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信,都是苏沐之和纪明远往来所写
    而且,牵扯其中的,便是太子谋反案
    八年前谋反案发生时,太子并不在长安,纪明远带兵进长安勤王,并呈上从叛军贼首金吾卫上将军罗威上发现的太子印信,罗威被捕后,苏沐之亲审后,呈上的供词写明,罗威一口咬定,谋反之事是受太子教唆。
    可是按这信中所言,却全然不是这回事。
    前太子李衡,是冤枉的
    林梓行看向方笠舟,却见他眉头紧蹙,脸色发黑,双目眯起,似是在压抑着怒火。
    林梓行还记得原书中所写,方笠舟曾亲自手刃太子,并将太子头颅提上太极殿
    以前的林梓行根本不了解方笠舟,对他手刃太子这事深信不疑,可是现在她与方笠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她不相信方笠舟会做出杀死一起长大的表兄这样的事,更何况太子素有贤名,未来登基称帝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根本没有谋反的理由。
    以方笠舟的敏锐,他一定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只怕是一直在收集证据,伺机为太子平反吧
    方笠舟的狠辣无情,只针对敌人,而不针对亲人朋友,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被轻易蒙蔽的人
    林梓行拍了拍方笠舟的肩膀,轻声试探着道:方正卿
    方笠舟缓缓转头看向林梓行,手指点了点那几封信,道: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方笠舟一脸平静,林梓行看不懂方笠舟脸上的神情,只是凭借着直觉道:自然是要将此冤情上达天听了。
    那前太子是我杀的,你知道吗?方笠舟说这话时语气更加平静,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林梓行,道,你这般决绝,难道没想到我会为了给自己脱罪掩埋证据?
    林梓行果断地摇头,道:你不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更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方笠舟微微有些错愕,轻笑了一声,不由得摇摇头道:这般果决,都不犹豫一下吗?
    林梓行更是感觉错愕,一脸呆呆的,这可爱的样子显然取悦了方笠舟,方笠舟抬手轻轻蹭了蹭林梓行头顶的发髻,道:那就听你的。
    林梓行身子一颤,轻轻眨了眨眼睛。
    他刚刚是在摸她的头吗!
    林梓行脸颊绯红,目光飞快挪开,等她缓过神来,却见方笠舟已经起身了,道:你昏迷了两日,可有个人却醒过来了,你可得见一面。
    有个人醒过来了?
    林梓行略一思忖,才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起身道:她她竟真的活下来了?
    方笠舟轻轻点头,道:现在去见,还是明日?
    当然是现在了!
    林梓行迫不及待拉着方笠舟的胳膊,就往大理寺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当初她一念之下想到要救下的人,就在这节骨眼上,醒过来了
    这岂不是老天在帮她们!
    这夜,祯王府的书房中,李徊与纪明远相对而坐,吴良坐在二人下首,如今这三人脸色轻松自如,再也不似之前碰面时那般愁容满面了。
    三人备了一壶酒,吴良十分得体地轻抚衣袖给三人依次斟酒,李徊则轻抿唇笑着,道:此次多谢吴寺丞了。
    若无吴寺丞,我们必然无法成事。纪明远看向吴良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赏,道,等日后吴寺丞成为了少卿,寺卿,只怕前途不可限量。
    吴良欢喜得脸色发红,连连摆手道:殿下和将军太过抬举下官了,下官实在是惶恐。
    吴寺丞不必自谦,这是你应得的。李徊脸色一变,却是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这次没能将方笠舟一并拉下马。
    殿下,来日方长呢。吴良脸上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道,林梓行是方笠舟在大理寺中的左膀右臂,此番林梓行下狱前途未卜,下官在大理寺中说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有下官在大理寺,方笠舟日后的日子定然好过不到哪里去。
    李徊听罢,举起酒杯敬向吴良,道:那这杯酒就敬吴寺丞了。
    吴良受宠若惊,三人来回客气了一番,吴良终是按捺不住,试探着道:如今林梓行虽然已经下狱,但方笠舟特权犹在,两日前将林梓行接出刑部大牢养病,这是不是不大合规矩?
