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距这么大的两万个人,最终竟然在一起了。
    想到这儿,徐清愉叹口气,那个时候,她看不上纪云窈,嫌弃永安侯府落魄了,只是利用纪云窈为她办的字画局造势,可现在,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羡慕纪云窈!
    徐清愉第一次心动,就是去年上元夜那天。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无疾而终。
    沈暮朝娶了纪云窈为妻,而她只能嫁给别的男子,日复一日地过下去。
    见徐清愉没有动静,丫鬟又道:“夫人,咱们还回去吗?”
    徐清愉不舍的收回目光,“走吧。”
    徐清愉羡慕纪云窈,但她深知强求不得的道理,还是把握好自己手里的东西最重要。
    *
    春去秋来,转眼间又是一年冬天。
    明绿端着玫瑰露过来,“小姐,晚上您和姑爷想吃什么啊,我待会儿就让厨娘准备。”
    纪云窈笑着道:“明绿,你又忘记改口了!”
    以前丫鬟和小厮们称她为“小姐”,叫沈暮朝为“姑爷”,但自打确认了彼此的心意,纪云窈让府里的下人都改了称呼。
    之所以之前没有纠正明绿等人的叫法,是因为纪云窈内心深处对沈暮朝没有足够的信任,她担心沈暮朝会变成话本子里的负心郎,但现在,她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沈暮朝和话本子里的“沈暮朝”不是同一个人。
    明绿忙改口,“夫人,是我忘了,我下次一定不会叫错了,您和老爷想吃什么啊?”
    纪云窈随口道:“天冷了,弄个暖锅吧,记得再备两盘解腻的果子。”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阿大突然进来,“夫人,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青州的秀才,要求见老爷。但我看那人衣裳破破烂烂的,比街角的乞丐还要脏,一点都不像是读书人。”
    纪云窈有些意外,“青州的秀才?”
    沈暮朝是青州人士,金榜题名后,常有青州籍贯的读书人来拜访他,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是,前来拜访沈暮朝的读书人多为举人,打扮的也是光鲜亮丽,干干净净。
    阿大道:“夫人,门口那人一看就像是个讹人的骗子,不像是正经的读书人,我还是把他赶走吧。”
    听到“讹人的骗子”这几个字,纪云窈秀眉微微一扬,想起了往事。
    顿了顿,纪云窈道:“别急,我出去看看。”
    世上讹人的骗子不少,但衣裳破烂又脏又臭的,也不一定全是骗子,毕竟当初她第一次见到沈暮朝的时候,沈暮朝也把她当成了骗子。反正她闲着没事干,出去看看,权当是消食了。
    还未到府门口,纪云窈就看到了阿大口中的那个“骗子。”
    寒冬腊月,这人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脚上的草鞋也把几个脚趾头全露了出来,头发胡子一把抓,丝毫没有读书人的讲究和干净。
    阿大高声道:“这是我们夫人,你有什么事,就对我们夫人说吧!”
    “骗子”看了纪云窈一眼,连忙摇头,“不行,我要等着沈大人回来才能说。”
    阿大纳闷地“嘿”了一声,“你是骗人的吧!”
    纪云窈打量着面前这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子,看了看他的双手,又低头看了看这人的脚趾,道:“阿大,领这位秀才郎进来。”
    男子愣了下,没料到纪云窈并没有怀疑他,“夫人,您相信我的身份?”
    纪云窈笑了一下,“虽你衣衫褴褛,但你双手指甲和双脚脚趾干干净净,可见是个讲究之人,你指腹间还有一层茧子,和我夫君手上的那层薄茧一模一样。”
    男子既惊讶,又感激,“夫人真真是心细如发,聪颖过人!我一路从青州来到青城,您是第一个认出我身份的人。”
    明明是读书人,却打扮得如此落魄,纪云窈道:“外面冷,快进来吧。”
    等傍晚沈暮朝下值回府,纪云窈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我打听过了,那人姓苏,名字叫苏凌峰,去岁通过童子试有了秀才的功名。他非说要见你,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不肯告诉我。”
    “把他领回府后,知道你有洁癖,我让阿大给他找了更换的衣裳,又让他沐了浴,这会儿他在前院等着你呢,等了有一个时辰了。”
    沈暮朝“嗯”了一声,“我现在就过去,待会儿也在前院用膳,你不必等我。”
    纪云窈道:“我让厨娘做了暖锅,待会儿给你和苏秀才也送一份。”
    沈暮朝颀长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一看到沈暮朝,苏凌峰立即起身,迎上来走了几步,然后重重跪下来,“苏某拜见沈大人!”
