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勋是陆延和俞远上回在排练室见过的那位,对方仍旧胆怯:我,我来练舞。
    俞远慷慨让路。
    陆延拎起自己的背包:走了。
    无意偏过头,陆延猝不及防对上镜中另外一双眼睛。
    显而易见,李勋在看自己。
    陆延皱眉,待走出排练室,他:你和他很熟?
    谁啊,李勋?不太熟,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和人聊天陆延,我们去楼下吧,我都好几天没摸到我的宝贝打火机了。
    不去。
    干嘛,你是对上次的事有阴影,放心,我都打听过了
    不是。陆延淡淡,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是有人不喜欢。
    俞远不明所以:谁啊,不会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吧?陆延你和她见面了,什么时候的事?你这些天不是都和我在一起的吗难道是节目组的?
    陆延脚步一顿:你
    俞远皱眉沉吟:首先,排除温老师
    陆延:
    .
    脚伤的恢复比预计晚了一点,第二期开始录制,温以穗还是不能登台演出。
    开场舞只有其他几位导师上场。
    舞台炸裂,经费燃烧。
    温以穗和其他选手在后台等候,听着前方观众席不断传来的尖叫。
    新的金主爸爸是真的不缺钱啊,这舞台这灯光
    好可惜,本来还以为能看见温老师的。
    对啊对啊,我好想看仙女跳舞呜呜呜。
    我也想,但是我怕温老师上台后,没人想看我跳舞了,毕竟太拉了哈哈哈,所以还是别了。
    你惨了,温老师都听见了!老师,俞远说他不想看见你上台!
    众人笑着闹成一团,俞远艰难从人群中挤出,为自己辩解。
    温老师,我还是想看你跳舞的,你别误会我!
    百忙之余,俞远还不忘就近拉人:陆延,你快帮我说句话!
    才刚进屋,陆延显然对前因后果都不了解。
    少年戴着一顶火红狐狸面具,精致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
    说什么?
    第一次见到陆延戴狐狸面具,红色焰火顺着眼角往下,隐约能看见脑后绑着的红丝带。
    张扬高调,绚丽又夺目,和陆延今日的妆容相得益彰。
    俞远怔了一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什么,我们刚在说想看温老师上台。
    思及他这位好兄弟之前对温以穗的态度,俞远立刻将人拉至自己身前,示意对方说好话在温以穗面前刷好感度。
    陆延,你也喜欢温老师的舞蹈吧?
    嗯。
    迎着众人的目光,陆延轻点了点头,狐狸面具后的一双眼睛狡黠又漂亮。
    他嗓音带笑。
    我也喜欢温老师。
    第十三章
    陆延的声音极低,轻飘飘的。
    刹那间,好似万籁俱寂。
    身后喧嚣震耳的音乐不再,只余陆延和温以穗二人。
    光影悄无声落在两人中间。
    众人屏气凝神,反应最大的非俞远莫属。
    先是害怕陆延说错话得罪温以穗,继而又被好兄弟一番说辞砸得晕头转向。
    喜欢温老师?
    他刚刚的问题,是这个吗?
    顾不及思考,俞远怀中的抱枕先一步发出抗议。
    他随手朝陆延的方向一丢:陆延你想得美,温老师是大家的!
    俞远急吼吼的,超大声:温老师我喜欢你!
    我也是我也是!
    顷刻间,耳边此起彼伏全是告白声。
    陆延最初的那句话反倒平平无奇。
    少年单手压在狐狸面具下方,薄唇轻轻向上勾着,好整以暇看着眼前的闹剧。
    轻飘飘朝温以穗瞥去一眼,戏谑又无害。
    温以穗气恼瞪了人一眼。
    反而引起对方走近。
    幸而屋里闹哄哄,无人在意角落发生的一切。
    温以穗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刚好是选手的投票界面。
    陆延抬眸扫去:温老师不给我投票吗?
    都断层第一了,你还不满足?
    那是因为她们都想看我摘面具。
    还没上台,陆延的人气和热度已然居高不下,可想而知未来可期。
    温以穗好笑:你又不怕露脸。
    陆延这张脸纯粹是加分项,露脸百利而无一害。
    陆延挑眉,明知故问:为什么不怕?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薄薄的狐狸面具,陆延身子稍向前倾,眉梢眼角皆染了浓浓笑意。
    狐狸面具狡黠而灵动,少年微微垂首,温热气息掠过温以穗颈间。
    原来温老师喜欢我这张脸啊。
    音调上扬,揶揄之意显而易见。
    耳边喧闹声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俞远的大喊。
    陆延,快轮到你了!
