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站叮的一声,一道提醒带好随手物品的机器女声遍布整个车站。
    陆靳予嗓子发干,他咳笑了声。广播音还在继续放着,他拉起宋清颐冰冷的手给她捂寒。男生温热地呼吸吹在被冻得冰凉的手上,他的话像颗安神药丸一样给予对方力量。
    陆靳予宽慰地说:没事,会好起来的。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汽车从抵达仙女镇。
    宋长闵的电话进来,叫她从西边的站口出来,说他就在门口等着她。
    陆靳予听见电话里的话外音,不做碍事狗地松开她的手。在看见她挂完电话后,冲着笑着,你快去吧。
    那你呢?宋清颐是有些着急要走,夜色深,她也担心陆靳予今晚的去处。
    我回头找个酒店住一下,确定后给你发消息。陆靳予脸上没半点儿紧张,反而真是像个来旅游散心的人似的,一脸轻松自在。
    手机上不停地震动,大概是宋长闵和孙敏发来的催促消息。
    没再多逗留,宋清颐说:我忙完了给你发消息。
    外婆还在医院,孙敏脸色惨白地倚在急救室门口站着,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疲态尽显。
    老人年纪大了,本就腿脚不好,阿姨当时忙着做菜没及时注意到老人,结果就出了事。那么高的楼摔下来,还撞到了头,很不妙的情况。
    手术室还亮着红灯,看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宋清颐和父母在外面不知道等了多久,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宣告了手术的抢救失败。
    孙敏在外站了一整晚,这会儿遭受刺激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个看着温柔但态度坚强的人。
    元旦只有短暂的三天假期。
    仙女镇这边还有些后事需要处理,时间一到,孙敏就开始催着宋清颐回学校了。
    车票是1月2日的,宋清颐垂着眼听孙敏交代的话,一边在衣柜里掏了件厚一点儿的外套穿上。
    宋清颐以往每年寒暑假的时候都会来仙女镇跟外婆生活一段时间。
    孙敏对待她严苛,每次来到仙女镇的时候,就跟野猴出山似的,哪哪都觉得新鲜好玩。
    外婆那会儿身体健康,见宋清颐想在外玩,有时候还会陪她一起。
    每年来到仙女镇的那几天,就是宋清颐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压力,没有教条,有的只是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放松。
    脑子里想着事儿,在听孙敏说的话时,左耳听着的话右耳就冒出去了,转头想却想不起来都说了些什么。
    随便应了几声后,宋清颐就拿了两块钱硬币坐着公交车前往车站坐车了。
    像是可以随时照顾到她的情绪,陆靳予这几天和她一样,在仙女镇没有离开,在她需要他的时候,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知道她因为外婆意外去世而伤心,男人不会哄,半夜三更的时间点儿,就这么默默地守在她家楼下看着她屋里亮着。
    只要她害怕了,打开窗户就能看见他。
    车站门口,陆靳予早早地在那儿等着宋清颐。
    陆靳予年轻,不仅长相优越,形体也很好。宋清颐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影子。
    之前在家里有着孙敏和宋长闵两人在,宋清颐受困不能下来见他,这会儿看见陆靳予后,嘴巴一瘪,走过去钻进他怀里。
    元旦过后,西江又一次降温了。
    宋清颐鼻头和眼眶被冻得通红,在看到陆靳予后,原本强撑着的情绪也再也绷不住了。
    眼泪像是断了的线一直在掉。
    路过的人看到个小姑娘哭得那么狼狈,理所应当的怀疑是小姑娘面前的这位男孩子欺负了他。到底热心,不免多嘴上前多说了陆靳予两句:小伙子啊,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女孩子计较什么?
    女朋友是用来宠的,你怎么能用来欺负人家呢?