    沈暮朝扶他一把,“快起来,有什么话坐着说。”
    苏凌峰却是不愿意起来,双手作揖,“沈大人,眼下只有您能救苏某还有苏某几个兄弟的命了!”
    沈暮朝眉头微皱,从西北去到青州,他和母亲在青州待了好几年,但他并不认识这位苏秀才。
    沈暮朝沉声道:“你先起来,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苏凌峰听话地站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见到沈暮朝的这一刻,他却哭了出来。
    苏凌峰声音哽咽,“沈大人,我来找您,是希望您能为张山长以及青州的秀才们主持公道。”
    “今岁八月乃三年一次的乡试,我与几位好友、同窗全都下场了,但是,在贡院里,有几道算学题,我与几位同窗、好友,却是提前见过。”
    提前见过?
    沈暮朝一惊,眉头紧锁,“你是说,今科青州乡试有人舞弊?”
    苏凌峰:“是,这几道算学题,除了个别数字不一样,与乡试前张山长拿给我们的一模一样,从贡院出来,我与几位同窗觉得奇怪,便去向张山长打听,结果,张山长也是一头雾水,说这几道算学题目,是别人拿来向他请教的。”
    苏凌峰口中的张山长,不是外人,正是青州松阳书院山长,松阳先生。
    在青州的时候,沈暮朝正是在松阳书院读书,张山长对他颇为照顾。
    事关张山长,沈暮朝神色凝重了些,“你继续说。”
    “沈大人,张山长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拿着题目找他请教的,是一位姓孙的老先爷子,孙府是青州有名的的大户人家。”
    “乡试结束的当天夜里,张山长就去了孙府,可是,就在张山长离开孙府不久,他马车的马就受惊了,张山长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我与几位同窗去探望张山长,张府门口却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我与同窗未能见到张山长的面。我们怀疑张山长是被人控制了,我和几位同窗立即去报官,没想到的是,青州知府和孙家人狼狈为奸,不仅不秉公执法,还把我那几位同窗抓了起来,只有我侥幸逃过一劫。”
    “同窗们告诉我,事关重大,若要求一个公平,只能来京城,而沈大人您是青州籍贯,我就贸然求到您这里了!”
    “这几个月来,为了躲避孙家人的追杀,我一路隐姓埋名,扮作乞丐,想方设法隐瞒身份,这才来到京城。”
    ……
    夜幕沉沉,藏云院里,闻言,纪云窈吃了一惊,“竟然有人敢舞弊?还把张山长给控制起来了?”
    为了找寻小善,纪云窈和纪夫人去过青州,当时就是张山长接待她们的,后来纪云窈与沈暮朝成亲的时候,张山长也送来了贺礼与祝福。
    虽然与张山长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在纪云窈的印象里,张山长为人和蔼可亲,并没有其他大儒的清高孤傲。
    沈暮朝解释道:“那几道算学题目,张山长是从孙府老爷子那里弄来的,问题就出在孙府人身上。”
    纪云窈想了想,“除了主考官,别人也没办法泄露题目,可见乡试舞弊,和这次的主考官脱不了干系,今科青州乡试的主考官是谁?”
    沈暮朝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孟学士。”
    三皇子裴朔的外祖家就是京城孟氏,孟学士是三皇子的表哥。
    纪云窈瞪大了眸子,“孟学士?”
    她摇着头,“难怪那青州知府要和孙家人狼狈为奸!”
    即便是孟学士泄露的题目,可孟家是皇亲国戚,孟家的背后是皇后与三皇子,没有人奈何得了孟家人!
    “是啊!”事情太棘手,沈暮朝位卑言轻,叹了口气。
    纪云窈担心地道:“可这样一来,张山长还有苏秀才的几位同窗也难逃一死!”
