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继唐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得明夷几乎有些发毛了,才叹息了一声:“我的想法是……陆明夷,你的确天生是经商的料!”
    “啊?”这个急转弯的幅度太大了些,闹得明夷半天回不过神来。他这是…在夸奖她么?
    本来明夷还有些怀疑对方是在戏弄自己,可盛继唐的目光确实是无比认真的:“直接在电影中做广告,这样的事在国内尚没有先例。就算成功了,受众也仅限于那些看了这部电影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明夷不禁低下头思索起来。是啊,比起报纸和灯箱的宣传,看电影的人终究是少数,自己想的还是简单了些。
    “但是,”盛继唐的话锋随即一转:声调也提高了几分“电影除了在剧院中放映,还会在各处贴上海报,这个范围就大了。更何况能看得起电影的,多是追求时髦又有闲钱的人。只要她们被带动起来,自然就会形成一股风尚。一传十,十传百,届时你的胭脂水粉何愁没有销路。”
    想象着他描绘的场景,明夷的心不觉砰砰直跳:“你是说我这个主意可行么?”
    “自然可行,我回头就找人去联系陈露露和电影导演。若是运作得当,满庭芳说不准能一举成为沪上的名牌。”盛继唐唇角微勾,露出了一派尽在掌握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女主的抗议,我不得不给她与男主加戏了,不知道各位看官还满意不?
    第78章 午饭在哪里
    两人说到兴头上, 趁势又在车内好生讨论了一番细节。比如可以说服导演在不影响情节的情况下加入更多梳妆的镜头, 比如画眉,点唇等。样品一定要做得精美, 不必突出满庭芳的字样, 只要观众被包装吸引,自然会想法打听是哪家出品,届时又可再做一回宣传。
    盛继唐一向承认,陆明夷是个好看的姑娘。但世间美貌的女子他见得多了,没有一个像她这样,一谈起生意经就像中了毒似的, 完全停不下来, 偏又那样的生机勃勃, 顾盼飞扬,叫人为之目眩。
    眼看她都已经开始考虑开几家分店好了,盛继唐不得不暂时打断道:“别急, 我们先去吃饭,顺便把讲到的这些都写下来。”
    “好啊!”不说不觉得, 明夷还真有些饿了。往车窗外探头一看, 却看到一角熟悉的飞檐。“这不是白云观吗?”
    是准备在这里请她吃午饭?陆明夷嘴角不禁抽了两下。不提还想不起来,她倒是真在这里用过一餐的, 还是跟身边这个男子一块吃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上瘾了?
    盛继唐拔下车钥匙, 解释道:“我和陆心棠有约,想你在家也是无事, 就带你一起来转转。”
    原来是约了陆天师……临下车前,明夷又瞄了一眼挡风玻璃前挂的那面八卦镜,怪道看着不像小摊上的货色,看来她的未婚夫和白云观的渊源还真不浅。
    数月不曾光顾,白云观又变了一番模样。经乡绅耆老向政府请愿,为受灾的民众重修住房,如今已经初步建成。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既然有了个能遮风避雨的屋顶,原住在观内的灾民也就搬了回去。
    而后殿几处被大火波及的殿阁已经修缮一新,重新敷粉上漆。唯有玉皇阁烧得最为惨烈,只是在外头暂时拦起一圈绳索,防止闲杂人等进入。明夷想起当日琉璃瓦鲜明夺目,壁画栩栩如生,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不由勾起了几分感慨。
    带路的小道僮明德见她看得专注,特意解释道:“此处原也要修的,只是师祖说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变数自来无常。玉皇阁修了这许多年,却终究毁于雷火,想来也是冥冥中注定,人力不可违拗。众位师兄听了这话,只得暂时放下了。”
    难怪陆天师备受推崇,光听这话确实有高人风范,陆明夷尚未来得及附和两句,盛继唐先笑了起来:“没钱就说没钱,非要扯出些云遮雾绕的话来遮羞,陆老道可是越活越回去了。”
    话音方落,就听有人清歌慢吟道:“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若见着焦土朽木,不怜悯苍生困苦而只想到孔方兄,恐怕是一叶障目了。”
    随着声音临近,一袭紫色道袍的陆心棠从殿旁现身,手持鹿尾拂尘,端的是仙风道骨。见到二人,先揖道:“红绳一牵千里,宿世因缘难逃。早闻二位喜结连理,老道尚未当面恭贺,实在是失礼。”
    自从知道这位天师对自己的判词后,明夷就总有几分看他不透的感觉,赶紧还礼道:“天师太客气了,之前家父还提及您赠了一对如意同心结,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
    陆老爷交游广阔,这回爱女又是跟盛家订婚,送礼的差点把门槛踏破。但能得他重视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陆天师便在其中。那如意同心结是用朱红色和金色的丝线混合编成,下面坠着一块白玉云纹平安扣。不论价值几何,单这象征着夫妻和睦、同心同德的意头就极好,更别提是白云观所赠,被陆老爷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出家人没什么东西好送的,聊表心意而已。”
    两人正客气着,盛继唐却很不客气地开了口:“陆老道,我们也算多年交情。你只给我岳丈送礼,却把我给漏了,是什么道理?”
