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此事还与顾倾有些关系。
    她的外租就是因为直言上书除掉赵家于军中之危,而被下了大狱,最后更是牵连了整个牧家。
    朝堂两大支柱,文牧武赵,在同一年被先帝清剿干净,自此大权在握,再无臂肘。
    不过接下来他却并没有励精图治,而是沉迷享乐,大肆修造宫殿,国库不丰,就从百姓身上下手。
    赋税是一年比一年重,原本三年一次的选秀,也变成一年一次,民间怨声载道。
    大臣们也忧心忡忡,本以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朝没落,谁知,三年前一场宫宴上,沉寂了好些年没有音讯传出的四皇子忽然出现。
    一出现就封锁了整个京城,控制住皇宫,当场逼得先帝写了退位诏书。
    可还没等新帝登基,大皇子、二皇子打着救驾的旗号接连谋反。
    宫变中,先帝不慎被二皇子所杀,大皇子嚷着为父报仇又杀了二皇子。
    可惜他实力不济,落败被新帝镇压,终是只能不甘的自尽而亡。
    那段时间菜市口的刑场几乎每日都有被砍头之人,地面上留下的血印至今还未消退。
    顾倾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仅仅是听来的消息就够让她骇然的了。
    皇权这种东西,真的能让人瞬间生瞬间死。
    赵牧两家皆因先帝而毁,新帝即位后为他们平了反,并且加封了一长串的头衔,还下令召回了两家剩余的族人。
    只不过近支的几乎被屠杀殆尽,侥幸逃过一劫的也没挨过后面几年的流放生活。
    如今仅存的那些族人基本都与顾倾和新帝出了五服,关系自然算不上亲近。
    或许是被当年的事吓怕了,或许是被什么人敲打过,这些人即便进了京,处事也相当低调,轻易不冒头,不是特别留心,都会忘了京城还有这两家。
    顾倾唯一一次跟他们联系,还是为了将牧婉箐迁入牧家祖坟。
    其实在牧家被赦免后,顾家也曾提出迁坟的事,除了向新帝表明他们的立场外,还想和顾倾缓和关系。
    不过她没同意,而是找上了牧家。
    顾倾望着小几上的茶盏有些出神,她想,以牧婉箐的性子应该更希望和父母亲人在一起吧。
    倾儿?
    洛含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就当去玩了,如果有人欺负你,不用顾忌什么,直接让丫鬟大耳刮子扇过去,有我们和你表哥替你兜底,你尽可以更肆意张扬些。
    顾倾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倒也没有担心,只是有些奇怪大长公主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办宴会?
    天寒地冻的,出门就是吸冷风,怎么想的呢?
    洛含玉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神色不明的儿子,轻轻笑了。
    能为什么,不还是为了新帝。
    眼看三年孝期即将过去,新帝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听闻朝中近日颇有些暗潮汹涌。
    皇后娘家几次递了牌子想进宫拜见,可惜一律被打了回去,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往大长公主府去。
    因为她住在宫外,而且承恩公老夫人是皇后的亲母、公主的亲外祖母,不好不见。
    其他有心的人家一看,这哪成啊,先下手者为强,落后一步,说不准皇后之位就得旁落了。
    然后理所当然的,公主府那叫一个门庭若市,门口的拜帖都能堆成山。
    可能真是把大长公主烦得够呛,干脆广发帖子,遍邀族中有适龄贵女的人家。
    不是都想往宫里奔吗?
    来来来,也别一个个分批往我府上去了,我把你们都聚在一块,你们什么想法,一起告诉我。
    也好叫你们都看看,你们有哪些潜在的敌人,自个先判断一下有没有胜算再说。
    要洛含玉说,这个法子当真促狭,一下子将那些人的注意力从宫里转到对手身上了。
    大长公主得了清净,可是宫外恐怕要热闹很长一阵子。
    其实按照惯例,明年开春后必然会有一场选秀,不仅皇上需要大婚,还有他的几个兄弟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
    先帝后宫嫔妃众多,子嗣也很是繁茂,皇子公主加起来足有二十来个。
    除开嫁了人的公主和参与叛乱被砍了的皇子,如今住在宫里的还剩下十个左右。
    估计皇上也不想继续养着了,这次只怕会一齐打发出来。
    家世好的奔着后宫高位,家世一般的也想争取下皇子妃,这次宴会想来一定相当热闹。
    可不是热闹吗?
    原本好似被冰雪覆盖住的京城因为长公主办宴会的消息,猛地重新喧嚣了起来。
    冬日里总要清冷几分的首饰、衣裳铺子开始客源接连不断。
    每一个来的人都要求找那种独一无二的衣衫饰品,无不期盼着能在宴会中拔得头筹,最好得了长公主青眼,入主中宫都有可能。
    这是我先看上的!
    顾涵双手按在首饰匣子上,犹如护食的小兽,这可是她看了这么久之后唯一看中的发簪。
    玉好,质地清亮透润,雕刻也好,一朵红梅栩栩如生。
    最关键的是听闻长公主最是喜梅,戴着这个一定比较讨喜。
    掌柜一拿出来,顾涵就爱不释手,可是谁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章妙颐不屑的冷哼一声:看了半天都没提买,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如今我已经付了银子,那就是我的东西,快把你的爪子从我的东西上拿开!
