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陆老夫人正在说陆家的历史,陆老爷的爷爷那辈就出过两个翰林,到了老太爷就做到巡抚,端的荣耀无比。
    黎婉素来会做人,一边听一边要表现出各种崇拜惊叹来,还要时不时地拍几下老夫人的马屁,真是比管一个月家还累。一见丈夫和公爹进门,简直是天降救星,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父亲,全家都在等您开饭呢!”
    陆老爷见餐厅内的气氛和乐融融,对这个儿媳又添几分满意,先向老夫人告罪:“劳娘久等了!”
    “我老婆子一脚已经踏进了棺材,还有什么没经过没见过的。看出去的颜色都差不离,吃什么都是一个味儿,自然是你们的事更要紧一些。”陆老夫人摸索着戴上了老花镜,也不知这番话是褒还是贬,看见盛继唐后愣了一愣:“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没见过?”
    “晚辈盛继唐见过老夫人,事前不知道您在此,否则该备了礼物来正式拜见才对!”明夷深深感到盛九爷如果哪天活不下去,完全可以去做演员谋生,那个惊讶懊恼的表情真是要多逼真有多逼真。
    至少陆老夫人是完全相信了,还笑得无比慈爱:“快别多礼了,这么个好模样,就是在北平也不多见。”
    陆益谦正愁不知道怎么介绍他的身份,一听这话赶紧插嘴道:“祖母,算起来继唐家也是北平著姓,说不定两家以前还有来往呢!”
    既是北平的名门,又姓盛,陆老夫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莫不是大总统……”
    “祖母英明!”
    第58章 就是这么势利
    因为事前谁都没料到老夫人会过来, 所以房间是临时赶着收拾出来的。陆老爷原想把自己与太太的正房让出来, 却被一口拒绝了,只得勉强先让老夫人暂住客房。虽说是客房, 但里头的一应布置用具都是顶尖的。
    黎婉管家的时间虽不长, 却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老夫人只是来小住一段日子,若是不照顾好了。不说公公心里有疙瘩,就是婆婆也要被连累,是大有后患的事。所以她亲自动手,雕花架子床下配了弹簧床垫,苏绣的迎枕, 全套黄花梨的中式橱柜, 大红色纱灯里头按着的是电灯泡, 既热闹又亮堂。就算挑剔如陆老夫人看了一圈后,也没说出什么不好来,默默安下寨来。
    这日的晚饭, 老夫人极尽兴,就多喝了两杯。贴身婆子吴妈和何妈赶紧扶她回了房。待关上门四下无人时, 吴妈忍不住夸赞道:“当年老夫人刚嫁给老太爷的时候, 有位游方道士就说您是福寿两全的命格,这辈子有享不完的荣华。您看现在果然应验了, 如今连皇帝都不坐龙庭了,可咱们陆家依然是显赫门第, 三爷三奶奶对您的孝顺自然是不提了,娶进来的孙媳妇也能干!瞧这屋子, 与皇宫只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老夫人虽半卧在床上,却眼神清明,完全不似喝醉的模样,一边笑一边点着她:“你这老货,一辈子就是会卖嘴!”
    “那是奴婢啊,说到您的心坎里去了!”吴妈跟随老夫人多年,最知道她的脾性。一双眼只认得富贵,两只耳最听得进好话,赶忙又端过一盏茉莉香茶递上去:“您瞧,就连咱们朝思暮想的那件大事,这才来了上海第一天竟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这都是老夫人的福气庇佑!”
    吴妈讲话虽然夸张,却是真说到了陆老夫人心里。一边呷着茶水,脸上的得意忍不住流露了出来。
    何妈见老对手讨了好,亦不甘示弱:“那是,咱们老夫人的福气谁比得了。眼看就要得个贵婿,就连奴婢们走出门都能抬头挺胸做人呢!不过奴婢愚钝,想请教一下那个什么段秘书长的孙子比起今天这位盛公子,到底是差了几级呀?”