    望着纪云窈蹙着的眉心,安静一会儿,沈暮朝道:“小羊,我有一个想法。”
    纪云窈忙道:“你说!”
    “松阳书院名气颇盛,当年我从西北去到青州,无权无势,又无功名在身,按理说是没有资格进去松阳书院的,但张山长没有把我拒之门外,他考核我一番后,破格录取了我,我才得以进去书院读书。”
    “没有张山长的破格录取和栽培,就没有现在的我,如今张山长危在旦夕,我不能坐视不管。”
    纪云窈道:“这是自然,可是,你打算怎么做?”
    “孟家人位高势重,即便让苏秀才告到刑部去,案件许是也不会被受理。”沈暮朝眉头紧锁又松开,下定了决心,“一拖再拖,但张山长还有苏秀才的几位同窗是等不了的,明日早朝,我会亲自向圣上禀明此事。”
    纪云窈怔了下,不过她也没有不意外,依照沈暮朝的秉性,他确实不会坐视不管。
    纪云窈问道:“苏秀才手里可有证据?”
    “有。”沈暮朝道:“孙老爷子拿着题目向张山长求教,题目刁钻,张山长也解不出来,便找来几位学子帮忙解答,那几位学子,就是苏凌峰一行人。”
    “题目抄在宣纸上,原稿就在张山长的手里,张山长早有预料,那夜去孙府之前,就把原稿交给了苏凌峰一行人保管。苏凌峰一路小心翼翼,带来了京城,依照宣纸上的字迹和落笔的时间,就能查出乡试舞弊的真相。”
    纪云窈眉间的担忧仍然没有散去,“有证据就好,只是,孟家是三皇子的外祖家,你这样做,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都是彻彻底底和皇后以及三皇子结仇了!”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早死小娇妻的七十六天
    莹莹烛光落到沈暮朝的面上, 穿着官袍还未来得及脱下的年轻男子,眉眼间漾着如玉的光,“小羊,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 于公,我身为臣子, 不能置若罔闻, 于私, 恩师被卷入科举舞弊案中, 我更该尽绵薄之力营救恩师。纵然皇后与三皇子会忌恨我,但三皇子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不过是在他那里又添一笔账而已,我倒是不担心,我唯一担心的,是你和永安侯府。”
    把裴照川送到皇上面前, 是沈暮朝的手笔,加之小善又和裴照川定亲了, 即便明面上沈暮朝没有和三皇子撕破脸皮, 三皇子也是相当忌恨他的。
    纪云窈问道:“你担心我和永安侯府受牵连?”
    沈暮朝轻轻“嗯”了一声。
    蹙着的眉头松开,不复方才的担忧,纪云窈反而笑了起来, “还记得当初你向我提亲时, 我问过你同样的问题吗?”
    “那时候,四皇子还未回宫, 三皇子暗中派人跟踪我和小善, 当时, 永安侯府的处境很是凶险,但你并不害怕和我成亲会受到牵连。沈暮朝,你如此,我亦如此。”
    “我曾痛斥周二郎是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那你该知道,我是讨厌这种人的,若苏秀才求到你这里,你还坐视不管,那你便不是你,同样,我也不会因为你选择明哲保身而感到高兴和庆幸。”
    “更何况,科举舞弊,不仅仅关乎苏秀才及张山长几人,影响的是整个松阳书院和青州的读书人,我和娘亲去过松阳书院,我觉得你们书院的学子挺好的,虽然没有找到小善,但当时他们提供了很多线索,还有一些学子特别热心的给我们引路。”
    沈暮朝眸光微动,“小羊……”
    纪云窈打断他的话,“你先听我说!”
    “沈暮朝,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瞻前顾后,也不要担心拖累我!再者,你入朝为了官,而我出身侯府,小善更是皇后的未来儿媳,即便皇后与三皇子不愿意认这门亲事,但他们要为难我和永安侯府,少不得也得惦量一番。”
    不仅如此,为了保护纪夫人和小善,纪云窈做了预知梦后,就花重金买了几个武艺高超的护卫,一部分用来保护纪夫人和小善,剩下的两个常跟在她身边。
    是以,纪云窈还真不担心会遭到皇后及三皇子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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