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坐在一旁抹眼睛呢,王蘅真是感觉做梦一样,直到段婷冲她一笑,朝她伸出手,她才恍恍惚惚有了一丝真实感,握住了段婷冰凉的手:“四嫂,我在这儿了,你有话只管跟我说。”

    段婷的声音倒是平静,只是低低的:“倘若我真的不成了,我那两个女儿就交给大嫂和五弟妹了,一定要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倘若夫君续弦,我只求你们多看顾些,别叫我的女儿受继母的磋磨。”

    海氏捂着嘴哭了起来,只是不住的点头,王蘅也忍不住哭了,道:“说什么傻话呢,你肯定会没事呢。”段婷却不说话,只看着王蘅,王蘅只好点头:“我答应你,一定会把她们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段婷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合上了眼睛,不多时,段家人匆匆赶来了,周宁也被周旭使银子从牢里暂时保了出来,他也顾不上梳洗了,虽然衣着干净,却也能看出憔悴之态,他一到床边,轻声唤着段婷的名字,段婷睁开眼看着他,夫妻俩竟手拉着手哭了起来。

    段青山眉头紧皱,段夫人也是红了眼圈,周旭把王蘅悄悄叫了出来,好让他们一家人能好好说说话。

    周经略和岳氏坐在外面大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安夫妇和周惠夫妇分左右坐在两边,也都没有吭声,只除了海氏和曲卿时不时的抽泣声,王蘅紧紧握住了周旭的手。感觉一颗心好像被揉搓着似的,段婷正直盛年呢,两个孩子又都这么小。想想就替她揪心。

    但世事无常,段婷走到今天,仿佛是意料之外,又仿佛是意料之中,倘若她没有必须要生儿子的压力,能够心平气和的好好养胎,倘若周宁没有出事。段婷没有三天两头的担惊受怕,也许就不会这样。毕竟段婷的身体很好,就是上了年纪,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也算是有经验了。断不会走到这一步,只能说,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大厅和房间里都是一片寂静,服侍的丫头婆子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都悄悄溜了出去,更是显得四处空荡荡的。

    等了许久,直到房间里传来段夫人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大家都被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往房间里冲,王蘅眼前一晕,差点站不住。被周旭给扶住,耳边传来周旭沉重的声音:“快去通知二叔三叔和四叔他们。”

    这时天已经快亮了,周家却灯火通明,王蘅被扶回了自己的房间歇着,周旭说外头的事有大家忙着,也不缺她一个。让她好好休息,她也是快临产的人了。可别动了胎气。

    二夫人三夫人很快都过来了,大家都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许多年的,也都有了感情,如今段婷难产而亡,母子都没有保住,更是让人心痛,因此不光段青山夫妇哭的伤心,连二夫人都差点哭的岔过气去,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么年纪轻轻的一条性命,几个时辰前还和大家一起吃饭说笑,这一转眼间,说没就没了,也实在不能不让人伤心。

    赵凌也很快知道这件事了,一面是解决周宁的冤案,一面也是想给段青山一个体面,遂封段婷为四品贞静夫人,有了诰命在身,也能让段婷的丧礼更风光些。

    但是在段青山的坚持下,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主要是两家的亲朋好友都到了,低调的把段婷下葬了,但悲哀的氛围却在两家久久不能散去,阿柳和阿巧更是整日哭着闹着要找娘,阿柳已经十岁了,懂事了许多,她的脾性倒有几分像周宁,温柔娴静,素日就是有什么伤心事也很少掉眼泪的,可她比阿巧明白什么是死亡,那意味着她们再也见不到娘了,遂一直在哭着叫娘,阿巧才六岁,还是个孩子呢,什么都不懂,刚开始给她换上孝服去灵前守孝到时候,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天真的问岳氏:“一会我就能看到娘了么?娘怀着弟弟,很辛苦的,我想和娘一起玩。”

    岳氏无言以对,捂着嘴默默哭了起来,阿巧还懵懵懂懂的呢。

    ……

    一个月后,周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办丧事的一应东西都取了下来,周宁却说要辞官,为段婷守孝三年,岳氏颇为惊讶,可她到底不是周宁的亲娘,有些话也不好说,只告诉了周经略,周经略也不能理解周宁的意思,段婷已经去世了,伤心归伤心,可日子还得过下去才是,周宁若是辞官了,以后他们这一房靠什么吃喝嚼用?阿柳和阿巧难不成也跟着一起守孝?谁来教养她们?

