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望舒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指着一个闲亭,说:走了几步腿有些酸,过去坐着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在石墩坐下后,一时间氛围尴尬。
    她问道:刚才的,你都听见了?
    说这么大声,能不听见么?望舒四处张望,好像目光被风景夺走,避免了与她对视。
    她说:我相信你不是他说的那种人,你对我真的很好。
    知道就行,说明眼睛还没瞎。
    他是我最好的选择了。我的亲生父母给了我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他们依旧更疼爱那个打小养大的假千金,就怕日后啊,为了攀附哪个权臣将我打晕了送到糟老头子床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不由己,将就嘛,望舒理解,只是
    也未必非得是他,京中好儿郎那么多,你又琴棋书画样样了得,随便挑一个都不会太差。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历史上那些个皇子王孙最后什么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罢她又感叹道,哎,你不会真的听了他的那些鬼话,要闹着和我散伙吧?
    曲萧萧急忙回道:自然不会!男人哪比得上金钱重要!
    倒也还算是个明白人,不过你放心,我总不会亏了你。
    说着说着,望舒抬头便看见了晏希白朝她走来,故辞别道:三殿下过来了,改日再聊。
    说罢便朝晏希白走了过去,挽上他的臂弯,殿下,既然今日休沐,又不急着回府,可要去哪里走走呀?
    晏希白回道:明日送你回门,不如去市集上看看,你替我挑些随手礼?
    要我挑啊,那今日殿下可得破费了,也不知道你那一丁点俸禄能不能养家糊口。
    总不会要娘子拆东墙补西墙。
    对了,王府中缺的少的还得一并买上。
    晏希白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放心,我再努力些多拿点俸禄赏赐,日后总不该亏了你。
    所以呀,废太子殿下,你还当真喜欢别人这般称呼你啊?
    唉,我可喜欢东宫那地儿了,够宽敞,去哪也方便。
    他应和道:好好好,都依娘子的。
    两人出了宫门,晏希白才与她说:刚去给父皇请安,宫殿中全是些术士老道,钦天监说,昨日夜里客星犯主,你我二人大婚那日又见了血,是为不祥之兆。父皇下令让那些老道来咋们王府做做法事,你说可不可笑?
    望舒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到也不会如此糊涂吧?
    他悄声道:接连两个儿子,一个掉下悬崖失了记忆,一个被刺客杀死,若换做是我,也定当觉得晦气。
    而且呀,前世父皇便是因为吃多了丹药包庇身亡,方才我看见他把丹药当饭吃,便出言劝了几句,他倒是把我训斥了一顿。客星犯主,天子垂垂老矣,这京中又要不太平了。
    是啊,不太平,倒不知这回,是名正言顺继承皇位,还是被人扣个谋朝篡位的罪名。
    思及四皇子,思及曲萧萧,望舒复又问道:晏希白,你会不会有朝一日,想把我永远困在深宫之中,绣花逗鸟,当你端庄优雅的妃嫔,当你夜半无人时的解语花?
    晏希白挽上了她的腰,闷闷地说:挺想的,但是你会不快乐。
    快乐这种东西是什么,是锦衣玉食、高官厚禄,是岁月静好、爱人相伴。
    她问:怎么,你想让我快乐呀?
    晏希白低下头来,望舒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我平生最爱看美人了,可这京中那么多漂亮皮囊,却硬是不及殿下万分之一。
    我呢,恰好认识一个画师,擅最为长画美人出浴,半裸不裸,半遮不遮,什么时候殿下能陪我去拜访他一趟便好了。
    晏希白羞恼道:怎么,我在这儿给你摸给你看你不稀罕,还得透过一张画不成?
    自然是画上更有韵味。
    新婚头两日,当是要亲昵些,两人牵着手,在市集上挑挑拣拣,晏希白那春风满面的样子,逢人见了都得提一嘴自己的婚事。
    那些商贩见他穿得富贵,嘴上的话也说得吉祥,恭喜郎君,贺喜郎君,新婚大喜。不如看看我们新进的这批布如何,您瞧瞧这材质,这质地,上乘货!他日叫娘子给你做件好衣裳。
    晏希白被哄得开心,十分矜持地看了一眼他所说的好布,转头与望舒商议道:娘子,赠予泰水,何如?
    望舒上手翻了翻,又听了报价,这种布一看就是专门用来坑他这种涉世未深、不是人间烟火的富贵郎君。
    她皮笑肉不笑,说道:你若是有那个闲钱,爱买不买。
    他听不懂望舒话里的意思,依旧傻愣愣地说:好,麻烦店家替我包下。
    店家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好嘞好嘞,这就给您
    望舒瞪大了眼睛,拽着晏希白便要往外走,今日没带银两,改日再买。
    她恶狠狠地说:晏希白,上赶着给人送钱啊,这种以次充好还卖高价的布,除了你这种冤大头还有谁会买?
