情之至,臣有理由认为,北海郡王遭‘捉奸’,纯属被陷害!
    “而事发后,陆氏自缢,经霍大人查证乃人为所致,又趁着赵国公犯事,统统推在他头上!说不定!是你们以美人勾引构陷北海郡王后,再痛击赵国公的一石二鸟之计!
    “可怜北海郡王,被自己的妹妹陷害,流落他乡,被贬职国境之南,受尽屈辱,仍在对抗安族入侵的战役中坚守阵地,屡屡立功!
    “如今天家兄妹作乱,咱们理当给北海郡王一次正名的机会!请王爷和诸位大人明鉴!”
    他振振有词,把早被大伙儿抛诸脑后的疑点加油添醋推到眼前,确实能起到混淆视听之效。
    宋鸣珂怒极,却深刻意识到,她凭借前世记忆做下许多惊人之举,终归惹来了祸端。
    事隔三年有余,她再难重拾证据,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霍睿言隐忍许久的怒火迸溅而出:“蔡大人!你这是无中生有,既诬蔑长公主不仁不义,也诋毁在下办案不公!”
    “霍大人,您便真的如您表现的那般刚正不阿?”户部尚书有恃无恐,话锋一转,“您与长公主背地里合谋过多少狠辣之事,在下不得而知,但有一事,您绝对脱不了干系!”
    此言引起大众的好奇心。
    毕竟霍睿言的人品才学一向有口皆碑,被誉为最年轻的朝中砥柱,居然在户部尚书手中落下把柄?
    霍睿言长眸冷冽光芒大盛,沉嗓哼道:“愿闻其详。”
    “还记得,三年前,赵太妃被送去西山虚明庵时,曾先后遭人行刺和夜探!刺客下落不明,禁卫军追查数月,无功而返!可据知情人士所报,行刺者正是霍大人所派遣!而夜探之人,恰恰就是您本人!”
    话音未落,一众哗然。
    这事确为霍睿言和孙一平所为,他没法抵赖。
    正自寻思该从何反驳,户部尚书又道:“据悉,禁卫军追逐的刺客掉下山崖,而霍大人在数日后清查北山赤月族刺客时,竟特意绕道西山,掩人耳目,祭奠村落里的一具无名死者!此为铁证!
    “另外,负责守护赵太妃的暗卫,奉命隐藏虚明庵附近,曾在一月黑风高之夜与您交手,被您削去了三指!去年冬,那人路过镜湖一带,并无作奸犯科的行为,因无意中撞破了您和长公主幽会,被你们当众杀人灭口!”
    霍睿言勃然大怒:“你!你颠倒是非黑白!造谣生事!实在可恶!”
    “那长公主又该如何解释,您无缘无故,非要杀害赵太妃的暗卫?”
    宋鸣珂自是晓得,户部尚书所指,是那名右手背上有疤痕的男子,前世企图侮辱她、逼她跳下山崖堕亡之人。
    今生重遇,她因上辈子的劫难,不问对错,怒而让霍睿言痛下杀手,的确有失公允。
    那人尸首已成灰,到底是何人的暗卫,根本无从查证。
    霍睿言张口欲辩,遭宋鸣珂制止。
    “是我下令杀的,没错。可此人并不是撞破什么幽会,而是试图非礼我!霍大人及时赶到,才怒而杀之,绝非你凭空捏造的灭口!”
    宋鸣珂咬牙切齿,偷瞄安王,见他也在睨向自己,并露出震惊的神情。
    这狡猾的老狐狸!老谋深算!
    打算把表兄妹三人一锅端了?顺便将谢霍两家连根拔起?
    这一刻,安王维持云淡风轻,持身公正,实则已神不知鬼不觉,把他们兄妹逼上了无法回头的境地。
    她心下的憎恨难以言表。
    她的叔父,上一世对她的百般呵护与疼爱,也全是假的?
    最令她愤恨的是,安王好话说尽,丑话全数交由旁人来指控!
    他们甚至根本没机会和他撕破脸!还得演绎出感恩戴德的和睦样子!
    当霍睿言力图再分辩时,宋鸣珂再一次打断了他。
    “蔡尚书所言,看似与昔时境况相吻合,实际上桩桩件件,全由你信口开河,压根儿死无对证!想要的,不就把我们兄妹拉下台,再助我那二哥坐上皇位么?
    “我懒得细究,他和赵氏一脉给了你多少好处,也懒得替你计算,事成后,他们会用何种方式杀你灭口……
    “既然他已在来京路上,想来耗费不了多久。在此期间,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赞成安王叔的意思,让宁王暂时代替我们兄妹当政。
    “待北海郡王到京后,咱们再好好搞清楚这些年的谜团。我若真冤枉了他,自会还他清白。但如若证实,蔡尚书以及幕后指使之人,捕风捉影,搬弄是非,借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绝对饶不了!”