    李徊自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便道:放心,明日本王会进宫面见父皇,捎带提提此事,父皇虽然想来维护方笠舟,但在大事上,父皇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李徊轻轻勾起唇角,笑容显得有些阴狠,道:这个林梓行,是有把柄捏在本王手中的。
    吴良讪讪地笑笑,道:殿下这般说了,下官自是放心的。
    吴寺丞安心便是,明日纪某会同殿下一同进宫,断然不会让林梓行有逃脱可能。纪明远又饮了一杯酒,道,到时候少卿之位空缺,也好在陛下面前提一提吴寺丞。
    这下吴良彻底没了顾虑,又一脸谄媚地给二人斟了酒,举杯行礼道:下官三生有幸,得殿下和将军赏识,日后愿为殿下和将军当牛做马,肝脑涂地。
    祯王府上这段日子笼罩的阴云算是被一扫而光,外坊一座院子外,停了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有个略显瘦小的身影跟在前面高大的身影后面跳下马车,并未敲门,直接进了院子。
    屋中灯火幽暗,清水立在院中向方笠舟行礼,方笠舟压低了声音,道:人怎么样了?
    昨日醒来一心想自尽,被劝下了,今日就坐在桌前一言不发,饭菜也没动过。清水唇角抽了抽,道,脾气挺大的,主子有个心理准备。
    林梓行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真是个烈女子
    方笠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与林梓行敲响了正屋的大门,却并未听到里面的动静,二人对视了一眼,便推开了门。
    杨柳妈妈就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桌案旁,桌案上摆放着早已凉透了的饭菜,听到二人进来的动静后,懒懒地扭头望了一眼,道:原来是你们啊
    林梓行彻底惊了。
    原来杨柳妈妈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人,让人一听就差点能酥了骨头,如今却如同乌鸦一般喑哑。
    被我的声音惊到了?杨柳察觉到了林梓行的表情变化,冷笑了一声,道,这一切,可都拜他所赐
    林梓行闻言轻咳了几声,道:对不住,我只是觉得惊讶,并无嘲笑你之意,还望你莫要见怪。
    杨柳妈妈没说什么,也不太愿意搭理她,林梓行便一鼓作气道:
    你既知道拜谁所赐,那你可想复仇?
    第58章
    杨柳听罢, 抬眸望了林梓行一眼,眸中似有火光闪烁着。
    林梓行就这样与她对视着,过了良久, 杨柳挪开了目光, 道:他是皇子,是未来的天子,是我能肖想复仇的人吗?
    皇子不一定是未来的天子。林梓行十分坚定,道, 有我们在,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复仇却是要冒着生命危险。杨柳又扭头看向林梓行,声音虽然嘶哑不清晰, 但眸光却犀利无比,道, 如果我出卖他,若成功则罢,可若不成功,那我岂非又要命悬一线?
    林梓行毫不躲闪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道:那你就要这般东躲西藏,在见不得人的阴影里生活一辈子吗?
    杨柳眸光似是一闪,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水汪汪的,晶莹剔透,颜色更是比火还浓烈些
    杨柳缓缓垂下头,吞咽了一下,低声道:那我若站出来揭发他, 你能让我活着吗?
    你若没有犯下死罪, 自是会活着, 也没有旁人能够剥夺你的性命。林梓行坐在了杨柳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有人会为难一个良民,你明白吗?
    杨柳猛然抬眸林梓行,不由自主落下两行热泪,又伸手拂去了脸上的泪珠,强忍着哭声,一字一句道:我会有今日,全是拜他所赐,他既负我在先,那我就不能放过他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杨柳咬了咬牙,道,事成之后我若能活着最好,若活不成了,也要变成厉鬼纠缠他一辈子!
    林梓行浅浅叹息了一声,道:你不必做什么危险之事,只需要在适当之时,将你所知晓的他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罢了。
    那好啊,我一直没有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现在天赐良机,我可要好生把握住了
    杨柳住的这间院子烛火燃到了半夜才熄灭,林梓行与方笠舟从院中出来,脚步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林梓行看起来十分精神,方笠舟却是显得困倦了许多,林梓行察觉到了,便道:方正卿这几日辛苦了,不如过会先送你回王府歇息吧,我自行回刑部大牢就是。
    你要回刑部大牢?方笠舟眉心拧成了结,十分不赞同道,你才刚醒,身子很虚,实在不宜回去
    我再不回去,只怕祯王会借此做文章了吧。林梓行笑了笑,道,放心,我对自己的身子有数。
    方笠舟望了林梓行一眼,抿唇不答,一看就没有被说服。
    我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让圣人知道哪怕我身子不好,坐牢也兢兢业业的,咱们就能占据制高点了。林梓行捏了捏下巴,道,说不定祯王现在已经知道我醒过来的消息了,正憋着不知道该使什么坏呢,我这一回牢里,他什么本事也使不出来了。
    我还指望你明日进宫向圣人求情,光明正大地将我放出来呢!
    林梓行悄悄往方笠舟身边靠了靠,似是撸猫一般给方笠舟顺毛,方笠舟这才看起来心情好些,望了林梓行一眼,却叹了声气,道:你只想着案子,只想着要将李徊扳倒,可曾想过自己?