    没等老夫人开腔,吴妈抢先说道:“哎哟,这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那个段秘书长在交通厅是能刮些油水,唬唬外边人。这盛家可是有来历的,虽说大总统没了,但盛公子的亲叔叔还在军事委员会做总长。手握枪杆子,要什么没有,那可比抓着钱要硬气多了。”
    她一径说得开心,却没注意陆老夫人隐隐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如今倒是越发厉害了,简直成了个官儿通,谁干着什么职务比我还门清!改日政府应该把你聘去大楼前头当门房,保管错不了。”
    那吴妈也听出口风不对,赶紧汕汕地笑了两声:“那还不是老夫人调教得好,否则以奴婢这样笨口拙舌的,放在外头再历练五十年也成不了气候!”
    陆老夫人的性子最是喜怒无常,喜欢时怎么看都顺眼,若是不喜欢了那真是恨不得丢出去喂狗。吴妈在口舌上逞威风,犯了她的忌讳,她立时就摆起了脸色:“糊涂东西,没见我脚下的汤婆子都凉了,也不知道换一换。一天到晚本份不干,净打听些没用的。”
    吴妈被啐得灰头土脸,面皮火辣辣地臊得慌,只得抱上那烫手的汤婆子拿出去换水。挤兑走了老对手,何妈赶紧凑上来替老夫人捶起腿,她这一手还是向当年被遣出紫禁城的宫女学的,端的有几分火候,陆老夫人很快舒服得眯起眼睛来。
    正当她以为老夫人将睡去的时候,那位靠在迎枕上的主子忽然开了口:“如今家里的两位小姐你也都见过了,觉得如何?”
    何妈不似吴妈嘴快,凡事都爱在脑子里先转个弯,想了一下才抿嘴笑道:“老夫人的孙女,自然个个都是好的。尤其是四小姐,在老夫人的孙辈里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听说那位今晚没赶回来的三小姐,也是个美人,明日奴婢倒要看看,真也不真。”
    她这一番奉承,老夫人却未必领情:“就会和稀泥,打量着我好糊弄呢!四丫头确实生得好,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我问的是性情。”
    本来想着少得罪人,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何妈暗暗咬牙,脸上依旧笑盈盈的:“若以性情论,四小姐活泼可爱,二小姐温柔和顺,也是各有千秋。不过恕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四小姐是太太的老生女儿,自然万般疼惜,宠得脾气大了些也是正常。二小姐么,看似平和,自有执拗的地方。”
    这说的自然是她公然拒婚,又攀扯妹妹的事情了。虽然罚了跪,老夫人的心气仍是不顺:“区区一个庶女,也敢在我面前多嘴。我看是苏氏心慈手软,治家忒宽了,我又离得远,才让她们一个个都没了规矩!”
    何妈听着主子话里有话似的,便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问道:“本来您想替二小姐保媒也是看她可怜,年纪轻轻倒守起了望门寡。没想到她这样不识教,公然顶撞于您,那段家的婚事……”
    “既然已经许了人,哪有半路缩回去的道理!”陆老夫人的眉眼间不由流露出一股蔑视来:“段家少爷虽然是个傻子,到底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老四促成这段婚事可不容易。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明日就跟苏氏和孙氏说,这门婚事由不得她姑娘家说三道四。”
    这话说得才叫亏心呢!明明是四老爷自己惹了官司摆不平,要拿侄女送给人家的傻儿子顶缸,叫老夫人说起来二小姐倒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何妈毕竟还没完全丧了良心,不由多了句嘴:“盛家家大业大,四小姐攀上了这棵大树,凡事都好商量。那段家当初来咱家提亲时,那叫一个趾高气昂,知道的是结亲,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选妃子呢!要真把二小姐嫁过去,不是显得咱们怕了他……”
    话没说完,陆老夫人就狠狠瞪了她一眼:“就你这样的见识,能明白什么道理。盛家自然是棵大树,可咱们抱不抱得上还两说呢!”
    见何妈面露疑惑,老太太纡尊降贵解释道:“你看看四丫头,口齿伶俐长得又好,估计苏氏的嫁妆将来得有一大半归了她。等她嫁了人,必然是婆家敬重,夫婿疼惜。到那时节,若是她亲生的父母兄弟有个三灾八难,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叔伯弟兄这样隔了一层的,就难说了。”
    “二丫头呢,就恰恰相反。她的身份不高,相貌不出众,性情还有些执拗。光是贤良淑德有什么用,若没有娘家做靠山,是无法在婆家立足的。孙氏也是个不讨巧的,心又偏到胳肢窝去,能帮她什么?”