    宋鸣珂从死而复生的软弱长公主,步步成为瞒得过众人、且享誉朝野内外的少年皇帝,自有一番考量。
    安王越摆出坦荡的态度,她越肯定潜藏在内心深处、不敢触碰的疑虑。
    当初她太过心软,手段不够强硬,瞻前顾后,以至酿成今日之祸。
    既已落入圈套,与人对骂,只会迫使对方造出更多不利于他们的谣言,无济于事。
    不如暂且退让一步,再谋良策。
    得了她的让步,重臣们一边派人恭请宁王宋显维,一边商议如何处理当下的局面。
    霍睿言愤慨难忍,碍于宋鸣珂频频使眼色,他只好强行按捺熊熊怒火,一言不发,但额上青筋已暴起。
    连往日冲动任性的小丫头都选择忍气吞声,必然另有后招。
    如他所料,在霍浩倡的激烈提倡下,朝臣们决定等北海郡王上京,与宋显琛、宁王、晋王同在一场时,再任选贤能,另定新君。
    在此期间,他们要求宋鸣珂即刻回熙明长公主府,不得肆意离府,不得接受探访,不得干涉内政;而宋显琛入住康和宫,继续调养圣体。
    朝政事务,暂由年仅十四岁的宁王,与摄政的安王共同主理。
    对外,大家众口一词,先不宣告天家兄妹互换之事,只当宋显琛突患急病,未能议政,以保全皇家颜面。
    当一身武服的宁王被请到垂拱殿时,搞不清状况的他,仍旧向身穿龙袍的宋鸣珂恭敬行礼请安。
    得悉一手提拔他的三哥竟是姐姐时,他惊得下巴都掉了,一双清澄眼眸直视孪生兄妹,在他们脸上来回游移。
    宋鸣珂只浅浅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了句“小心谨慎”,便领着剪兰、缝菊等心腹,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她没挣扎,也没再搬出先帝的遗命压人。
    只因她清楚明了,等待多年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
    安王重获摄政王之位,表现得尤为冷静。
    他未对此事作过多评价,反复向宁王交待了要点。
    宁王目瞪口呆,很长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何境况。
    为免多生事端,安王调换了宋鸣珂原先的两名侍卫指挥使。
    前段时日持续忙于训练新人的秦澍被调至宁王身边,而霍锐承则从御前巡卫,改去接任秦澍的事务。
    在外人眼里看来,安王此举是为防止霍家人对宁王的继续渗透,皆表示赞同。
    散班后,左右摇摆不定的几位朝臣犹在殿前议论。
    见饶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林相暗笑道:“长公主已离宫,饶相爷何苦再演下去?”
    “依林大人推断,在下参与了这场揭秘?”
    “不然呢?北海郡王可是你的女婿!若他日登上庙堂之巅,位极人臣的会是何人?”林相呵呵而笑,无不讽刺。
    饶相闷哼一声,不予理睬。
    他心底矛盾之极。
    昔时与宋显扬结亲,为形势所迫,实在非他所愿。
    哪怕饶蔓如为宋显扬诞下女儿,小日子过得还算凑合,他这个当父亲的,心中始终有根难除的硬刺。
    辅佐宋鸣珂六载,虽有某几项决策不被采纳,但他真心认为这位少主出类拔萃,对其心悦诚服。
    毫无疑问,他那不思进取的女婿,远不及宋鸣珂英明。
    宁王是个武痴,宋显琛过份软弱,更不合适。
    这天下,要落在谁人之手,尚未有定论,他身为丞相,何乐之有?
    比起饶相更忧心忡忡的,莫过于霍浩倡父子。
    二人自知,经此一役,谢家人势必遭到弹劾,霍家同样地位不保。
    现今不作任何处置,源于宋显扬未到位。
    而宁王本就跟他们关系密切,其余人等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未敢予以谢霍两家迎头痛击。
    白玉铺造的地面散发出温润光芒,宫殿飞檐上,凤凰展翅,腾龙欲飞,金碧辉煌处,延绵数百年的庄严肃穆。
    “阿言,你一直都知道?”霍浩倡走在前,发话时稍稍缓了缓步子。
    “是。”
    “为何不早说?”
    “他们……只差一步了!”霍睿言心痛如绞,又为宋鸣珂的一意孤行而难过。
    霍浩倡叹息:“只差一步?今上久居山中,未必学得到长公主的行事,你何必自欺欺人?”
    霍睿言心绪复杂难言,真不知该为宋鸣珂的优秀而高兴,还是为宋显琛的不争气而感伤。
    霍浩倡见他默然未语,压低嗓音:“眼下,咱们只能力先保宁王,再谋后策。”
    霍睿言狂怒渐歇,黯然道:“父亲以为,他们真心辅佐宁王?分明是缓兵之计啊!”
    “难不成……只有他们在缓兵?长公主就不是了?”霍浩倡捋须而笑,“你不至于连未婚妻的小计策也没看出来吧?”
    霍睿言料想宋鸣珂留了一手,但适才人多嘴杂,他没能与她商议。
    女儿家的心思七弯八绕,他还真猜不透。
    能做的,不仅仅是明面上的维护,而是实打实的反击。
    步出皇宫,他辞别父亲,骑上赤玉马,直奔镇远侯府。
    他匆匆进入府医处,挑了四味药材,分别是“贯众,通天、六月雪、当归”。
    细细包好,他命亲随入夜后避人耳目,送至五族行馆。
    对外宣称心情不佳,霍睿言让人端来美食佳酿,并将自己锁在书斋之内。
    日光渐移,花木扶疏的镇远侯府如常清幽宁静。
    听自家侯爷不时对酒喟叹,不时吟诗作对,而后仅剩忽断忽续的酒后胡话,过后陷于寂静无声……院外来回巡视的仆役们均茫然不知所措,唯有遵照吩咐,忍住不去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晏晏:二表哥恋爱后智商下降!居然没猜出我的计划!笨!
    二表哥:欸~你才是小笨笨!我这不是找机会去寻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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