    这世上只有人家送礼的,哪里有自己要礼的。小道僮不曾见过有人对师祖这样说话,嘴不禁张得老大,明夷在一旁也深感颜面无光。
    谁知陆心棠却不以为意:“陆老爷乃是我白云观的大施主,光是为了安置灾民前前后后就出了上千块,老道自然要有所回赠。盛公子刚才不是还在说老道缺钱么,那不如慷慨解囊一回,重修玉皇阁,再筑斗姆金身。这么桩大功德,别说送礼了,老道就是给盛公子在这观内立个长生禄位也无妨。”
    重修玉皇阁?这可不光是有钱就能办到的。譬如墙上的壁画,又去哪里再找个痴心的,十年如一日亲手绘就呢?
    “长生禄位就算了,”盛继唐微微一笑,反唇相讥道:“你当年不是说我孤星入命,福寿不永么。我怕享不起这偌大的香火,反遭了横祸。”
    陆天师掸了掸拂尘,一派悲天悯人:“盛公子这就说差了,此乃为百姓谋福祉的好事,要流芳百世的。斗姆元君必然庇佑盛氏一门子孙繁茂,公侯万代”
    光看外表,一个是翩翩公子,一个是红尘神仙,斗起嘴来一个比一个溜。陆明夷都有些可怜明德了,如此上梁,能教出什么正直栋梁来。“要不然二位先叙谈着,我先去外头吃个饭。”
    “哎呀,是我怠慢贵客了!”陆天师回过神来,不免露出懊恼的神情。“明德,过斋可摆好了?”
    小道僮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禀告师祖,早已经备妥了!”
    “那咱们就先去西厢!”说罢,也不知道是遮羞还是殷勤,陆天师一甩袖子就在前头带起路来。
    “走罢!”盛继唐也伸手握住明夷,边低声道:“别理这老头,胡言乱语惯了,一开口就是哭穷。”
    那与你倒是般配得很……陆明夷早就看出这两人关系不一般,有心把他的手甩掉吧,又觉得当着人(主要是明德)面不大好,终究还是忍下来了。
    陆心棠的静室分东西两厢,东厢房是卧室,西厢房待客;非极亲近之人不得入,明德也只送到门口便止步。
    陆明夷来过两次白云观,还是第一回进观主的屋子,好奇之心大作,盛九就拣房内有趣的物件一一分说给她听。
    譬如案上的围棋,乃是和田玉磨就;一用白玉,一用墨玉,颜色天成。又譬如墙角的古琴,看着不起眼,却是唐代名琴九霄环佩,被无数乐家奉为仙品。再譬如架上的竹简,是南朝遗物,有《上清经》《灵宝经》《三皇文》等,皆是道家珍宝。总结起来一句话:老道士有钱着呢,千万别被他骗了。
    陆明夷看了看正亲自铺排碗筷的陆天师,再看看一本正经的未婚夫,对于男人之间相爱相杀的友谊实在有些不可理解。
    道观内纵使不禁吃荤,大鱼大肉的也不像样,故此陆天师今日备的这桌席皆是素食。双丝木耳,腐皮金针卷,什锦烤麸,素鹅都是观内有名的斋菜,更有一道素蟹粉,可谓是神形皆备。这是厨子的祖传秘方,从选料到工艺都是极考究的,就算与真的蟹粉放在一块都不逊色。明夷只尝了一筷子,就赞个不停。
    陆天师深感面上有光,更是拿出了收藏已久的果酒给贵客斟上:“来来来,这是老道亲自酿的,尝尝味道如何?”
    这酒已经有年头了,入口绵柔,回味隽永。盛继唐却照旧要讥讽两句:“酒是好酒,你再埋上四五十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不喝就还我,废的什么话!”陆天师的仙风道骨一遇上盛九,就跟这佳酿入喉一般,顿时消失无踪了。
    盛继唐才不管他,仗着手长一把就将整坛子给抢了过来:“怎么不喝,我来找你十次也不见得能诓出一壶来,我今天得喝个够本,喝到你心疼才行!”