    他失落地跟她道歉,我错了,一切都听你的。
    看到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望舒哪还能生气,过日子呢,还得精打细算,不该花的冤枉钱属实不该花。
    殿下日后还得是多多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哪能如现在这般不知柴米油盐究竟几钱。
    走吧,去买些糕点便回家咯。
    回到家中时,望舒已经是筋疲力尽、周身疲惫。
    她倚在床榻上看着话本,晏希白洗漱过后便将她揽入怀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望舒好像能看懂他什么意思,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叹了口气,殿下,我累了,明日还得回门呢。
    好,好吧。
    他走过去熄了灯,静寂的夜晚,四周都是漆黑黑的一片,他轻手轻脚爬上了床,从背后抱着望舒。
    躺了许久,她满满的不自在,想要将身后人推开。
    他却痴痴地说:娘子,我想
    困死了,望舒无奈地侧翻起身,四下摸黑对着他的脸,随意亲了亲,别闹,睡了。
    好
    作者有话说:
    还是非常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快完结了,但是由于下一周太多考试,只能完成榜单规定的15000字,不会弃坑的!!!
    第75章 他想为爱当三
    回门那天, 望舒一大早便先去拜访了母亲。
    她好像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望舒不敢看,不敢看她那些斑白的头发, 不敢看她爬满眼角的皱纹,不敢看她孱弱的身姿。
    母亲见他们小两口感情甚笃, 说笑逗趣也没闹红脸, 望舒忙前忙后,又是敬茶又是送礼, 晏希白手足无措想要帮忙, 却被她一番警告:去坐着,别来帮倒忙。
    他也只好呆呆站在一旁。
    母亲笑得欣慰,握着她的手,说道:这成家了就是不一样,做事都成熟稳重了不少。
    她又接着感叹道:望舒啊, 这些年说来是我亏欠你良多,你冤我恨我,我都认了, 但终归还是想说声对不起。
    望舒听得心酸,埋着头不说话。
    你外祖父年老体弱, 在京城住得难受,整日念叨着叶落归根, 要回洛阳。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更是一个不孝女, 前半生亏欠太多,后半生只能一点点弥补。这些天前前后后也收拾好了行囊, 过两日便要离开了。
    望舒点了点头, 有些恍惚的应道:好, 我送你们一程。
    母亲见她心情低落,连忙安慰:长安与洛阳相距不远,走快些也就十来日的路程,逢年过节我便回来看你。
    不知说者有心无心,望舒却是暗暗记下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哪怕母女缘浅,亲情单薄,她不怕拥有,只怕失去,哪有让阿娘四处奔波的道理,当是我去看望您才对。
    既然嫁入皇家,又哪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她笑着看了眼望舒的肚子,这些年婚约一拖再拖,与你同龄的小娘子早就抱上孩子了。
    望舒呵呵笑道:随缘,不急。
    临走时,外祖父塞了她许多草药,这些天闲着无事跟医工学了些皮毛。
    指着一包说道:这个是避子的,不伤身。
    他这大嗓门中气十足,吼了一声便引来众人目光,望舒皱巴着脸,阿翁,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却满脸不在意,嗐,别听你娘瞎说,年纪轻轻生什么孩子,又伤身体又闹腾,若是没保养好还老得快。
    望舒一听,连忙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他笑着又拿出瓶瓶罐罐的膏药,说道:喏,美容养颜的。
    这个是清肝明目,养神泻火。
    还有这个这个,我看你家小郎君身体孱弱,上好的党参鹿茸,得给他好好补补。
    晏希白一阵轻咳,扯了扯望舒衣袖。
    紧接着回绝道:多谢美意,不过不用了,我身体还算康健。
    望舒却接过药材一股脑塞到了他的怀中,外祖一片好心又怎可推脱,我就先替你收下了,改日叫侍女熬汤炖药,给殿下补补身子。
    告别之后,两人便坐上马车,往戚府去。
    知道望舒今日回门,戚府庭前聚集了一大家子人,晏希白给每人都送了礼。
    几个平辈的堂兄妹,大婚那日没能闹洞房,如今逮着机会便调侃几句,说了些荤话,晏希白起先还能不动声色,笑着会几句,那边说得越来越过分了,他也只能扭捏着回到望舒身后,求救般喊道:娘子
    可望舒愣愣的,没有丝毫反应,晏希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站在角落中的江凉空。
    他沉下脸来,面露不豫。
    昔日戚府的小奴隶摇身一变,洗脱了满门冤案,更是官拜大理寺少卿。
    他可是近年来朝中升迁最快的官员了。
    晏希白想要细究她的目光与发愣究竟是为何,可得出的结果终归还是不如意。
    他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娘子,看我。
    望舒回眸,见他委屈巴巴躲在身后,这才跟几个兄弟姐妹说道:好啦好啦,一个个该干嘛干嘛去,在这里逗他作甚。
    长姐酸道:哎呦,这才刚刚嫁出去两三日,便急着护夫了。
    晏希白听到这儿,倒是开心了,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欢快了几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多谢娘子。
    望舒又转头看了眼江凉空,问道:江凉空,圣人不是开了恩典,将先前查封的江府赐还给你,怎么还住在戚府那小茅屋呀?
