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记忆混乱,她想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银感觉自己就像是托尔曼迷宫实验中的小白鼠,茫然无措地在空荡荡的要塞中寻找着。②
    她不断地走着,不断地碰壁,门窗都被封死了,她可以看到黑夜,却始终找不到活人,也始终出不去。
    慌张、恐惧、不安,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住了银,那些磅礴的情绪凝成了实体,水泥般将她灌满,堵塞了呼吸。
    不知道走了多久,银兜兜转转好几圈之后,终于找到了要塞的大门,正虚虚地掩着,漏出呼啸的风雪声。
    太好了,出去后就能找到人了!
    银近乎于欣喜地冲过去,大门很沉重,她废了一下功夫才将其慢慢推开,走入漫天风雪与黑暗中。
    积雪很深,也很厚,雪花夹杂着冰雹激烈地搭在身后,寒风刮擦着脸颊,生疼无比。
    银走得踉踉跄跄,但是她确实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点灯光,那似乎是间小木屋,远远透着暖橙色的光泽。
    她走了许久,走到口干舌燥,小腿肚直打颤,终于走到了小木屋的门口。
    那漂亮的、明亮的灯光触手可及,银甚至能闻到一丝晚餐的香气,比起冰冷黑暗的要塞,这里简直就像是天堂。
    银呼了口气,她正准备推开小屋的门,身后忽地有人靠近,长发被攥住,然后凶狠地往地面砸去。
    额头嘭地磕上小木屋的石阶,被砸出一道极深的血痕,银无助伸出手,那灯光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触碰到。
    咳,咳咳
    银断断续续地咳着,长发被拽紧,那人猛地将她拉起来,迫使银与其对视。
    你的速度可真慢,那人懒声说着,我一路跟在你身后,看着你走错了好几个房间。
    她有着一头罕见的褐金色长发,被寒风裹挟着扬起,让人想起沙漠中不断移动的沙丘,永远也找不到出口。
    更多的记忆涌入脑海之中。
    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喉咙干哑,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唐唐梨?
    不。
    唐梨微微眯了眯眼睛,一条明晃晃的狗牌从颈间落出,泛着淡色的冷光。
    是63号。唐梨慢悠悠地说着,是炸了你们要塞,杀了无数个护卫,还差一点点就把你也给杀了的63号。
    唐梨一说,记忆中那副地狱般的场景便涌入银的脑海,她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对方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
    别急着走啊,唐梨笑着,嗓音淡淡,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玩。
    你到底对迟思做了什么事情,又让她循环了多少次我并不知道,也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唐梨压制着银的动作,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稍稍用力,咔嗒一声便和银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所以,我就只能加倍讨回来了。
    手指被硬生生地掰断,碎裂的骨骼扎入血肉中,剧烈地疼痛窜入心脏中,银被压在雪中,痛苦地喘着气。
    这是第一次循环。
    唐梨微笑着,一字一句地将声音扎入银的鼓膜:欢迎来到我的地狱。
    作者有话说:
    【引用与注释】
    ①:出自唐代李商隐《锦瑟》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②:爱德华托尔曼(Edward C.Tolman),通过小白鼠走迷宫实验证明,个体的学习行为是有目的的,不是单纯地对刺激作出的反应。?
    第93章
    从黑夜到白天,再到朦胧的傍晚,镜范一直悄然运转着,淡蓝色的光点一明一灭,像是她平稳的呼吸。
    把银翻来覆去折磨一通后,唐梨神清气爽,临走时还不忘和派派叮嘱几句。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唐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和派派嘀嘀咕咕,千万不能告诉迟思,知道吗?
    派派拍拍胸膛,很是自信:那当然,包在我身上,这待会就把使用数据都偷偷删除了。
    唐梨满意:很好很好。
    对比起刚进门时的激烈挣扎,现在的银已经完全万念俱灰,她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瞳仁中空荡荡的,一言不发。
    唐梨才不管她,银越惨她越开心越高兴,毫不留情地把人扔回了监狱,然后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
    奇怪的是,家里一片漆黑。
    楚迟思不在家里,屋内没有热气也没有光亮,完全是冷冰冰的一片。
    唐梨试探着喊了几句,发现没人回应后默默给老婆发信息,这才看到楚迟思给自己留了言,说是今天会晚些回来。
    迟思这是去哪里了?
    唐梨在家里等了好久,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做得晚饭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直到最后被放进冰箱里,楚迟思还是没回来。
    楚迟思之前偷偷摸摸喊自己小狗,唐梨只觉得挺新奇,没想到如今她真成了一只在家苦等的狗狗,还是金毛大型犬。
    终于,在接近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唐梨听到门口传来嘀嘀几声,电子门禁被打开,楚迟思推门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黑色正装,衣领扣得齐齐整整,外套往里收着,勾出几分纤细腰身。
    楚迟思手中捧着的文件放下来,她坐在小沙发上换鞋,身旁便扑过来了一个人。
    迟思
    唐梨将尾调拖得可长,直接把楚迟思给压在门口的小沙发上,金发缠着她的西装外套,闻着甜甜的,像梨子味的糖粉。
    楚迟思措不及防,被她整个人压住,竟然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挡:你别过来。
    唐梨如遭雷击,表情都快哭了:什么?