    哪有你这样的人,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吗?
    顾涵气得直跺脚,看向侍候的丫鬟:要银子本姑娘有的是,给他,双倍!
    和她拼钱财?呵,忘了她外祖家是干嘛的了!
    丫鬟直接甩了个荷包过去,砸在柜台上哐当作响,明显份量不小。
    周围响起几道抽气声,顾涵以为她们被震慑住了,立马得意的瞅着孙妙怡。
    来啊,不是有银子吗,有本事三倍买回去啊!
    章妙颐动都没动,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透着明显的讥诮。
    蠢货,钱财有时候很有用,但有时候却会是最没用的东西。
    今日我就看谁敢接你这个银子。
    果然,掌柜的一脸为难,苦笑着将荷包往顾涵面前推了推:
    姑娘,做生意要讲究诚信,这位小姐已经先付了钱,簪子按道理就是她的,您就是出再多倍,我也不能言而无信把东西给您啊。
    店里还有其他好物件,您要不看看别的?我给您打九折!还望您见谅。
    顾涵简直要目瞪口呆,还有银子送到手里不要的?
    况且就算要讲诚信,也是该归她啊,明明是她先看中的。
    你
    顾涵指着掌柜,就要破口大骂,李蓉芹看不过去,扯了扯她的袖子,凑到她耳边,极力压低声音道:
    好了别闹了,对方应该是承恩公府上的。
    皇后的娘家,后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顾府在她们面前就是个小娄娄。
    不说巴结着,也没有上赶着得罪的道理。
    顾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章妙颐,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果然是薄情寡义的人家,就是没规矩。
    章妙颐眼里的嘲讽愈加浓厚,盯着顾涵涨红的脸嗤笑出声,转而对着掌柜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傲然:
    替我送到府上。
    哎,是是
    掌柜的点头哈腰,看着章妙颐挺直脊背,缓步出了店门。
    顾涵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眼眶通红,感觉周围全是对她的嘲笑和指指点点,忍不住狠狠一甩衣袖。
    还拉着她害怕她冲动的李蓉芹没防备,被甩的脚步踉跄了好几下,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顾滢扶住她,语气似笑非笑:小心啊,表姐。
    李蓉芹掩在袖中的手倏地握成拳,眼神晦暗了一瞬,转眼又恢复如初,表情依旧温柔似水:
    谢谢滢妹妹。
    而顾涵早已经气冲冲的上了马车,等李蓉芹和顾滢追出去时,车子都驶出一段距离了。
    两人面面相觑,她们可是一同出的门,只坐了一辆马车。
    现在马车走了,她们要怎么回,难不成要用双脚走回去吗!
    这可是两个城区!
    第116章 我是后宫文里的原配嫡女9
    顾滢和李蓉芹最后还是没有走回去。
    虽然顾涵任性了些, 不靠谱了些,但是她却有个还算靠谱的娘。
    刘氏一见出去三人,回来却只一人, 而且还是红着眼、又气又伤心的奔回来的,当即找了跟随的下人前来问话。
    等弄清楚原委, 一边立马派人去接顾滢和李蓉芹, 一边赶去了大女儿的院子。
    她到时,里面正噼里啪啦一顿响,时而还伴随着几声夹杂着哭腔的怒吼。
    猖狂什么,谁不知道太后都不见她, 想当皇后?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住嘴!
    刘如梦快步走了进去,先是严厉的扫视一圈屋里侍候的下人,目带警告:
    都下去,今日之事若是传出一点半点的风声,我不问缘由, 全把你们发卖了!
    是
    娘在我这里发威风有什么用,有本事出去对着别人说啊!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我们家的吗?薄情寡义、道貌岸然、自私自利,什么难听骂什么, 直接说到我当面的都有!骂我商贾出身, 一股铜臭味,这些娘知道吗!
    顾涵举起桌上的茶壶,就那么随手砸了出去, 清秀的面容上透出了几分怨怼:
    您要是真有能耐, 就出去封住那些人的嘴,让她们再别胡说八道!
    茶壶哐当一声碎成几瓣, 正好砸在刘如梦的脚下, 她受惊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可是裙摆依旧被四溅的茶水染湿了一大块。
    她看着同样被打湿的鞋,动作无比缓慢的抬起头,望向那个她千娇百宠的女儿,眸光晦涩不明。
    顾涵眼神闪躲,刚才真是在气头上,散失了理智,这会理智回笼,她又开始心虚愧疚了。
    为人子女,怎么能这般对母亲说话呢
    可是她向来自尊心比较强,即便知道自己不对,也拉不下脸道歉。
    母女俩僵持了好一会,顾涵才跺跺脚,转身扑到床铺上,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很快便湿透了枕巾。
    她自小没受过什么委屈,祖母慈和、父母疼爱,外祖家对她们只有巴结讨好的。
    姐妹之间虽然时常有些小矛盾,但大多都是别人让着她,还真未曾遭过今日这种屈辱。
    如同当面被人扇了一巴掌!