    陆老夫人这样一说,何妈立刻就懂了:“老夫人的意思是,二小姐要依靠咱们在婆家立足,所以也就只能一心一意地替四老爷他们谋划。”
    “要不怎么说,笨人也有笨人的好处呢!”陆老夫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她有四个儿子,十来个孙女。每一个的婚事都是她亲自谋划,无一不对陆家大有裨益。唯有老三一家远在上海,鞭长莫及。如今一个三丫头已经嫁出去也就罢了,这四丫头和二丫头,她必得牢牢抓在手中。
    正说得高兴,吴婆子低眉顺眼地回来了,提着的汤婆子外面还裹了个绣花锦云套:“老夫人,刚换滚热的开水,怕您烫着便加了个套子,您先试试?”
    毕竟是在身边服侍多年的老人,老夫人试了下温度果然恰到好处,再加上已经排喧过吴妈一顿,便不再声色俱厉:“上海到底不比北平,连个地龙都没有,来回换水辛苦你了。”
    吴妈这样精明的人,立即露出了感激涕零的模样:“伺候老夫人,哪里敢提辛苦两个字。”
    “罢了,”老夫人挥了挥手:“你明天先替我给老四报个信,就跟他说,他的侄女马上要跟盛家公子订婚了。”
    这一下,两个婆子都惊讶不已。吴妈生怕差事没办好砸手里,壮着胆子问道:“老夫人,可奴婢看今晚的情形,四小姐不像是要订婚的模样啊,三老爷也……”
    “愚钝!”陆老夫人忍不住拍了拍床架:“如今的年轻人自然是个个奉行什么自由主义不想结婚的,我这个做祖母的难道也要由得他们吗?再者说,结亲是结亲,也得让段家知道。我们如今可犯不着求他们了,老四以后在他们面前也好挺直腰杆。”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四老爷。何妈在心底叹了口气,老夫人眼中最要紧的只有这个幺子,其他亲儿子都要靠后,更不要说孙女了……
    吴妈不敢再惹老夫人生气,赶紧一叠声应了,第二天就去拍了电报。
    而此时尚被蒙在鼓中的盛继唐和陆明夷,完全不知道陆老夫人的如意算盘,更不知道这个不经意的举动会对他们未来的人生造成何种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这次的标题感觉起的很是恰当啊,活脱脱就是祖母大人的写照!哈哈哈~
    第59章 碰一鼻子灰
    陆明夷从小就没跟祖母接触过, 虽然自小听着这位长辈的英名, 到底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但自打盛继唐来访了一回,陆老爷和陆太太对自己所受的待遇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特别是陆老爷。他在家中排行老三, 老太太最疼爱的是小儿子, 长子要顶门立户也要给予一定重视。只剩下他和二哥,从进学到择业,基本无人问津,简直就是一对小可怜。要不是叔父资助,连出国留洋的学费都不凑手。
    人过中年冷不丁受到母亲如此礼遇,既是高兴又是惶恐, 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二姨太从前就是老夫人的婢女, 梅姨娘对陆家的情况一抹黑, 他的情绪也就只能跟陆太太分享了:“缪贞,你说娘这是怎么了?”
    陆太太深知老夫人的势利,当初就因为她家在北方名声不显, 纵然有十里红妆,婆婆还是总挑她的毛病。动辄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在她生下长子不久后还硬往他们房里塞人, 如今倒是赶着一口一个媳妇叫得亲热。
    要说是他们往家里贴补钱的原因,那年年往里白填的数目也不少, 都没能换来个笑脸,必然是有更深的原委了。不过老爷是孝子, 陆太太就是有满肚子的委屈也不能明说,只是淡淡地道:“我也不晓得, 听阿囡说娘很喜欢盛家少爷。许是见到阿囡终身有靠,做祖母的高兴罢了!”
    提起盛继唐,陆老爷也笑了起来:“她都跟你说了?也难怪娘高兴,我对这孩子也是满意得很。出身相貌什么都在其次,他大学毕业后本有的是机会靠家世在机关混个闲职,却自己来上海打拼,不是那等外实内浮的人。依我看,比莫家桢强上十倍。”
    难得见丈夫如此欣赏后进,陆太太却有些不信:“说得这么好,别是被人家的见面礼给收买了罢!人我是没见着,那把蒋廷锡的泥金竹梅扇阿囡可拿给我瞧过了,真是好东西。我爷爷当年极爱蒋廷锡的花鸟,出到三千两银子求购尚且没如愿,老爷这回可得意了。”
    陆老爷可受不得这个冤枉,赶紧辩白:“夫人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为夫难道就势利成这样,一把扇子就能给收买了不成?”
