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做到心无挂碍,才能开悟人生真理。只有心无挂碍,一切艰难险阻才不会令我们畏惧,才会超脱烦恼。
    抄完这句话的时候,阮星蘅的笔尖顿了一下。
    他的叹息声在这片寂静的大殿里清晰可闻。
    朱砂笔勾画其中,他神情不变,坦然又在旁添了句——
    “心中有所念,纵是烦忧,也甘之如饴。”
    文字天然就带有力量,姜黎作为一个媒体人是最明白其中的含义的。
    她含着眼泪,轻轻揭开了砚台下压着的最新一层。
    是一张薄薄的纸条。
    上面只有四个字。
    ——求妻岁安。
    阮星蘅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
    她在哭,他第一次没有开口哄她,而是轻轻环住她整个人。
    背部抱住她整个人的姿势,弯曲的脊背透着一丝卑微,这是一种很主动的姿势。
    阮星蘅吞掉她的泪:“我知道你爱我的,狸狸。”
    “别推开我。”
    他的声音在这大殿内飘散:“让我再多陪陪你好吗?”
    姜黎已经没办法再开口,他的体温炽热,感情热烈。她无法在神佛面前说谎,泣不成声地弯下腰,转身埋在他的怀里。
    她在这一刻开始埋怨生命的无情,她紧紧地拥抱住自己的少年,死咬的下唇又了血色,很快被他吮吸出酥麻的感觉。
    “我和神佛许了心愿,愿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她抬起头,水润过的眸子很亮,聪慧从她那双狡黠的眸子里钻出来,她的算计写的明明白白。
    “好。”
    阮星蘅应了一声,他的面孔在这昏暗的烛光里显得很苍白,紧抿住的唇,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我答应你,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会活下去。”
    他的手落在她的后脑勺,然后用力将她整个人紧紧压在自己怀里。
    胸膛在剧烈喘息,他低哑的声线蓦然透出渴望,抓着她肩头的手指极具颤栗。
    “你让我陪着你。”
    “好。”
    神佛殿前,他们望向彼此的眸光期许。在这场真心弥漫的人生里,他们都巧妙地完成了对彼此的目的。
    姜黎的泪落在他的肩头。
    她偏过头贴着他瘦削的锁骨,感受到他那颗为她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是她的爱人。
    他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九九八十一卷供奉了香烛台,姜黎站在一旁看着阮星蘅跪拜叩礼,她的手里捏着那一张“求妻岁安”的纸条。
    出来的试试风很大,本来已经有了春日的暖意,忽的又下起了小雪。
    姜黎站在寺庙门口等着阮星蘅出来。
    他小跑着过来,在看到她的一瞬心好像又落了下去,步履缓了起来,微笑着将手里的围巾戴在她的脖子上。
    “还以为你走了。”他轻轻道。
    姜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愧疚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踮起脚亲了亲他的眉眼,眷恋的目光落在他覆了一层白雪的发上。
    “阮星蘅。”
    “除非死去,我不会停止爱你。”
    第55章 接吻
    义无反顾去爱吧。
    直到我们都毁灭。
    三月的某一天, 医院突然传来有合适配型的消息,与此同时,姜黎重新转到京市医院进行住院治疗。
    姜佳欣中途来看过她几回, 可是时常要和阮星蘅打上照面, 她又觉得尴尬,来了几回也就不肯多来了。
    就像春天来了,寒冬自然而然被驱散。经历了落底的绝望,一切又在慢慢向好的地方走。
    顾川野倒是时常来,他有时说话没分寸, 捧着一把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走过来,一路上赚足了风头。
    “怎么样啊, 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的?”顾川野把玫瑰放在她床头, 笑容有点得意,“你猜今天的玫瑰花哪来的?”
    姜黎挑了下眉,饶有兴致的等他下文。
    “从阮星蘅那儿截胡来的, 他那办公室里堆得都是玫瑰花, 听说科室的小护士都迷死他穿白大褂的样子了。”
    顾川野哼笑着, 拿起床头挂着的术前注意事项看, 看了一会儿他放了下去, 笑了医生, “这玩意你自己都看过了吧?”
    “嗯……阮星蘅帮我记着呢。”
    顾川野眉心一动, 随即若无其事地说, “怎么又好上了啊?不是舍不得他吗?”