    先别抱我,楚迟思默默加上解释,我刚从机场回来,衣服上细菌比较多。
    唐梨:
    虽说很有道理,怎么就是有点奇怪呢?不愧是她的老婆,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板而不解风情。
    唐梨悻悻然地松手,半趴在沙发靠背上,偏着头看向她:从机场回来,迟思去哪里了?
    楚迟思犹豫片刻:有些事情出差了一趟,八个小时的飞机,所以耽误到现在才回来。
    唐梨皱了皱眉:这才一天半的时间,你出差还要赶回来,怎么不在那边住一天?
    楚迟思看着她,忽地弯弯眉。
    她伸出手来,像揉小狗狗那样,轻轻揉了揉唐梨的头,将柔顺的长发弄乱些许。
    唐梨,你之前不是抱怨么?说什么我舍得你,你却不舍得我。
    楚迟思的手下滑,转而贴上唐梨面颊,将自己捧起来。她的掌心好柔软,有些微弱的凉意。
    她笑着说:我也不舍得啊。
    因为不舍得,所以一天半时间赶了两趟八个小时的飞机,匆匆地离开又匆匆回来,只因为她不舍得自己。
    在纹镜之中,楚迟思又冷酷又绝情,总是决然地将她推开,一心一意地要毁了镜范并且毁了自己。
    唐梨千盼万盼了多久,其实等的就是这么一句我也不舍得你,如今真的从楚迟思口里听到,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真好啊,她们回家了。
    唐梨心底热热的,她倾过身子想要去亲老婆。结果又被楚迟思推开了,蹙着眉看向自己。
    楚迟思说:都说了有细菌。
    唐梨:。
    等两个人都洗过澡之后,楚迟思终于没了细菌当挡箭牌,她被唐梨抱到床上,勾住了对方的脖颈。
    唐梨低头吻她,轻咬着楚迟思的唇瓣,而对方半阖着长睫,眼底有着晃动的水光。
    她的唇很软,身子也是软的,整个人像是糯米团子般软软一团陷在唐梨怀里。
    唐梨探着她的唇,舌尖轻滑过齿贝,轻巧地往里探去,她勾着楚迟思,不断、不断地深入。
    那湿润的、清甜的香;那微热的,细弱的呼吸,都被她掠夺而空,染上自己的气息。
    温热呼吸洒在脸上,绵绵的。
    唐梨能感受到勾着脖颈的手臂紧了紧,楚迟思拥着她,将这个吻再次加深。
    唐梨能听到她的心跳声,原本是平稳而有规律的,现在却失了节拍,错乱地落进自己手心。
    她想起,楚迟思刚才穿的那身小西装,斯文而又妥帖,领口扣得很整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平稳的呼吸被自己扰乱,齐整西装被被自己揉出一道褶皱,仿佛白纸被折起,烙下仅属于自己的印记。
    镜范可以延缓时间,第一层纹镜或水镜是64倍,而镜中镜则是4096倍,不过,她们的吻似乎也可以。
    玻璃沙漏中沙粒悄然坠落;漏刻滴滴答答落着水;布谷鸟会在整点探出头来;而精妙的机械齿轮牵动彼此,严苛地带动秒针、分针,与时针。
    时间失去了它的计量单位,变得模糊而不可测量,可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也只有短短的瞬间。
    楚迟思将她松开些许,淡色的唇都被咬红,染着水汽的长睫轻颤,声音微哑:时间不早了。
    唐梨故意问:怎么不早了?
    我有些困了,楚迟思说着推了推她,力气不大,轻飘飘的,我们睡觉吧。
    她们刚才吻了好久,吻得气氛都黏黏腻腻,唐梨的喉咙有点干,肺腑间也像是有火苗在簌簌燃着。
    她眨了眨眼,瞬间便换上了那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浅色瞳仁蒙着雾,委屈地凑到楚迟思身旁。
    迟思,迟思。
    膝盖抵上床铺,压出个小凹陷来,楚迟思仰面躺着,被她在脖颈间咬了咬,不疼,只是有点麻麻的。
    迟思,我今天在家里等了好久,唐梨轻舐着她的脖颈,热气铺洒在肌肤上,一直在等你。
    细微的水声落进耳廓,近在咫尺清晰可闻,颈间肌肤被亲着,咬着,又麻又痒,宛如小虫爬进了心间。
    楚迟思的呼吸乱了乱:我
    唐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舌尖触上了那微红的耳垂,软肉被磨蹭着,愈发像枚红果子。
    迟思,你不喜欢我了吗?