    “那也说不定,”陆太太撇了撇嘴,反正不是亲自挑的女婿她就是不放心。虽说女儿再三说现在只是朋友关系,可人家都登堂入室了,决心可不小。“我听下人都议论,那孩子生得特别好,可是不是?”
    陆老爷本人就是一表人才,妻子也端庄秀雅。他本人虽然一直申明对此毫无偏见,但世人皆有爱美之心,见到长得好的偏爱些也是难免:“古人云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盛家这位少爷确实生得不差,与阿囡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是生得太好,陆太太才不放心:“不是我心存偏见,你看家桢,咱们也算看着他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就因为长得不错,家中又有钱,便有狂蜂浪蝶往上冲,生生成了个酒色之徒。三丫头也算颜色好的,外头还要逛堂子,实在不象样。大家都说,这盛少爷的样貌更加出色,家世也强。万一阿囡真嫁过去,他横娶个姨太太,竖娶个姨太太,岂不是要让我阿囡受尽委屈?”
    这才哪到哪,倒愁上这个了,陆老爷不禁啼笑皆非:“我的好太太,人家不过是觉得我们女儿很好,想征得父母同意交往,哪有那么快谈婚论嫁的。我也是觉得孩子还不错,真要做女婿,还得好好考察哩!”
    “老爷记得自个说的话,阿囡是咱们的小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的,必得找个十全十美的女婿才成……”
    陆太太正跟丈夫讨价还价,金香敲门进来了:“老爷,太太,三小姐回来了!”
    “回来就好,从昨天起老太太就一直念叨着呢,先带三小姐和姑爷去给祖母请安罢!”虽说是庶女,失了礼数也算陆太太的责任。
    可金香听了吩咐却站在原地没动,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三小姐是一个人回来的,没见三姑爷……”
    “这是怎么回事?”陆老爷皱起了眉头,“明明是让他们小夫妻一块过来,难不成是金贵传错了话,还是他们听错了。”
    陆老爷还纠缠在传话上,陆太太却是已经回过了味:“金贵办事一向稳重,更何况事关老夫人,怎么会轻易出错,怕是他们夫妻又闹别扭了。”
    陆老爷听了这话,顿时恼了:“统共结了没几天婚,天天大闹天宫,这是过日子的样子吗?再这样下去陆家简直就要成了笑柄,被娘知道了又有一顿气好生!”
    本来躺在床上的陆太太见丈夫动了真气,不禁后悔自己嘴快,赶紧劝解:“你先少安毋躁,说不定是姑爷工作忙也未可知。金香叫人把三小姐先领去小花厅,千万别惊动了老太太,我这就去问个详细。”
    “你身体不好,何苦去趟这个浑水。”陆老爷赶紧把妻子按住,“还是我去见她,要是再闹就离婚算了,也省得日后闹出更大的笑话来。”
    陆太太又何尝想管,可丈夫一口一个离婚,也不想想陆家的女儿才嫁出去不到一个礼拜就离婚,准保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才真是笑话。“你这个脾气呀,佳人就是有什么想说的也被吓回去了。横竖都在家里,也劳动不了几步,就等我一块去罢!”
    金香赶紧服侍太太洗漱换衣,等陆老爷夫妻到小花厅时,除了上班的陆益谦,其他人都已经聚齐了。
    陆佳人正伏在二姨太怀里哭,二姨太张嘴就骂:“混账东西,看着人五人六的,满肚子黑心花花肠,打量你是那起没娘家的人呢!惹急了老娘,我去跟他们母子对命。有的没的,先掏出他们的牛黄狗宝来,非得给我闺女出了这口腌臜气不可!”
    陆老爷从不许家中人说这些污言秽语,听得直皱眉,大踏步走了进去:“这又是怎么了,三两天就要回家闹一场。自从嫁了个女儿,我这险些就成了民事法庭了。”
    见公公婆婆到了,黎婉赶紧把上座收拾了请他们坐下。明夷和宜人也都乖乖立在一旁,梅姨娘更是装鹌鹑一声不响,唯有二姨太没眼色,自以为遇上了救星,当即就要扑上去:“老爷太太,这天杀的莫家简直不把儿媳妇当人看,你们可千万要替三小姐做主啊!”
