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了,我们醒了你跟我娘还在睡。屋里点着油烛,也看不清外面的天色,吉雅也说不明白。
    出了房门才看清天色,雪停了,天色是朦胧的,青里掺着白,白里掺着黑。吉雅跟进灶房,深吸一口肉香,肚子又响了,爹,咱们明年留只公鸡打鸣吧,要不然我醒了还以为是半夜。
    说的他像是夜里经常醒一样,打雷都吵不醒的,一泡尿能憋一夜,睡饱了才下炕放水。
    巴虎还没应声,他的心思又溜到锅里来,想先偷吃一口肉。
    先洗脸漱口,自己动手,别把衣裳洗湿了,我来捞肉。捞肉切肉,卤汤舀到盆里,改天还能再卤肉。
    其其格和吉雅抱着碗坐在桌边吃肉,巴虎时不时探头过来让喂一口,手里忙活着揉面团。
    蜜娘是被吵醒的,她往外看了一眼,天色还早,怎么其其格和吉雅已经起来了?再看小老三,这个的眼睛也睁得圆溜溜的,抱着脚丫子啃。
    真乖啊,知道娘在睡觉是吧?娘俩收拾好开门开窗散味儿。
    醒了?正准备喊你的。巴虎抖着面条下锅,问她饿不饿,我跟两个小的都是饿醒的。
    我不饿。蜜娘听着大门外的赫赫声,抱着小老三转身往出走,其其格和吉雅玩的起劲也没注意到脚步声,跟大胡小墨比着跳远,专往雪窝里跳,半腿深的雪被他们跳出了个坑。
    你们是吃饱了撑的找病生是不是?蜜娘左右看看,掂了门后面靠的套马杆就要打人,给我滚进来,靴子是不是进雪了?
    其其格和吉雅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往远处跑,大胡小墨也争着挤着凑热闹,跑远了抖着尾巴坐在雪地里看着大门口的女主人。
    娘你醒啦?弟弟也醒了?其其格蔫巴了,她低头看了看靴子,里面好像是灌了雪。
    巴虎听到暴怒声往锅里舀了瓢冷水,像烧了尾巴似的往外跑,咋了咋了?大早上别生气。
    你看那坑,他俩跳出来的,跟大胡小墨比着往雪窝子里跳,靴子里灌了雪,袖口也湿了。蜜娘咬牙,向他告状。
    没没没,没灌雪。其其格仗着有人撑腰,双手背在身后想要糊弄过去。
    你过来我看,没灌雪我跟你姓。
    你就是跟她姓也还是姓季啊。巴虎嘀咕,接过她手里的套马杆,算了算了,小孩子嘛,就是不懂事,等吃了饭我教训大斑小斑,它们怎么养孩子的,哪能带着小主人瞎胡闹。
    蜜娘反手拿杆子敲他,教训大斑小斑?亏他能张开嘴说这混蛋话,我来教训你,你是怎么养孩子的?又是怎么养山狸子的?
    巴虎被敲的抱头鼠窜,见雪地里的两个傻蛋还咧嘴笑,深恨帮他们求情了。
    引火烧身,亏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新换了袍子和靴子, 大清早的鸡飞狗跳总算结束了,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开始吃早饭。
    哇,卤肉可真好吃, 一尝就知道是我娘的手艺。其其格夸张地溜须怕马。
    吉雅看了眼替他和妹妹挨打的男人,也跟着夸:面条也好吃, 不软不烂。
    打了模板的溜须拍马他还漏了一句。
    蜜娘跟巴虎都不理, 一心吃面嚼肉,面里浇了卤汤,碗底烫的有小青菜,有荤有素, 滋味刚刚好。
    以后早饭就这么吃,抗饿还有滋味。巴虎跟蜜娘说话,晚上丢两坨牛肉到锅里,早上起来只擀面条,也不费事。早饭煮稀饭还要烙饼煮蛋, 另外还要炒菜,烙饼可比擀面条费事多了。
    那下午我用牛骨和鸡骨头熬一锅卤汤出来,骨头汤做卤底越熬越香。
    其其格和吉雅相互看看, 再看笑着说话的爹娘, 心里升起同一个疑惑:刚刚还打架了,这就不生气了?