    哎哟喂,虽然你长着张好看的脸,但是人家小姑娘愿意跟你就说明相信你的哇,你不要辜负人家。
    你还是要对女孩子好点儿的哇。
    宋清颐埋在陆靳予怀里哭得不成样子,全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些什么。陆靳予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护着,冲来人点点头,您说的对。
    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对她。
    估摸着是看这小伙子说话挺有诚意,不像是假话,路过的大妈没再多说,撤了给她们留有私人空间。
    现在还在,没到检票的时候,陆靳予带着宋清颐在候车室里等车。
    不知道是哭得累了还是眼泪流干了,这会儿的宋清颐消停了点儿。陆靳予衣服被宋清颐的眼泪洇湿了一大块。要是平时的话,指不定又要说什么话来逗她但现在情况特殊,他就这么沉默地、一言不发地待在她身边给她递纸巾。
    宋清颐手里攥着张干净的面纸,她红彤彤的眼尾垂着,忽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陆靳予,外婆走了,以后没人疼我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
    没想到在说出这句话后,泪水又抑制不住地上来了,像是积攒了前些年所有的泪水,在今天再也收不住阀门。
    元旦假期结束,返假的人特别多。
    比起回仙女镇那会儿的场景,现在的车站热闹嘈杂,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的人和行李。
    哭狠了的人,说话跟气短一样,弱弱的。
    陆靳予低着头靠近宋清颐,摒弃掉所有嘈杂的声音,看着她说话时的嘴形连蒙带猜地猜出她说的话。
    她说的是陆靳予,外婆走了,以后没人疼我了
    看着她的眼泪,陆靳予的心都揪了起来,但却无可奈何。
    耳边车站内的播报声音又在重复循环地响起,提醒着旅客不要忘记钱财及贵重物品。
    带小孩的旅客,请牵好自己的小朋友
    不远处,有个年轻妈妈听到广播声响后立刻牵好了自己顽皮的小儿子。她推着行李箱,一脸警告地指着他:千万不要乱跑了啊,你要是丢了妈妈就直接走了不要你了。
    小孩年纪小,还分辨不出大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被妈妈这么一吓,立马乖起来了:妈妈不要不要乐乐,乐乐会听话的。
    陆靳予握上宋清颐的手,二人十指交缠相握着,交换着彼此的温度。他低着头,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目光炽热地看着宋清颐,说得一字比一字认真:不会。
    宋清颐,外婆走了,以后换我疼你。
    方才在他们前面的那对母子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四人擦肩而过,陆靳予动了动唇,像是说着什么誓言一样给她保证: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也会永远兜住她的脆弱。
    他喜欢宋清颐,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心之所想的事。
    永远没有期限,直到她觉得厌烦为止。
    元旦跨年的时候他和宋清颐颠簸在回仙女镇的路上,大巴车上,听着不远处人家放着的烟花和炮竹声音,司机乐呵地跟他们道了声新年好。
    烟花炮竹声起,陆靳予在那一刻就这么想了。
    作者有话说:
    宋清颐(哭):不会厌烦。
    前一章加了点内容,陆靳予当天喝了点儿酒,要不然依照他这性子肯定火急火燎地开车给人送回去
    就加了这一个哈
    第61章 小火
    日子像是小火慢炖的粥似的过着。
    宋清颐和陆靳予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变得紧密起来, 不似之前刻意避开的样子,现在的宋清颐和陆靳予,在外人面前不再避讳的接触。
    最近毛淑敏发力地追着郑柯厌, 他手机里没有隐私, 看着任何消息时都是光明正大。
    周月坐在他旁边吃零食, 看见他在回消息后凑过来看了几眼,这是你同学嘛?我好像经常看到她找你。
    郑柯厌微微颔首,轻皱了下眉头:不是, 她是宋清颐的室友, 前段时间给宋清颐送早饭的时候碰上加了个微信。
    属于说是把所有的都干脆地交代出来了。
    周月点了点头, 薯片咬得咔嚓咔嚓作响, 我可以看你手机吗?
    可能是近朱者赤, 周月长时间和郑柯厌待在一起,自己也染上了点客气劲儿,格外有礼貌地征求了对方意见。
    那当然可以。
    郑柯厌对周月从来都百依百顺, 况且,周月的面容可以解锁手机,只是她从来没有拿他手机看过罢了。
    郑柯厌抬了抬眉梢, 笑着把手机递了过去。
    聊天记录从有好友开始的那一天算起,周月把消息记录往下拉了个遍,越看脸越黑。
    小姑娘起初不是直奔主题地表明来意, 就这样以一个学妹的姿态过来聊天沟通, 期间郑柯厌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姿态, 有几次隐晦地拉远了两人的关系,
    比如说:在和女朋友吃饭/嗯, 你不懂的话可以请教下你们班第一宋清颐,
    谁知道毛淑敏还是跟没看见似的, 不依不饶地发来消息。周月小脸紧绷着,过了会儿,噘着嘴巴对着郑柯厌说道:宝贝,今晚我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清颐家里好像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郑柯厌侧头看着毛淑敏,大抵猜出来她因为他在和别的女孩儿聊天而不开心。实际行动远比动嘴说说更有成效。他拿起手机在上面点了点,给毛淑敏发去最后一条消息:
    抱歉,你的喜欢我回应不了。互删吧,祝好。
    周月晚上找宋清颐的时候确实是别有意图,她化了个精致的妆来到西大,正好赶上宋清颐他们班马思课刚下课。
    有目的的到来,她拎着五杯奶茶来宿舍找宋清颐。
    之前周月来过宋清颐宿舍,但当时只见到了七七一个人,这会儿看见两个新的面孔,她递上奶茶,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你们好,我叫周月,隔壁学校的,是宋清颐的好朋友。
    宿舍里刚进人,空调刚刚打开,热气还不明显。
    周月扫了圈床尾上贴着的床号和名字,确认了毛淑敏的床位。奶茶送到人手中,紧接着又说:也是郑柯厌的女朋友。
    说完,她张了下嘴巴,好像是觉得自己男朋友没什么名气似的,又给补充道:郑柯厌他是大二英语系的。
    七七之前就和周月接触过,感觉她是个很好的小姑娘。她把刚一路抱着的课本放到摆书的架子上,扭头笑着说:郑学长在我们系很有名,我们都认识的。
    毛淑敏今天中午刚被郑柯厌删掉,饶是再喜欢人家男生,这会儿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了。
    现在正牌女友上门,她尴尬地嘴角都不知道摆出什么弧度,只好干笑着维系表面上的关系,认识的,谢谢你的奶茶哈。
    不客气。
    宋清颐也在收拾着桌面,听她们交流完后,她纳闷地问道: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在周月到来之前,她一点儿风声也没和宋清颐说过,宋清颐实在是想不通她有什么事。
    宋清颐的桌面上还摆着一杯未拆封的奶茶,那是周月给自己买的,她折返到宋清颐这边,拆开奶茶浅喝了一口,这不是想你了么,我妈刚给我的卡解封,带你去吃好吃的?