    顾涵知道怨谁都怨不到母亲身上,她生她养她、极力给她提供优渥环境,对她和妹妹,母亲毫无过错。
    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总会忍不住想,如果母亲当年不嫁给父亲,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遭遇了?
    如果他们当初对那个姐姐好一点,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别人是不是就不会骂他们家了?
    她也不用跟着受牵连,说不定还会影响婚事。
    她压在姐妹头上十几年,若是以后却嫁的没有其他姐妹好,那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她们?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顾涵就恨不能立马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刘如梦看着女儿,沉沉的叹了口气,缓步绕过地上的碎片,在床沿边坐下,轻轻拍打着顾涵的后背:
    娘知道你的心思,别急,娘总会让你如愿的。
    不就是要永远比别人强吗?
    刘如梦垂下眼睑,这天下还有什么比皇室更尊贵的人家
    母女间的谈话无人知晓,顾涵在屋子里闷了两天,直到长公主宴会这日才踏出了房门。
    李蓉芹再见到这个表妹时,眼眸就不由的眯了眯,怪不得大房这几日没动静,敢情是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
    传说中的光华裙,一走一动间流光溢彩,映衬着今日难得放晴的天,说不出的绚烂夺目。
    只不过
    她不冷吗?
    顾滢以帕遮唇,掩住嘴角那一丝嘲讽,真是想出头想疯了,零下十几度的天竟然穿着一件单裙,也不怕作病了。
    李蓉芹淡淡一笑,语气轻飘飘的,好似风一吹就散了:
    若是能换来一场富贵,就算病一场又有什么打紧,贵人还怕没有好药好太医?
    太医就凭她?
    顾滢嗤笑一声,自家的烂泥都没洗掉呢,还想往宫里奔,也不怕脏了皇宫的地界!
    当年她就说要赶紧把顾倾接回来,可是祖母偏要拿乔,非逼得人到山穷水尽,才做出一副施恩的模样。
    然后怎么遭了呢?
    得来了这么些年倍受打压、被人戳脊梁骨的下场!
    她已经快要及笄,但是婚事却一点着落也没有,不就是受了家里名声的拖累!
    顾滢撕扯着手里的帕子,难不成真要像娘说的那样,嫁给表哥?
    闻家是大家族,在朝为官者不少,只是表哥作为庶出的嫡次子,目前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叫她如何甘心。
    再看看吧,且再等等看
    顾滢斜眼看向坐在旁边的李蓉芹,反正还有一个比她更着急的人。
    她如今可都将近十六了。
    是啊,十六了
    李蓉芹低垂着头,谁也不看,视线无焦距的落在自个的纤纤玉手上。
    选秀选的是官宦人家十三至十六岁的少女,她的生辰在四月,如果在那之前能选秀,她刚刚好踩在了最后的关卡上,还可以博一博。
    如果不能
    要么继续蹉跎下去,等着外祖母或是家中那个继母随便指一个,胡乱嫁了,要么就在今天拼一把。
    李蓉芹装作随意的瞥向另一边的顾涵,打扮的高调了也好,说不准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顾涵没察觉到身边似有似无的视线,不过即便察觉了,想来也只有得意的。
    怎么样,被惊艳了吧,嫉妒了吧?
    她也没想到母亲手里居然会有光华裙,而且保存的这般好,只需稍微改一改就很合身。
    就是一点,太不保暖了。
    为了效果好,顾涵里面还不敢多穿衣服,真的全身上下只有亵衣和外面的裙子,那叫一个冷啊。
    她又将手炉贴近了些,忍不住搓了搓,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有点发青。
    其实娘亲出门前交代了她要穿大氅,走动间衣摆的晃动也能看出来,等到了室内再脱下,效果更会翻倍。
    可惜爱美的小姑娘不愿意听,有好东西就想立马炫出来。
    顾涵暗笑,这下应该能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了吧?
    一辆马车坐着三位少女,她们血缘相近、挨得更近,却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盘算。
    只是不晓得最终谁能如愿。
    这边的情形顾倾一概不知,她此时正趴在车窗上,下巴抵着手背,怔怔的朝外看。
    这条路熟悉又陌生,六年前她从这条路走向了京城,今日她又沿着同样的路往回走。
    有风,小心着凉。
    慕容致骑着马护卫在车旁,无奈的俯下身敲了敲车壁:快把窗户关上。
    顾倾姿势没变,就那么趴着抬起眼皮,乌溜溜的瞳孔里清晰的倒映出他的面容,粉嫩嫩的嘴唇微嘟,整个人仿佛刚出锅的包子,白净又可口。
    表哥,你可真会扫兴。
    她做了个鬼脸,两颊都鼓了起来,慕容致差点笑出声,特别想伸手戳戳这个小包子。
    可惜顾倾没给他这个机会,唰的拉下车窗,不看就不看,哼。
    洛含玉轻笑,帮她整了整衣领,满眼慈爱:天太冷了,等宴会结束再赶回去估计会比较晚,我们要不就在这里住几晚吧?
    此次长公主的宴会定在了香山的皇家别院,离顾倾从小住的庄子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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