    唐梨在耳畔低语着,热气融化一般灌进来,你为什么不肯亲我?
    楚迟思:
    这两句话太熟悉了,可不就是之前在纹镜里面,小疯子缠着唐梨,又是舔纽扣又是拽衣角不给她走时说的话么。
    想起小疯子的所作所为,什么铁链、监视、项带等等确实能担得起小疯子这个称呼。
    楚迟思有点恼,真想拿个枕头砸在唐梨头上,没什么好气地说:真要不喜欢你,还能由着你弄来弄去?
    唐梨笑得灿烂:那你再亲亲我?
    楚迟思说:不要,我今天坐了一天飞机,腰酸背痛的,困了有点想睡觉。
    出乎楚迟思意料,唐梨居然真的松开了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很是乖巧地坐床沿去了:好吧。
    这可不太像是唐梨的风格。
    唐梨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对身体状态的了解比楚迟思自己都清楚,最知道怎么掌控那个度,一般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楚迟思稍有点疑惑,打量她两眼。
    唐梨一副纯良无辜的表情,甚至还拍了拍身侧的床铺,慢条斯理地提醒说:不是要睡了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迟思很是深刻地明白,并且亲自体会了这个道理很多次。她又瞧了唐梨几眼,在她身侧躺下。
    唐梨个子高挑,身体温度比她高一点,枕起来也很柔软,像那种大型的毛绒玩偶。
    楚迟思蹭过去一点,抱住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怀里,锁骨抵着软绵绵的东西,闷声说了句:睡了。
    有人捋着她的发:迟思,晚安。
    唐梨身上很软很香,现实中的梨花香有些刺鼻呛人,但唐梨不一样,她没有寻常Alpha的强迫感,味道让人很舒服。
    她的信息素很浅,也很淡。
    是满树梨花差不多快要落完之后,在指尖留下的一缕余香,也像是将梨花浸在溪水中冲洗后,透出的清冽水汽。
    那一丝清幽而淡薄的香,在室内悄然涌动着,勾着、缠着、绕着,密密地织成了网,镶嵌在她的呼吸里。
    空气中都是信息素,仿佛潮湿的雨季,张口便能呼吸到微热水汽,雨点倾斜着砸进心间,连衣领都打湿了。
    楚迟思:
    她就知道唐梨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一个枕头毫不留情地砸过去,正好砸在唐梨脸上:干什么?
    唐梨被挡在枕头底下,声音幽幽传来: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楚迟思:
    唐梨这人可真是坏透了。
    她移开枕头,唐梨正对自己笑得灿烂,浅色眼睫弯弯的,月牙儿似的,还敢继续喊她名字:迟思?
    终究骨子里还是食髓知味的,两人的信息素太契合了,只轻轻一撩动,便能激起千层涟漪。
    一旦尝过,便有了贪念。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又闷又热,楚迟思出了点薄汗,她抬手抚动后颈,掌心都是掩不住的温度。
    有一缕发丝黏在微湿的唇瓣,被舌尖撩了撩,卷入口中含着。
    真是的,有点睡不着。
    楚迟思稍微直起身子,她打开了床头那盏海螺灯,啪嗒一声轻响,暖暖的光晕便散了出来,落在床头旁边。
    海螺壳很薄,里面装着个小灯泡,温软光线透过螺壳,晃着,晃着,照亮了她们的小小角落。
    楚迟思整理着呼吸,她趴下来,摇了摇头:我好累,有点困。
    耳畔忽地传来扑哧一声,楚迟思转过头,唐梨在身旁笑得厉害,凑过身子来,亲亲她的唇瓣。
    笑什么,楚迟思又恼了,明天不,后天,不,大后天。大后天我要早起,和你一起去跑步训练。
    唐梨用指腹摩她的眼角,唇边笑意不减:真的?你起得来?
    楚迟思想起前车之鉴,稍有点心虚,但是还是很坚定地说:起得来,你大后天记得喊我。
    唐梨说:好啊,一言为定。
    楚迟思捞个枕头过来,垫在自己的下颌,她搂着那个毛绒枕头,弧度绵软,将自己默默埋在里面。
    唐梨平日里都是懒懒散散的,对着自己笑意明媚,只有偶尔,很偶尔的时候,她能在她身上瞥见一丝63号的影子。
    那只在雪山迷路的小狗,
    或者是小狼也说不定?
    房间里有一点淡淡的香气,是唐梨之前买回来的蜡烛,轻晃着,燃烧着,燃着一层水色的红,而后如同雪般陷落下去。
    两人侧身躺着,靠得很近。
    楚迟思就在她旁边,将绵软枕头压得微微下陷,她有些困了,长睫低垂着,从缝隙间悄悄打量着唐梨。
    呼吸声落在耳际,身侧都是熏香蜡烛燃出的淡烟,楚迟思鼻尖微红,鼻腔也稍稍有点堵,她嗅了嗅,愣是没分辨出来蜡烛是什么香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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