    显然没那么好心。
    不知道她在盘算着些什么,宋清颐把笔记本放到柜子里,义正词严地给拒绝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晚上有约了。
    ?
    以往周月一叫,宋清颐只要不是在学习就能喊出去的,没想到这次竟然被私人约会给拒了,周月有些好奇:跟谁啊?我认识吗?
    跟男朋友。
    之前说好了的,不再藏着掖着这段恋情,这还是头一次说到和陆靳予约会的事,宋清颐就这么直说了,陆靳予说他们高中班晚上有个聚餐,叫我也一起过去。
    陆靳予?周月有点儿不太确定的重复了一遍,你们在一起了?
    东西收拾完,宋清颐拿气垫补了补底妆和口红,她点点头,确认地回答:嗯,有段时间了,但是一直没告诉大家。
    周月记得陆靳予。
    之前去清吧玩,在等电梯的时候他就表现出了自己的占有欲,之后还护了宋清颐一晚上。
    她就说嘛,陆靳予怎么会对一个不太熟络的人那么热情,原来是别有意图。而恰巧,宋清颐对待他的态度也一直松弛。
    两人能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意外。
    周月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达成,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别的事,索性不再做个碍事的灯泡率先提出了离场。
    七七眼睛都亮了,惊讶地凑过来,我去,你真的跟陆靳予在一起了啊?
    吴秀萍也围了过来,一幅来吃八卦的样子。
    周月走后,宿舍氛围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宋清颐在她们闪烁着光的目光下有些无处遁逃,她干笑着点了点头。
    七七是个颜狗,最瞧不得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组合,只觉得可惜。
    俊男配靓女,这才赏心悦目嘛,她抱着手机一脸姨母笑,之前论坛上看到有人说你跟陆主唱在一起了,我还以为是他们造谣呢,没承想竟然是真的,太好了。
    吴秀萍没有多说什么,客气地说了句祝福的话。
    而宿舍里的毛淑敏坐在桌前,桌上摆着的奶茶到现在连吸管都没有插上,她腰杆挺直,听她们说了阵子的话后起身抛出去了。
    临走时,宿舍关门声音巨响。
    七七咦了一声,小公主怎么了?
    吴秀萍摇了摇头:估计找朋友玩去了吧。
    宋清颐简单的化了个淡妆,无眼影,但是刷了睫毛。她睫毛本就浓密纤长,这会儿看着,眼睛更灵了。
    也不知道宋清颐今天是不是犯冲,接二连三地有人找她。
    这不,刚出了校园就遇上了陆莫离。
    本来她想装作没看见他走过去,但陆莫离显然是直奔宋清颐来的,想着这也是陆靳予的弟弟,尽管不太喜欢他,表面功夫也得做做。
    宋清颐客气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陆莫离表情严肃,直明来意:你跟我哥谈恋爱了吧?
    不知道为何,宋清颐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带着些指责,好像她跟陆靳予在一起像是犯什么错似的。
    十恶不赦。
    原本,宋清颐就不太想搭理陆莫离,全靠着那点儿教养耐着性子跟他耗在这。但瞧见对方是这个态度后,耐心告罄,笑容敛了敛,这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陆莫离当她要反对这事,他言之凿凿地开口:你也不用否认骗我,我看到你出入他的家。而且我还知道,你们元旦还一起去外地过节了。
    宋清颐一直以来都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被人跟踪这事,就像是踩上了高压线一样让人心里不快,她一张脸变得冷冰冰的,像是高傲的小天鹅,没想过否认,我是和陆靳予在一起了,请问您有事?
    这算是宋清颐情绪外露了吧,刚才的笑,看着就假,陆莫离变得乐呵呵的,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挺想不通你怎么会和我哥这种叛逆的人在一起。
    你知道么?我哥其实是个从小缺爱的人,他小的时候过得不太幸福,他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和我爸离婚飞去国外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杳无音讯的。而他从他妈妈不要他后可能是心理受了创伤,从那时候开始跟变了个人似的,极其叛逆,我行我素,我爸怎么说他都不理,以前没少把爸爸气进医院。
    可能是小时候这些不好的经历,导致我哥他性格又臭又硬,心里有缺陷,不能受激,人挺偏执的。你既然是我哥的女朋友,也是为了安全考虑吧,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事先知会你一声,免得以后受了伤不知道到哪儿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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