    做主做主,三不五时就要他做主,难不成他是包青天。陆老爷对这一幕已经腻烦透了,大喝一声:“你先给我住嘴,不知道老夫人现在家中吗?这些丢人现眼的事,是不是要闹到她老人家跟前才罢休!”
    提起老夫人,二姨太不禁打了个寒颤。若真惊动了她,只怕人人都要落下不是,陆佳人也讨不着好。赶紧收了声,抹着眼泪道:“老爷,不是我想闹,是莫家不给三小姐活路走啊!佳人,赶紧跟你父亲说,莫家是怎么欺负你的!”
    与二姨太相比,陆佳人就聪明多了。她把脸上的泪抹了,只安静地给父亲和嫡母磕了个头:“女儿不孝,不仅未能替父母分忧,还让二位操心。从此以后,你们就当没生养过我罢了!”
    说完就要往外头冲,陆太太明知她是做戏,却不能不管,忙让金香把她拦了下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若是不相干的两姓旁人,你父亲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做父母的不奢望儿女能分忧解难,只望你们过得好罢了。若你出了什么事,叫我和你父亲情何以堪?”
    “太太……”陆佳人的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最叫明夷佩服的是不管怎么哭,她都能保持眼不肿鼻不塞,我见犹怜的状态,这也是种功力。
    在陆太太的再三安抚下,陆佳人终于道出了原委。原来那个孙晓倩进门之后就时常闹着不舒服,别说晨昏定省,压根就避不见面。陆佳人略说两句,莫家桢还要说她善妒,于是她就开始给孙晓倩立规矩,吃饭布菜,洗漱端盆。
    没想到姓孙的乃是个水做的美人,没折腾两下就晕了,昨天金贵去报信时,莫家正鸡飞狗跳地忙着请大夫。最关键的是,大夫来了之后,竟然诊出了孙晓倩已经有两月身孕。莫家只有一根独苗,莫太太朝思暮想的就是抱孙子。这一下差点把那窑姐捧上了天去,立即收拾了上房给她住,又添丫鬟又添婆子,简直当成祖宗那么侍奉。
    陆佳人气不过,却被他母子俩好一通弹压,说她用心歹毒要绝莫家的后。莫家桢宁可在家陪着那贱人,也不肯跟她一起来见祖母。
    事情说完了,饶是陆老爷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依然被气得够呛,新婚纳妾也就罢了,妾还怀上了孩子,简直视他们如无物阿!陆太太再三劝解,也没能让他的脸色好一些。
    围观了全场的陆明夷却在想一件事,孙晓倩竟然怀孕了?这在前世也是从没发生过的,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存在于对白中的九爷,想他想他想他……
    第60章 罪魁祸首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小夫妻之间闹别扭, 而是涉及到了两家人。陆太太当机立断让金贵去莫家报信, 说是老太太想念孙女,要把陆佳人留下小住。如果莫家还想挽回, 自然会来交涉。若是他们执意把窑姐肚子里的那块肉当宝, 那就依老爷的意思,让他们离婚。反正陆佳人还年轻,去乡下避两年风头,未必找不到个如意郎君,不必跟这一家子死耗。
    家里的内务一向是陆太太做主,她既然做了决定, 二姨太也只得委委屈屈地依从, 陆佳人倒是很满意。只要陆家还肯管她, 不信那对母子不低头。
    家里的大戏一幕接一幕,你方唱罢我登场,着实精彩, 可明夷却无心欣赏了。盛继唐一向是甩手掌柜,魏五倒是够灵活机变, 可压根分不出胭脂和粉的区别, 满庭芳若没有她镇场还真不行。
    因还在正月里,礼盒的销量不错, 每天陆陆续续都能卖上几十个。陆明夷看了一回库存,估摸着几天内就可以沽清:“这批大红色的新年礼盒不必再订货了, 在门口挂个牌子,写上剩余的数量, 售完即止。”
    张领班虽答应着却有些不解:“经理,这款礼盒的价格不贵,送礼是极体面的,为什么不卖了呢?”
    其他几个店员也围着点头,七嘴八舌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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