    林梓行瞪大了眸子,停下了动作,道:想我自己什么?
    你的身子为什么会这么差?若你再进牢里身子垮了该怎么办?你这般费尽心思扳倒李徊之后,想要的是什么?方笠舟面向林梓行,十分郑重道,扳倒李徊很重要,但这些事情比扳倒李徊要重要得多
    林梓行躲避着方笠舟的眼神,放下手臂,远离了方笠舟一些,道:这些事情不急的,等李徊倒台了之后再说也来得及的。
    方笠舟一看便知林梓行不愿说,也不勉强她,只道: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牢里布置得很舒服,你安心便是,想来按照计划,你也不会在牢里呆太久
    嗯
    林梓行本能地感觉到马车之中开始升温,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暧昧
    方笠舟对她的照顾,显然超越了一般上司对下属的关爱程度,更何况他早已知道自己是女子了,林梓行没法不想歪。
    林梓行明显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好像自从自己上次做梦梦到方笠舟之后,她对方笠舟的感情就有些不一样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趁着马车中气氛变得更不对劲之前,林梓行轻咳几声缓解了尴尬,道:殿下,如今我们的准备,大约能让李徊再无登基可能,但他身边还有纪明远这个深受圣人信任之人,就凭几封信件,只怕无法将他彻底扳倒,那样一来,若他一心扶持李徊,那李徊岂不是还有翻身可能?
    你说的有理方笠舟微微蹙眉,道:得想法子让圣人不在信任纪明远才好。
    林梓行眼珠一转,灵机一动,却又摇了摇头。
    方笠舟转头看向她,道:怎么,想到法子了?
    是想到了法子,但只怕是太过冒险了。林梓行抿唇,又叹息了一声,道,而且圣人不一定会相信我们
    你只管说,若当真是好法子,圣人那边交给我。方笠舟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坚定,道,他会信任我的
    林梓行应了一声,伸手轻轻握了一下方笠舟的大臂,轻声道:谢谢你。
    若没有他,她只怕也无法逃脱李徊,更无法想象有一日会密谋将李徊铲除
    方笠舟垂眸望了一眼被她捏过的手臂,唇角忍不住勾了勾,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腕,便缓缓松开,道:是我该谢谢你
    第二日一早,皇城大门将开,早已等候在皇城门口的祯王府马车上,便缓缓走下两人。
    李徊整理了一番身上的绛紫衣袍,与身旁的纪明远对视了一眼,亮出腰间鱼符便得放行,缓缓步入皇城。
    圣人正在纪贵妃处用朝食,听内侍来报,说祯王一大早便与纪明远将军一道进宫请安,抿唇笑了笑,赞道:徊儿是个极孝顺的。
    纪贵妃自是喜不自胜,道:陛下信任徊儿,爱重徊儿,徊儿怎会不孝顺陛下呢?
    圣人被服侍着用帕子揩了揩唇边,便缓缓起身,道:既如此,朕便去瞧瞧。
    纪贵妃上前给圣人理了理衣裳前襟,便行礼道:恭送陛下。
    圣人这边出了寝殿便直奔太极殿而去,待来到太极殿后,见李徊与纪明远下跪行礼,圣人摆了摆手,坐在了龙椅之上,道:起身吧。
    圣人仔细端详了一下这舅甥二人,笑着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赐座吧。
    李徊却不敢坐,直接又跪倒在地,道:儿臣有负父皇重托,特来请罪,请父皇降罪责罚。
    圣人身形微顿,缓缓坐直了身子,道:徊儿,你有何罪可请啊?
    父皇嘱托儿臣负责调查徐少卿被杀一案,可三日过去了,儿臣半点进展也无,是儿臣无能,请父皇责罚!
    李徊重重叩首,纪明远也随之跪下,道:陛下,殿下固然有罪,但此事也不能全是殿下之过,还请陛下明察。
    好了!圣人眉心微蹙,高声呵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不说清楚,要朕如何决断啊?
    李徊缓缓抬头,端起手臂行礼道:父皇,儿臣奉命彻查徐少卿被杀一案,本该审问嫌犯大理寺少卿林梓行,可儿臣却并未在大理寺牢中见到她
    哦?圣人微微挑眉,道,这是为何啊?
    儿臣也觉得奇怪,这活生生的人怎可能从牢中消失呢,谁知问了狱卒才知,原来是平远王于林少卿下狱当日就将其接出了大牢,现在也不知所踪
    李徊话毕,又叩首行礼,道:儿臣看守不力,以致人犯逃脱,是儿臣之过。
    圣人轻轻应了一声,又缓缓倚靠在了龙椅之上,道:那可派人去问过平远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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