    爹小丫头试探地喊了一声。
    吃饭。巴虎不好好理她。
    吃完饭巴虎自觉捡碗捡筷子,丢了抹布让兄妹俩擦桌子, 艾吉玛左右看看, 去外面提了装狗食的桶进来。
    我去羊圈了。收拾了家里,巴虎出门去看羊圈的情况, 还没拐过围墙, 看盼娣从她家出来, 他点了下头当做打招呼。
    哎,巴虎,你跟蜜娘今天可有事?没事晌午来我家吃饭。盼娣问。
    没事,我跟蜜娘晌午带孩子过去。
    盼娣一笑,好,那我这就准备饭菜。
    她扒了桶雪进屋,在院墙根下扒出冻结实的羊骨,趁着解冻的时间出门去给木香和白梅说,让白梅带上朝宝,让木香别带钟齐。
    我晌午估计走不开,你看晚上可行?木香实话实说:钟齐晚上在外跟人吃饭,刚好腾不开空,我也不想为了一顿饭跟他争执。
    那也行。盼娣点头,她再转过去给白梅说,转了个圈子去通知莺娘,最后去了蜜娘家里,让她晚上别做饭。
    送走了盼娣,蜜娘从缸里拿了十五条小银鱼出来解冻,晌午就做酸汤鱼焖米饭。
    小银鱼肉细嫩,两面煎的微微黄,油里爆山姜番椒和一把花椒,再倒进热水没过鱼,煮开下酸菜。
    吃鱼仔细些,不准说话,不准推攘。摆饭上桌的时候,蜜娘拿了鸡毛掸子放在手边,着重警告其其格和吉雅别闹幺蛾子。
    小丫头又嘟起了嘴巴,我跟哥哥都是听话的娃娃,娘你拿这玩意儿出来吓人,很不相信我们哎。
    你吃不吃鱼了?蜜娘扬起鸡毛掸子,不跟她啰嗦,想说话把凳子挪远点,话说完了再来吃。
    她和巴虎都不想再给孩子挑鱼刺,也三四岁了,能自己学着吃鱼。但其其格是个油头嘴子,吃饭的时候跟这个说一句那个唠一句,不管她她能吃饱了肚子才发现嗓子里卡了鱼刺。
    这是其其格和吉雅会说话以来最安静的一顿饭,只有筷子敲在碗上的清脆声,和吐鱼刺的噗呲声。
    我不喜欢吃鱼了。筷子刚放下,小丫头就变了脸,不让我说话我都吃不饱。
    吉雅把她碗边的鱼头拨开,妹,你吃了两条鱼,半碗饭,还有一勺鱼汤。说吃不饱那都是糊弄傻子。
    蜜娘戳了她一指头,抱起打哈欠的小老三进屋,喂奶、哄睡,换了双靴子出门,交代巴虎:你看着点你儿子,我去给盼娣帮忙。
    从生其其格和吉雅开始,她家但凡办席宴请,盼娣、莺娘和白梅都会在散席后帮着收拾,洗碗擦桌扫地啥都干。
    好,我下午哪儿都不去就守着他。巴虎喂了狗进屋,坐在窗户边上拿起针线篓里的鞋,循着蜜娘的针脚继续缝。家里大大小小五口人,他干重活费鞋,其其格和吉雅一天天长大,鞋没等穿旧就小了,买鞋总买不到样样合适的,蜜娘闲暇时鞋底鞋帮不离手。但她力气小,纳鞋底还是他纳的又结实又轻松,她看他纳鞋底也高兴,所以家里的鞋底有一半都是他纳的。
    一只鞋底完工,巴虎把窗户开了个缝往外看歇歇眼。
    大门敞着,大斑滚了一身的雪,贼头贼脑溜进来,养了一身的肥膘还一心惦记着吃,凑到灶房门口,抬起两只前爪试图顶开门环上斜插的棍子。
    咳。他敲了敲窗提醒,不等说话,它两耳一撇,一蹿溜出大门,比撵兔子跑的还快。
    都要挨打。巴虎哼了一声,人要挨打,猫猫狗狗也要挨打。他关了窗又坐回去,刚落座就见炕上的小胖子伸了个懒腰,吭哧了两声,醒了。
    是不是要尿尿?他赶紧出声,小三子睡醒看不见人会哭两声,一直听不到声就要号啕大哭,他抱起孩子扯了尿布,今儿就咱爷俩,你娘不在,我俩唠唠嗑。
    刚纳好的鞋底是准备给吉雅做鞋的,他拿过来在小儿子脚上比比,你哥的鞋都给你留着,这双鞋再有三年就能穿上了。
    哈布尔已经长了一颗小米牙,见啥都想啃,拽着鞋底子就往嘴里塞。
    巴虎乐于见他有东西堵嘴,咬鞋底总好过闹着要蜜娘抱。
    天色微微擦黑,蜜娘回来给小老三喂奶,接过孩子问:可哭过?