    一老一少围着个酒坛子吵了半天,一回头正撞上陆明夷玩味的目光,陆心棠不觉惭愧,讪讪道:“叫四小姐看笑话了!”
    “哪里!初见天师,只觉得如天人一般,如今却是跌入了凡尘,越发可亲起来。”明夷笑眯眯地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陆心棠老则老矣,却是老而弥辣,当即指向她身边的男子。盛继唐的酒量极佳,喝得再多只在眼角泛出一抹红晕,越发显得肤色如玉,光华不可逼视。“四小姐说的是我,还是他?”
    “二位难道不是一类人么?”陆明夷小酌一口,笑得更深了。尤其在装疯卖傻一节上,功力不相上下。
    跟个糟老头子并列,盛九却是不大满意的:“我和陆老道可不一样。他已经跳出三届外了,我还在苦海里打滚呢!”
    陆天师含笑捋须:“要说苦,世人皆苦,可渡你的人不是已经来了么?”
    这句话一语双关得厉害,明夷心下不由一跳,再看向陆老道的时候难免就带了些迟疑:“我听说天师曾言,我的命星不在此处,敢问是何意?”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陆心棠笑看一对璧人,又满饮了一杯:“他是你的一,你也是他的一……”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陆神棍再度上线~
    第79章 夫妻齐心
    陆老爷年轻时算是个标准的儒生, 祖上出过名臣, 又因为母亲偏心。便一心想着好好念书,谋个一官半职。后来年岁渐长, 又受了些磨砺, 名利心淡了不少,就好上了道。只是他好他的,明夷从来不掺和。这样的态度,一直保持到她重生之前。
    上辈子明夷没有信仰,如今也很难说是当真信奉哪位尊神。不过是见庙就拜,见佛就参而已。但当陆天师看着她眼睛微笑时, 她却忽然升起了一种敬畏。
    那是一双洞悉世事的眼, 看破而不说破。六合之内, 无所不有,既然她都可以从烈火中回到过去,那么有人能参破她的来历也不足为奇。《庄子.齐物论》中有梦蝶的故事, 她现在究竟是庄周,还是蝴蝶呢?
    “在看什么?”盛继唐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 一双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犹如逗猫棒一般。
    神明活在云端,而凡人还得在红尘中打滚, 明夷结束胡思乱想,把注意力放回未婚夫身上:“你们说是去拿棋谱结果一去不回, 我就随便逛逛。”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世人多是平日不烧香, 事到临头许猪羊,指望着神明怎么眷顾呢!”盛继唐看着殿上那些拈香叩拜的红男绿女,眼中显出嘲讽。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有事没事在道观晃悠,可从他身上却看不到任何敬意。不管是对神,对道,还是对苍生。
    明夷摇了摇头:“你不懂,听人许愿也是桩很有趣的事。你看,人间有层层官吏部委管着,仙界亦是职司分明。求姻缘的拜月下老人,求子嗣的跪慈航道人,看来我也该去财神殿拜一拜赵公明,好保佑满庭芳顾客盈门,财源广进。”
    作为满庭芳一半的老板,明夷本以为盛九本应该表示满意,谁料他却道:“岳父大人要是知道了,想必会高兴。”
    又被占了一回便宜,陆四小姐只觉得牙根都痒了起来:“虽说我们已经订了婚,不过你我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别没事就管别人的爹叫岳父,叫顺口了再改不回来就不大好了。”
    “行啊,既然你不喜欢,我仍旧叫世伯就是了。”盛继唐是什么人,一口就应了下来,表情纹丝不乱:“不过这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你父母只会以为年轻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提前改口罢了。”
    正话反话都被他说尽了,明夷只剩下被气得颊生红霞,像是又喝了一坛子酒:“陆天师呢?”