    “他答应我会好好的。”姜黎唇角弯了下, 目光幽远放向窗外, “怎么都舍不得, 看他跪在神佛之下, 我想我可能这辈子乃至下辈子也没办法辜负他了。”
    “这么深情啊。”
    顾川野坐在床头看着她, 他还是那副混不吝的语气,说话都像是开玩笑一样,“下辈子都不留给我。”
    “为什么要从阮星蘅办公室拿花?”
    姜黎偏过头望着他,她虚指了一下床头,语气自然,“戴安娜玫瑰,只有阮星蘅知道我喜欢这款。”
    顾川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脑子被驴踢了一样把情敌的玫瑰花送到她的床头。
    他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路过花店,忽然想起今天你应该更希望收到阮星蘅的花,所以就顺手给你拿过来了。”
    合适的配型已经联系好,今晚她就会进入手术台。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
    姜黎自己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睁开眼的明天,只要一想到阮星蘅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黑暗里,他手上拿着的手术刀还沾着她的血。
    这样的梦让姜黎深深窒息,她合上钢笔笔帽,把写好的一摞信放在床头柜,周爱媛的脸又重新浮现在她的眼前,此时此刻姜黎终于明白她那时的惊慌不安来源于何处。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身后千千万万还爱着她的人。
    顾川野酸溜溜说:“给阮星蘅写情书呢啊?”
    “不是,是藏区小朋友的回信。”姜黎语气很宽容,“他们祝我身体快点好起来,也祝我手术一定会成功。”
    她恢复了一贯的毒舌:“顾川野,你要是再这么阴阳怪气讲话,我手术结束第一个就蹦起来揍你。”
    “你来啊,我最近看上了块地,准备盘下来给你做降落伞基地。”
    顾川野扯了下唇:“旁边再搭个蹦极项目,你不是喜欢刺激吗,等你好起来就带你去玩。”
    他就这么散漫的笑着,半张脸藏在窗前的阴影里,轮廓都抹的很淡。
    姜黎忽然觉得他们都是同一种人,顾川野是,阮星蘅也是。
    他们都很隐晦的把爱和关心藏起来,小心翼翼的,又极其忐忑。
    姜黎笑了一下,眉眼舒展开,“放心等我出来吧。”
    “你姐我还要给你介绍对象呢,大龄单身狗顾川野同志。”
    “不好意思,请更正一下,是钻石黄金单身贵族星月公司董事长顾川野好吗?”
    顾川野理了一下领结,满是骚包说,“马上也将会是拥有占地3000亩的空中飞行降落基地的人。”
    姜黎一下笑出了声,顾川野总是拥有将凝重的氛围变得很轻松的能力。她的笑声从病房里传了出来,白色的纱帘轻轻晃动,走廊的转角白大褂的衣角微微露出。
    阮星蘅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值班的小护士很是眼熟他,打了声招呼笑眯眯说,“阮医生又来看女朋友呀?”
    阮星蘅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病房里。
    很久没有看见姜黎这样开怀大笑,两眼弯弯像是月牙,微微向后仰着头,好像把一切烦恼都抛在后面的样子。
    他想起高中的很多时候,下课铃声响,他只能看着她和顾川野有说有笑的走远。
    喧闹的青春是他们的,阮星蘅一刻也不曾拥有。
    优异的成绩,竞赛的奖牌……他需要用这些东西去讨好他的父母。
    思绪蓦然停止,病房里摇摇晃晃走出来一个小姑娘,口齿不清地喊他阮医生
    阮星蘅蹲下身体,和姜黎有关的事情他总是记得格外清楚,他记得这个小女孩在福利院突然发病,被紧急送进医院,却因为病房紧缺,被临时加塞进了姜黎的单人病房里。
    小女孩穿着姜黎前两天送的桔梗裙,抓着一颗草莓味的糖放在他手心。
    “医生哥哥,请你吃糖。”
    阮星蘅收下了那颗糖,温声道,“怎么突然给哥哥送糖了。”
    “里面的那个姐姐让我给你的。”
    小姑娘说话不大利索,嘴巴里又含了一颗甜糖,说了好一会儿才将刚刚的情景重现。
    原来说刚刚姜黎好不容易送走了顾川野,一时又有些无聊,就找了睡在旁边折叠床上的小姑娘说话。
    医院里的工作很忙,阮星蘅拿着药单在走廊里来来回家住的走,清秀挺立的侧颜时不时出现在她眼前,撩的她心里痒痒。
    正巧一群麻醉科的走过来,姜黎和小姑娘吹牛:“看见麻醉科的那些医生了吗?”
    “最帅的那个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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