    没,乖得很。巴虎把被哈喇子打湿了鞋头的鞋底子塞进针线篓,饭快好了?
    快了。她蹬了靴子让巴虎给她换上棉鞋,牛皮靴是木头底子,站久了脚疼。
    不是喂了奶就过去?怎么还换鞋?
    还有三个快手菜没炒,要等人都来了再炒,木香把她儿子先送来了,说还有事要忙,要再等一会儿。蜜娘抱着孩子换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白梅和莺娘在那里帮忙,我不去也忙的过来,等饭好了我们再过去。
    对了,你要注意点咱家的狗,经常有狗去盼娣家里讨吃的,你饭点的时候去周围转转,要是有登旁人家大门的,给我狠狠打,打一顿长个记性,家里又没饿着它们,在外面乱吃东西,也讨人嫌。
    好,我明天去转转。巴虎握着小儿子的手,眼睛来回打转,时间不早了不好乱来,只能找话分散注意力,还有三天,文寅就娶媳妇了。
    嗯,后天你过去问问有没有让你帮忙的,人家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师兄,合该跑跑腿。
    跑腿行,干重活搬东西搭架子都行,只要别让他跟客人胡侃,怎么用他都成。
    乌云坠沉,风卷浮雪,蜜娘给哈布尔包上小被子,由巴虎抱着往出走,朝宝在大门外站着,身上新换了身衣裳。
    人都来了?巴虎问。
    你们去了就差木香了。朝宝逗了逗哈布尔,屋里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我一个男人坐里面站外面都不自在,就跑出来了。
    其其格和吉雅早就先过来了,一起的还有艾吉玛,再有木香的和白梅的儿子,三个人刚进屋,屋里的娃娃跑出来,七嘴八舌叫爹喊娘。
    木香的儿子站在檐下茫然地往黑乎乎的门口望,扭着指头说要回去,我要去找我娘。他也就跟白梅的娃熟悉些,跟其其格和吉雅还是第一次在一起玩,天黑了害怕,尤其是旁的孩子都有爹有娘。
    这木香,也不知道在忙啥,忙的饭都不吃了。盼娣出来哄孩子,拉他进灶房先给舀了碗骨头汤喝。
    也就莺娘还住救济院,她知道的还多一点,说木香是救济院的管事的,谁家丢鸡少蛋了,牛羊混在一起了,家里人吵架了等鸡毛蒜皮的事都归她管。
    威风的很,她跟钟齐一起管我们那边的大事小事。在小孩面前她没多说,她有几次撞见了木香跟钟齐吵架,面红耳赤像俩仇人。
    又等了一刻钟,朝宝和白梅一起往东上她家去看了看,回来说屋里是黑的,没人在家。
    我们先吃吧,不等她了,锅里的汤都要炖干了。盼娣这个主人家发话,菜就一道道往桌上端,萝卜羊肉汤,香煎小银鱼,酸菜牛血肠,酱烧鸡块儿,鱼丸子汤,一钵鸡蛋羹,还有一壶酥油茶。
    真是好菜啊,吃完这一顿我得昂头盼着你下一次再搬家。朝宝说奉承话。
    都是寻常的菜,你们家里都不缺,就是费些功夫罢了。盼娣眉宇间都洋溢着高兴,来漠北第五年,她有家了。
    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屋里的小孩最先察觉,不等人影显形就急着往外跑,娘,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没有,我这不就来了。木香抱起孩子往屋里走,抱歉抱歉,来晚了。
    没事,菜也刚端上桌,再来晚一点就不等你。盼娣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拉开椅子让她坐,这就开饭吧。
    来,都端起酥油茶碰个杯,恭喜盼娣住进新屋。蜜娘举起碗。
    恭喜,住新家迎新喜,往后的日子越来越旺。木香一口气干了一碗,眉目舒展,是说给盼娣听,也是贺喜她自己。