    “他可忙得很,十方善信等着他答疑解惑,各路施主等着他拿金银消罪,更有病人等着他救命,能陪一顿饭就不错了。”盛继唐一路走到大殿前的台阶上,站在那里能清楚地看到付之一炬的玉皇阁。
    陆明夷站在他身边,向远处望去。尤记得在同样的位置,他们也说过一回话。彼时院中的银杏还是金黄色,如今已经抽出了嫩芽。才见过两面的男女,成了未婚夫妻。世事变化之快,竟至于斯。
    “你把我带这里来,就为了听观主说几句不清不楚的话么?”陆明夷摸出怀表来,瞟了眼时间。如今这件东西可算是过了明路,能大大方方拿出来用了。
    “那倒没有,”盛继唐很是坦白:“就是想起我订婚陆老道居然没送礼,所以不大自在,非来蹭上一餐饭不可。”
    只是这样的坦诚明夷实在是欣赏不来,她原先对于春季礼盒的设想太单薄了些,只是想搭配冬季不太好销的产品卖出去。如今既然决定要上电影做宣传,礼盒就必须做得更有质感,叫人一见就舍不得放下。春天的妆容当有桃花之媚,柳丝之嫩,海棠之鲜妍,需得多找几个人来试妆。还要约陈露露和电影导演见面……算起来实在有忙不完的事情,哪里来的时间再陪这位公子东游西荡。
    正待甩手告辞,却听盛继唐又说道:“对了,说到送礼,有桩事倒很有趣。”
    他认为的有趣,明夷一向是持反对意见的,便取笑道:“怎么,难道是你家请的客人太吝啬,回头一盘点发现宴席亏了本不成。”
    盛公子虽然口袋里没几个现银,却不是轻易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就算亏了也不是我的钱,要什么紧。是我在礼单里看到了一个熟人的名字,料想你会有些兴趣。”
    熟人?陆明夷见他倒不像是故意戏弄自己的模样,只是既然是她的熟人,又怎么会去送盛家的礼呢!
    莫不是魏五,不对,他当天可是做了傧相的。又或是杨次长?明夷在脑中将怀疑对象一个个排演过来,突然灵光一现:“柳生斌?”
    她早该想到的,盛陆联姻乃是沪上的大事,沪北商会会长怎么可能毫无表示,却没想到他当真以这样的方式冒了出来,陆明夷的手不由攥紧了。
    “我才起了个引子,你就猜出来了,难不成真是前世的冤孽?”盛继唐这句话说得半假半真,明夷却不打算当作一个玩笑。亲人惨死,陆家破败,她被陷害入群玉坊,最后死在烈火之中。她与那个幕后黑手的仇恨,可说是不共戴天的。
    “既然是在礼单中看见的,那你可知道订婚宴那天他是人到礼到,还是只有礼人没到?”陆明夷情急之下,一把就抓住了未婚夫的胳膊。
    盛继唐早知道她在查这个人,却没想到情绪起伏会这样大。眸中不禁滑过一丝讶意:“那天的宾客极多,有我叔叔的同僚,也有陆世伯的同行,更兼双方的亲朋好友。就算我有过目不忘的能耐,恐怕也不可能全部记得住。你要是真想知道,可以让魏五去找小报的记者。那天华懋饭店几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管是前门后门都埋伏了一堆相机,只要他曾经出现过,必会有痕迹留下。”
    九爷不愧是九爷,思维既敏捷又缜密。明夷本来抓着他的胳膊,得了这样的好点子,兴奋地整个人抱了上去:“多谢!”
    这一下轮到盛继唐懵了,他们两人不是没有过亲密接触,跳舞、共乘,比这更暧昧的动作有的是。但这是陆明夷头一次主动抱他,明明软玉温香在怀,盛九爷竟是头一次生出几分不知所措。
    幸而大呼小叫的明德从远处一路跑了来,打破了眼下的尴尬局面:“两位……有客来访!”
    “什么客人?”明夷赶紧放开手转头问道,她自己都是白云观的客人,怎么还会有人专程来这里找她呢。
    怀中的温度陡失,盛九爷空落之余不禁开始思考起未婚妻对于柳会长的异常态度。从怀疑到定罪,她没费多少时间就咬定了凶手,并且几乎把忿恨化为实质。就算柳会长当真在幕后盘算着要害陆家,毕竟没有成功,陆明夷却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了。
    他一边想着这个问题,嘴上却没有闲着:“客人找的是我,还是陆小姐?”
    明德得了吩咐就望这边跑,此时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是…是一位夫人,明惠师兄已经请她……在客堂捎待。”
    夫人?陆明夷和盛继唐面面相觑了一下,不知道又是哪路冒出来的神仙。所幸这个谜题好解的很,明夷一只脚才迈进客堂,就认出了座上的艳装女子:“三姐……”
    春天还没到,陆佳人已经换上了春装,一件桃红闪光缎的旗袍掐得腰身不盈一握,外头披着的米色开衫上用珠绣订着花朵与蝴蝶,足蹬一寸多的高跟鞋,真是位时髦女郎,难怪客堂里的女眷都偷偷往这里瞧了。
    “明夷……”陆佳人本就有些不安的模样,见到妹子后立刻迎了出来,又朝未来妹婿点了点头。
    盛继唐很是精明,见她总不开口便知道必是有些不好说的话了,当即问明惠:“可有单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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