    按着周经略的意思,过个一年两年的,再给周宁说一门亲事,毕竟周宁还不到四十呢,连个儿子也没有,总不能一辈子这么孤孤单单的过去了,可周宁这么一说,周经略这话反倒不好说出口了,想着守孝三年就三年吧,周宁此时仁至义尽,三年后自己若是提起替他续弦,想必他也不会反对了。

    得到了周经略的同意,周宁很快就从翰林院辞官了,他的意思是带着阿柳阿巧搬去城外,为段婷结庐守墓,但却被岳氏给拦住了,岳氏还有些生气:“你一个人想尽心也就罢了,阿柳和阿巧才多大?你忍心让两个孩子跟着去吃苦?就是孝心也不在这上头,阿柳已经十岁了,再过四五年就要议亲了,正该学着女红针黹,理财管家的事,阿巧也六岁了,该启蒙念了,你倒好,把她们俩一带走,这辈子都耽误了,若是你媳妇还在,她能愿意你这么做?”

    海氏也劝道:“四弟妹临终前把两个孩子交给了我,我必定把她们视如己出,再者说,在家里住着,有同龄人陪着,总好比去那冷清清的地方。”

    周宁说不过岳氏和海氏,仔细想想,也是为了两个孩子好,也就答应了,岳氏便道:“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都忙着照顾小的呢,小五媳妇又大着肚子,把阿柳和阿巧放在我这儿照顾,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她们都是我的亲孙女,我必定好好教导她们,将来给她们找个归宿,也算对得起你媳妇了。”

    周宁不由苦笑:“要不是为了我,她也不能那样,到头来,大人,孩子都没保住,是我无能。”

    海氏道:“四弟这么说就不对了,人有旦夕祸福,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事,四弟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想想也是注定的,之前太辛苦了,又赶上你出事,她里里外外的操心,这才败坏了身子。”

    周宁轻声道:“我知道。”

    岳氏道:“你心里明白就好,这件事于情于理你都要去段家走一趟,跟你岳父岳母知会一声。”

    周宁应了,原想第二天就去段家,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还没出门呢,段夫人就过来了,提出把阿柳和阿巧接去段家住,说是孩子骤然没了娘,她心疼孩子。

    若是换了别人这么说,岳氏哪有不应的,可偏偏段夫人也没说什么时候给送回来,竟是一副要常住的样子,岳氏就有些不高兴,段夫人这么做,说是担心孩子,可实际上不就是怕她欺负孩子?周宁不是她亲生的,便以为她也不把这两个小姑娘放在眼里?这是生怕她的外孙女在周家受委屈呢。

    岳氏淡淡道:“论理,您提出这样的话,我也没有理由拒绝,可她们毕竟是周家的子孙,没有常住在外家的道理,我们周家又不是没人照顾,就是没了亲娘,还有伯父伯母,叔叔婶子呢,再不济,还有我呢,若是去了段家,到底是客人,什么事也都不方面,再者说,周家小孩子也多,大家热热闹闹在一起,两个孩子也能早些从伤心里走出来。”

    段夫人的脸色顿时也不好看了,她疼着爱着的女儿死了,归根结底,就是为了替周家生儿子死的,她心里的痛苦跟谁说去?岳氏到底只是死了儿媳妇,自然没这么伤心,不但不顾忌自己的伤心,反倒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遂腾地站了起来,硬邦邦道:“我想接我的外孙女家里去住几日还不行了?”岳氏也没想到段夫人就这么撕破脸了,也站了起来,语气僵硬:“她们姓周,可不姓段,周家的人还没死绝呢,没有叫自家孩子去寄人篱下的道理!”

    段夫人怒气冲冲瞪着岳氏,岳氏也不甘示弱,正僵持着呢,周宁和周惠着信儿一起过来了,周惠赶忙上前扶着段夫人坐下,笑道:“段伯母,您可别动气,事情我都说了,四弟妹这么去了,您比谁都伤心,想接我那两个侄女去亲近几日也在情理之中,我娘虽然拒绝了,可绝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事实上,四弟妹去了,我娘也伤心的很,想起来就哭,说都是她没照顾好四弟妹。”

    周宁则给岳氏赔不是:“岳母的脾气有些急了,母亲别放在心上,有话好好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段夫人不好对着周惠发作,就顺势坐下了,声音也和缓了许多:“我也不想吵架,我不过是想把外孙女接去住一段日子,她却当我是来抢人的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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