    他回道:家破人亡,要那么大的府邸已然无用,倒还不如这小茅屋住得自在。
    长姐在一旁夸赞道:以前还觉得他弱不禁风的,完全不抗打,没想到还有这般本事,如今飞黄腾达了依旧不忘本,惦记着你的恩情呢。
    望舒想,这哪能啊,怕是记挂着还未出嫁的戚容音。
    晏希白搂紧了望舒说道:倒不知江大人还住在府上,昨日与望舒准备回礼,一时间漏了你来,实在是抱歉。
    江凉空看着面前的一双璧人,亦是拽紧了拳头,殿下有礼了,我自小便是娘子院里养的奴仆,自然受不了这些大礼。
    晏希白咬牙切齿,江大人如今年岁不小,还是早日搬回江府成家立业为好。不知如今看上哪家的小娘子,本宫与望舒倒是能够替你牵桥搭线,成一桩姻缘美事。
    他拒绝道:如今无心情爱,只想为国尽忠,在其位谋其职,荡尽天下不平事。
    既然江大人有如此志向,还请你说到做到。
    望舒见二人剑拔弩张,只当晏希白又在乱吃飞醋,小声嘟囔道:干嘛呢,少操心别人的。
    晏希白眉头紧锁,呵,她又在维护他。
    望舒见他蹬鼻子上脸的,连忙顺毛,道:殿下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摇了摇头,气都气饱了,还能吃什么东西。
    长兄戚兰成走过来,一手重重搭在晏希白肩上:殿下,今日营中有马球赛,不如随我一道去瞧瞧?
    晏希白讪笑着将他厚重的臂弯退下,不必了,婚期休沐只有三日,我想好好陪着望舒。
    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不着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再说了,给她些时间,与小姐妹叙叙旧。
    晏希白看向望舒,满眼皆是不愿离开。
    望舒笑道:殿下闲着无事便跟去看看嘛,我还得回闺房中收拾些常用的首饰玉器,免得日后积了尘也无人问津。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一群小郎君就簇拥着将他拉走。
    望舒无奈地叹了口气,拜会了家中长辈,便回到旧时闺房歇息。
    她将那些压箱底的衣物首饰,都拿出来打量了一番,最后是哪件都舍不得,可又不能全都一股脑搬空,带去王府,免得遭人口舌。
    嘟嘟嘟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望舒扬声问道:谁啊,找我作甚?
    娘子
    是我。
    望舒听出来了,是江凉空的声音。
    好歹人家现在也是四品官员,望舒可怠慢不起,便招呼着素娥前去开门。
    他进来后,向望舒作揖道:娘子。
    望舒上下打量着来人,小奴隶相貌素来好看,张开之后更摄人心魄了,不然望舒前世也不会被他哄得晕头转向,最后狠狠背刺一刀。
    他又长高了不少,望舒不想仰视,便让他在一旁坐下。
    如今我尊称你一句江少卿,或许你也该改口唤我三皇子妃了。望舒有意无意说了这么一句。
    他却僵直了身体,脸色难看,眼中神色晦涩难明,他低下头,握紧了手,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望舒问道:对了,今日找我作甚,可有要事相商?
    他抬起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素娥,素娥识趣地走了出去,并为二人关好门窗。
    他弓着身子又作了揖,此事有关刑部尚书。
    望舒这才来了兴致,刑部尚书,可不就是曲萧萧她亲生父亲。
    说来听听。
    我这一路调查当初父亲冤案,才发现刑部尚书与其他大臣勾结,若是有人政见不合,或者不愿招募到他们党羽之中,便一方上奏参本、构陷诬蔑,一方善用酷刑,最喜欢屈打成招,这么些年来,林林总总残害了许多清白官员。
    如今我手中掌握了些许证据,但势力低微,尚且不敢以卵击石,但做梦都恨不得为父报仇雪恨。
    望舒回道:既然知道是以卵击石,便收好你那些怨恨,收好你那些证据。事关党争,事关夺嫡,不到时机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是,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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