    温以穗猛地一惊,眼前那张狐狸面具无声无息退开,陆延唇角噙着笑。
    淡定从容:知道了。
    俞远大步流星走来,催促:走了走了,我们还得去一趟更衣室嗳对不起对不起,撞到你了!
    无意撞到人,俞远连声道歉。
    李勋紧绷着下颌,丢下一句没关系,扭头就往外走。
    本来就孤僻的性子,俞远也不在意,大大咧咧揽着陆延前往隔壁更衣室。
    与此同时,化妆师也来至温以穗身边,帮忙补妆。
    选手的上台顺序由抽签决定,前方悠悠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化妆师微低着头,细细打量:温老师,你眼角的亮片
    话音未落,隔壁忽的响起一阵喧哗。
    其中夹杂着俞远的哭腔。
    陆延,陆延你没事吧!卧槽,你的脚
    接下来,让我们请出下一位选手,他就是
    主持人的声音混着过道嘈杂的声音,温以穗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口走。
    一墙之隔即是更衣室,原本整齐排放的展示架此时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所有人挤在门口,脸上均是惶恐之色。
    陆延滑跌在地上,左脚深红一片,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脚指甲几乎脱落,隐约可见血肉模糊。
    陆延脚边还躺着一个翻倒的熨斗。
    温以穗心口重重一跳,随即沉下脸:都出去,医生呢,医生来了吗?
    这种活动,主办方都会安排随行医生,以备不时之需。
    温以穗有条不紊:俞远,你先去找导演解释,陆延今天应该上不了台,让他们换下表演顺序。我先送他去医院
    不用。
    随行医生已然抵达,半蹲地上帮忙处理伤口。
    甲片挑出之时,陆延险些将后槽牙咬碎。
    少年瘫坐在地上,一张脸苍白如纸,下嘴唇隐有血丝渗出。额角冷汗直流,陆延倒吸口冷气。
    听见温以穗的声音时,陆延艰难睁开眼,努力平缓气息。
    我能、我能上台。
    俞远第一个跳出反对,人生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俞远吓都快被吓死。
    你都这样了你还想上台,陆延你是准备下辈子和轮椅一起过吗?
    陆延强撑着扯出一丝笑:不、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你现在站都站不了!俞远激动红了眼。
    同样是等待比赛的选手,俞远怎能不知道陆延心中的不甘。
    同为室友的日子,陆延日日早出晚归,排练室宿舍两点一线。
    睁眼练舞,闭上眼的前一秒,陆延也是在盘点自己今日在排练室的表现。
    这么多日的血泪付出,最后只能惨淡收场,任谁都心存芥蒂。
    俞远将视线投向温以穗:温老师,你别理他,我现在就去找导演,让他
    让他把陆延的顺序调到最后。温以穗补上一句。
    俞远大吃一惊:──温老师!
    温以穗面不改色:现在是一点二十,距离节目录制结束还有五个小时,陆延最后一个上台,应该是六点左右。
    俞远忧心忡忡:可是他的脚
    温以穗:我刚联系了医生,最晚三十分钟之后到。放心,他们都是专业的。
    发现事故的第一时间,温以穗立刻和陈姨取得联系。
    傅家名下就有私人医院,团队专业处理迅速。
    只是对于陆延坚持要上台表演的想法,医生并不认可。
    终于有人站在自己这边,俞远大为感动:看吧,我刚说什么来着。
    为了陪陆延到最后,俞远自己也和人换了顺序,倒数第二个上台。
    我没事。
    过了最初那会,陆延此刻已经缓过劲,还能笑着和俞远谈话。
    温以穗进屋之际,恰好看见陆延和俞远相谈甚欢。
    瞥见有人进屋,俞远立刻噤声。
    看清是温以穗之后,方松口气:温老师,是你啊。
    下午的事故明显不是意外,俞远此时杯弓蛇影,看谁都有嫌疑,戒备心之严。
    温以穗轻嗯一声,朝陆延走去。
    编舞想好了吗?
    俞远大吃一惊:温老师,你怎么知道陆延改了动作?
    他猛地捂紧嘴,不会是我刚说的太大声了吧?
    不是。温以穗笑笑,我猜的。
    换做是她,第一时间也是重新编舞。
    脚伤不可避免,当然得从别处想方法。
    那最后上台表演了吗?