    尝尝酸菜牛血肠,别看样子不好看,吃着还挺不错的,我昨晚就已经吃了一顿。盼娣招呼。
    娘,给我舀勺鱼丸汤。吉雅递碗,还给旁边的弟弟说:这是我娘做的,你尝尝,特别弹牙。
    天天在家吃你娘做的还没吃够啊?白梅给她儿子也舀了一勺,又给其其格和吉雅一人挟了个大鸡腿,这是我做的,你俩也尝尝,看有没有你娘做的好吃。
    众人吃的正酣畅,卧在门口的狗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你出去看看。蜜娘接过哈布尔,让巴虎出去。
    还不等他走出院子,外面的人已经到门口了,木香在不在?我听人说她在盼娣家吃饭,这是盼娣家吗?
    木香已经听到了,谦然一笑,真是吃个饭都不安生,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
    怎么了?出啥事了?大晚上还跑来。她边走边问。
    钟撰士出事了,头破了个洞,情况不太好,要往茂县送,您赶紧随我过去。
    门外的男人压低了声音,但巴虎因为要赶狗离得近,正好听了个正着,也听到了木香冷静出奇的声音,巴虎,你进去别说,别搅的大家都吃不好饭。
    她又转身进屋借口救济院出了事要去处理,摸着她儿子的头想了想,让他晚上跟盼娣睡,你先睡,等娘回来了再来抱你回去。
    等她走了,盼娣把孩子拉到她旁边照顾,这个木香啊,本事大的很,四年前见面的时候谁能想到她会是今天这模样,比男人都不差。
    盼娣见巴虎脸色不太对,怎么了?
    没事。巴虎摇了摇头,喝了冷风呛着了,吃饭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整顿饭巴虎的话都少的可怜, 蜜娘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啥事,吃完饭不等他开口,她先提出要回去, 孩子要睡觉了,我们就先走了。
    又看向莺娘, 莺娘你是晚上住盼娣家里还是回去?要是回去让巴虎送你回去, 天黑又下雪,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莺娘看了看盼娣,想着她不回去也没事,就说留下, 我帮盼娣姐收拾,晚上跟她一起照顾孩子。
    白梅你也有孩子,你跟朝宝先带孩子回去,我跟莺娘收拾。盼娣不让白梅动手。
    我送孩子回去再来接她。朝宝抱起他儿子,他家没有吃奶的娃娃, 家里又还有老人,白梅早一会儿走晚一会儿走没影响。
    热热闹闹的一摊子散了,莺娘打了水给钟煦文洗脸洗脚, 脱了棉袄哄他睡觉。他时常被带去救济院, 跟莺娘还算常见面,又有他娘的交代,安心了睡的也快。
    灶房里, 盼娣跟白梅在谈木香, 她是我们几个当中性子最厉害的,也得亏了厉害, 不然做不成管事, 也不能让人服气她。
    白梅点头, 把手里的碗摞起来,是厉害,也辛苦,忙了家外的顾不了家里的,可怜了孩子。钟齐不就是管事的,她怎么也掺和进去了?
    木香姐跟她男人不太好,今年冬天她跟那男人吵架我撞见了两三次,有时候两人在救济院遇到了也互不搭理。莺娘憋了了一晚上,可算说出来了,她长吁一口气,煦文也多是木香姐在带,她走哪儿他跟哪儿,跟蜜娘姐的三个孩子比,像是个没爹的。今晚吃饭的时候她可看到了,除了巴虎出去那会儿,一直是他抱着奶娃子吃饭,还留心给另外两个挟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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