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妃被幽禁在关押过三皇子与四皇子的佛堂里,这些日子,她的两个孩子没有来看过她一次。
    或许是被那对乱伦的姐弟给处理掉了?顺妃看着角落未能完全除净的污血痕迹,仿佛看到了三皇子还是四皇子坐在那儿,正朝她阴恻恻地笑。
    像,真是太像了。顺妃心想,自己走到这一步,都怪那个自己没能再多下一剂重药的男人,不过棋差一着,就沦落至此,顺妃扼腕叹息,后悔的却是自己没有早一点下手。
    为何要坚持劝服了父亲再动手?若是早下手一点,或许现下自己就能领着儿子荣登大宝了罢?顺妃诘问着自己,脑袋一下下磕在身后的柱子上,发出“叩叩”的响动,引来门外侍卫的注意。
    顺妃扬起嘴角朝他们笑了一下,很不在意似的:“怕甚么,本宫不会寻死的。”
    顺妃等着那个男人亲自来杀自己。
    似乎是听到了顺妃连日来的祈祷,佛堂的门在黄昏时“吱呀”一声被打开,金灿灿的余晖洒进黯淡的佛龛里,照得那尊被牢牢固定在高处的佛像眉目低垂,似笑非笑。
    顺妃觉得双眼有点刺痛。
    来人是苍白着一张脸的皇帝。
    两人相顾无言了许久,到底是做了这些年的夫妻,走到如今这一步,无论是愤怒还是悲伤,似乎都不对。
    十二摆手示意跟着的仆从们退下,到底还是留了些体面给顺妃。
    但是他未再向前一步了。
    顺妃有些痴痴地笑了:“你到底还是来了。”
    十二微微颔首,似乎还带出了一声叹息。
    “陛下为何叹息?现下被捆在这的可不是您。”顺妃冷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只是臣妾有一句不得不亲口问一问,臣妾与父亲哪里对不住您了?您抬抬手就能给出的东西,竟然如此吝啬吗?”
    “还是说,这些东西您本就没打算给?”
    “是。”皇帝大方地承认了,“我没打算给出那两个位置,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你。”请记住夲文首髮站:2w 8 9. c o m
    他捡了张蒲团坐下:“我也从未许诺过,为什么你们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视为势在必得之物呢?”
    顺妃只觉得皇帝不要脸至极:“就凭我与我父亲为你登上大宝出的力,那两个位置难道不该给吗?”
    十二觉得好笑:“你扪心自问,就算朕给了,你的父亲的能力真的能把宰相这个位置坐稳做好吗?”
    “为何不能?”顺妃厉声质问,“明明是你!一个被先帝冷眼相待的贱族血脉,若不是我与我的父亲,你怎么可能翻得了身!不知感恩之辈!”
    那未竟的执念已将她的回忆篡改得面目全非,皇帝沉默不语。当年他们俩的婚事,是何相在背后推波助澜,那时他还未能完全吞噬老皇帝的心智,待圣旨到来时已回天乏力。
    顺妃心里恨得发狂,刚嫁给他时,因着他的身份自己受了多少冷遇,从前的闺中密友纷纷远离不说,还要承受那些身份贵重的宗室妃妾的冷眼。支撑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不过是咬着牙一遍遍告诉着,有朝一日她能登上世上最尊荣的女人的宝座,将这些人通通踩在脚下,将她们狠狠碾碎。
    至于妄图与她争抢那个位置的,顺妃想起那个被她派人乱刀砍死的卑微宫女,心中竟涌起一阵快意:“凡是阻拦我的,都该死!”
    “所以,刘氏是你杀的。”
    “当然是我杀的!你说过的,府里没有人能越过我去。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将她带回来!还让她生下孩子!”
    “他们并非我的血脉。”
    “怎么可能?”顺妃如遭雷劈,“那为什么,三皇子与四皇子与你如此相像,就连眼睛都一样……”
    皇帝轻声叹息:“刘氏,是凌氏流落在外的血脉。”
    在宫里几经辗转寻出路,以为自己攀上了五皇子,却在五皇子妃连消带打的攻势下被弃之不顾。待凌太后寻到她时,她正要寻死。
    将人救下后,连素质一切脉就发现了问题,原来她已身怀有孕,只不过宫女大多营养不良,肚子不显怀,最后只得托十二带回了府中。
    但解释起来太复杂,皇帝也不欲与顺妃托底这么多,这桩秘密点到为止即可。他站起身来:“你的父亲已经伏诛,朕不杀你,留你一条性命在此渡过余生,就算全了我们这些年的夫妻情谊。”
    顺妃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般:“为什么?”
    皇帝不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我?主谋是我!是我!是我要杀你!”
    皇帝脸上浮出了一丝隐秘的笑意:“顺妃,朕当然知道主谋是你,不然你以为,能如此顺利地给朕下药?”
    “留你一命,是感谢你替朕全了这一局。”他已在此处逗留了太久,怕十公主担心,还是早点回去罢。
    只留下顺妃木木倚在柱子边,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气神般软了下去。
    但是不多时,佛堂的门又再一次被打开了。
    十二回到养心殿时,十公主并不在。唤来李望一问,原来他前脚刚走,十公主便带了他的披风说要去寻他,想是路上没凑巧错过了。
    十二于是返身要去找人,还没出长街便碰到了十公主。他上前去牵她的手,却握到了一片冰凉:“皇姐手怎么这样凉?”
    十公主没有说话,只是面上瞧不出一丝喜色,闻言也只是把手轻轻抽了出来:“无事,将披风穿上吧。”
    十二吃不准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态度,乖乖将披风穿上,仍旧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路无话,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回到了养心殿。直至就寝前一切如常,但十二心下惴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孩童做错了事等待着东窗事发的折磨。
    所以当十公主撩起床帘时,就看到十二披着单衣跪坐在榻上,一副任人采撷的乖巧样。
    十公主失笑:“你这是做甚么?身体好全了?”
    十二一言不发去勾她还带着水汽的指尖,带着些小心翼翼,一双灰眸湿漉漉地含着万般可怜。宽松的亵衣让她身体的热度毫无阻隔地传来,将他微微打战的身体包裹得温暖异常。
    “……如果我做错了事,皇姐会原谅我吗?”十二紧紧贴着十公主,喃喃着讨要一个承诺。
    十公主却叹息一声,轻抚着他:“你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么?”
    十二垂手埋进她怀里,声音已带上了些许哽咽:“可是,可是……可是!我只有这个……能作筹码了。”
    最后一局他压上了所有,赌她会为了自己重新回到这个禁地。
    很自私,但是他赌赢了不是吗?十二收紧了环抱着十公主的手,只要不去看,在她最终的审判来临之前,让他在她怀里再肆意最后一次吧。
    不料十公主却没有任何反应,将人拦腰抱起横放在榻上,吹了灯躺在了他的身侧:“睡吧。”
    十二睁大了眼睛。
    夜色中十公主双眼熠熠生辉,带着些许促狭:“让皇姐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惩罚不听话的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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