    先前听说温以穗要找医生,陈姨险些吓一跳,以为温以穗的脚又出了意外。
    后来得知真相,连声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
    掐算着比赛时间结束,陈姨立刻给温以穗拨去电话。
    嗯,上台了不出意外,应该是第一名。
    刚从录制现场离开,温以穗第一时间将陆延送往医院。
    才刚安顿好人,便收到陈姨的电话。
    即使没有亲眼所见,陈姨也猜出事故不简单。
    隔着电话叮嘱了温以穗好几次,最后还是不放心,给傅砚拨去电话。
    彼时傅砚正在一处老房子外,重重尘埃在空中飞舞。
    昏黄的灯影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能进入罢工状态。
    傅砚捏着眉心,愁容满面。
    小伙子,你是来找这家人的是你啊。
    老奶奶手里拎着垃圾袋,看清傅砚的长相,笑容堆满脸。
    她就住在隔壁,和傅砚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
    怎么今天来了,以前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呢,她没来吗?
    她、她在国外。
    重游故地,没想到还会碰见熟人,傅砚讪讪扯起唇角。
    高中有一次,他和家里人闹翻离家出走,身上仅剩的现金不够大少爷住酒店。
    刚好碰见老房子贴着出租广告,傅砚便租了一个月。
    再后来,林菡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这里,天天过来蹲守。
    两小无猜,老奶奶当时就看出他们是一对。
    记性好,如今还记得林菡的长相。
    你今天是来租房子的?老奶奶惋惜,这房子很久之前就出售了,这么多年也空着,我都没见过业主。你要是想租
    我知道,这房子是我买的。傅砚轻声。
    那时他和林菡还没分手,傅砚天真地以为,他们能一起走到永远,老房子则是他们的回忆之一。
    林菡出国后,老房子自然被傅砚选择性遗忘,埋在了记忆深处。
    【傅砚,我要回国了。】
    手机上还保存着林菡前不久发的消息,傅砚将脑袋埋在膝盖中间。
    思忖良久,最后还是拨通了傅明洲的电话。
    温以穗那么喜欢自己,自己现在要是再出手帮忙,以后如果分手
    傅砚双眉紧皱,难以想象温以穗会伤心欲绝到何种地步。
    幸而电话接通,傅明洲打断了傅砚的浮想联翩。
    小小叔。
    傅砚三言两语,道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穗穗善良,肯定想查清真相。她要是需要帮忙
    傅砚斟酌着言语,小叔你能让人通融下吗?
    隔着手机,傅砚摸不清傅明洲此时的情绪,他屏气,静静等待傅明洲的回答。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隐约还能听见键盘的敲打声。
    傅明洲轻哂:她和我什么关系,你们以后要结婚?
    ──不是!
    傅砚脱口而出,当即否定。
    他以后就算要结婚,也只会是林菡。
    小叔,穗穗她虽然不是你侄媳,但是她
    我知道了。
    傅明洲忽的出声,打断傅砚的言语,这事我会处理,你无需再插手。
    最后一句几乎是警告,可惜傅砚当初满脑子都是林菡,并未放在心上。
    只觉得傅明洲待自己真好。
    同一时间,傅明洲结束通话,气定神闲看向自己的助理。
    语气难得轻松。
    温以穗现在在哪?
    作者有话说:
    助理:在给小陆切兔子苹果:)
    小陆,本章最大的赢家!
    第十四章
    暗沉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直至月光从云层透出,终于可见丁点光亮。
    俞远提着大包小包,走街窜巷似的,东张西望。
    直至走廊的尽头,才终于找到自己寻觅已久的那抹光亮。
    俞远推门而入。
    医院安静,连同俞远的大嗓门也有所收敛,他一一将换洗衣物从行李袋中拎出。
    转头看向床上的病号。
    宿舍的东西我差不多都给你带来了,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我再去给你买。
    俞远照顾病号的经验几乎为零,幸好他学习能力强,一到医院就直接往超市跑。
    前面病人家属买什么,俞远也跟着买什么。
    我还给你买了轮椅,送货上门,等会你就收到了。
    陆延咬牙切齿,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伤了一个脚指甲,不是腿断了。
    那也很严重好吗!
    俞远振振有词,我刚查了,你要这脚要是处理不好,有可能会感染真菌,严重的话,还有可能截肢!
    陆延垂着脑袋,面无表情:你在哪查的?
    百度。俞远一本正经,你别不相信,我告诉你
    没那么夸张,我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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