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沺池,灯火通明。军营各处都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中央高台的篝火噼啪作响烧最旺,席间各处都点缀着火把和酥油小灯。温暖的火焰驱散了荒漠冬夜里的冷冽与严寒,庄严的主祭仪式过后,羌北的士兵将领们开始了属于他们的彻夜欢腾。
    他们叁五成群聚在一起,一边大口喝酒一边红着脸高谈阔论。肉质肥美的牛腿羊排,随意地码放在炉上炙烤,烘出的油脂滴落在烧得通红的碳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焦香味四起,随着刺骨的晚风飘满整个大营。
    今日可以借着燃火节的名头正大光明地畅饮,一众大将们也撒开了欢猛灌,安格被包围着应接不暇,接连饮下不少,喝得有些微醺。一双深邃的眼眸宛如盛满了繁星,亮晶晶的,望着端阳一个劲儿傻笑。
    酒过叁巡,欢闹的节奏逐渐慢了下来。安格挥挥手派人将备好的乐器发给众人,有胡琴、手鼓、铜角,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端阳叫不上名字的。羌北族人仿佛天生就精通这些技艺,尤其擅长歌舞乐曲一类,有了这些东西信手拈来便奏响了民族小调。
    听到熟悉的音乐,士兵们弹奏着不同的乐器加入其中,没领到的也应和着哼唱。一时间,席间全是嘹亮高亢的歌声。
    歌谣里融合着自然的日升日落与星辰变化与战场厮杀的激烈,曲调昂扬激奋,士兵们的音色铿锵洪亮,像一封对抗未知神祇的讨伐信,又像是击打在广袤的荒漠大地上的鼓点,与端阳听过所有的雅乐不同,另有一种震荡与激昂的感觉。
    士兵们脸颊都红扑扑的,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受了冻,晕红透过羌北人小麦色的皮肤映出来,一个个看起来都亲善友爱。大家手挽着手围着篝火跳舞,今晚没有森严的等级,不论是奴隶、士兵还是将军都混在一堆,笑着闹着。
    塞外苦寒难熬,饱受战乱纷扰,而此刻的沺池却像荒漠中的乐园。端阳也被气氛感染,唇角弯弯勾起,身子不自觉地跟随着乐曲的节奏微微晃动。
    安格醉酒后便不受大脑控制,完全随心所欲了起来,眼神炯炯直勾勾地粘在端阳身上。她支起手肘,掌根撑着下巴,五指指尖自然地贴在白嫩的脸颊上。手指细长,指甲尖透着淡淡的粉色,像倒扣的花瓣。她正望着篝火旁跳舞的人群,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像一个起了凡心的雪山仙女。
    他心中堵满了喜欢,浓烈到化不开,拿起案几上的海碗,浅啜几口。趁其不备的时候,一把揽过端阳,捏起她的下巴,吻住柔软的朱唇,并将口腔中的烈酒渡给了她。
    一股浓烈的酒香袭来,酒精的温热顺着液体从上颚一直蔓延到嗓子眼,端阳被突如其来的偷袭惊得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吞咽了下去。
    安格的吻极其霸道,一寸寸探入侵略挤占原本口腔里的空间。端阳无法挣脱,只能像吞下那口酒一样,乖顺地被动接受所有的占有。
    她越是被动弱势,越是勾得安格心中的欲望高涨不休,更想要欺负凌虐她一番,最好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过了好久,安格才放开她,幸而席上早散得零零落落,大伙的目光都被热闹的篝火舞会吸引,才没有引人注目。
    端阳拒绝大庭广众之下过分的亲昵,避开他向旁边挪了挪。安格玩味地抿唇而笑,也跟着挪了挪,故意贴上去离得更近。
    “你别乱来!”端阳小声警告道,用手去推他。
    少年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拽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带。隔着衣服,端阳还是能感觉到安格那处坚硬如铁,似乎刚被情欲唤醒一般正有抬头的趋势。
    她急忙收回手,然而慌乱间,手正好从大腿根处擦过,不知碰到了哪里,激得安格看向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贪婪。
    上次安格喝了酒,两人幕天席地一阵云雨,已是端阳做过最胆大妄为的事情了。虽然她不觉得安格会更出格,可又哪敢冒险,她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我……我要去更衣”,撂下便小步快跑,匆忙逃脱了。
    她一连穿过几堆人群,转身见安格没有跟过来,才稍稍放心。有几个热情的羌北士兵望着她交头接耳、又你推我搡了起来,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叫她一起来跳舞。
    端阳心里跃跃欲试,却又有些矜持,正犹豫间,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喝醉的士兵坐在木桩上抬起双腿,正大声呵斥,驱赶着什么东西。
    她探头一瞧,只见一只毛乎乎的小东西一骨碌蹿了出来,嘴里叼着吃剩的大骨头,扭着屁股跑了起来——正是她照顾过一夜小黄狗。
    乍然相见,端阳心中难免欢喜。想来桑铎也只当它是个玩物,养得并不怎么上心。
    小家伙看起来钻过柴垛,皮毛沾上了碳灰,浑身都脏兮兮的,晃悠悠拖着大骨头慢慢走。端阳快走几步刚要跟上去,就看他撞到别人脚下。那人醉了也不知脚边是个什么东西,抬脚作势就要踢中它,吓得小黄狗丢掉了骨头,颠着跑得飞快。
    “阿黄——”,端阳唤着她给小狗起的名字,跟着它七枴八拐,一路从校场来到大营东南侧的角落。
    穿过热闹喧哗,深夜的荒漠依然是宁静而安详的,端阳放慢了脚步,小狗直到现在才发现了她,主动蹭在她脚边,激动地绕来绕去,好像完全忘记自己刚刚亡命天涯的窘迫,又没心没肺地活蹦乱跳。
    端阳蹲下来,怜惜地摸了摸它小小的身子,几天不见又沦落成捡破烂的小可怜了。
    被她一摸,小黄狗马上躺倒在地上,露出肚皮享受了来。它吐着舌头,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可惜端阳走得急,也没想着能偶遇这个小家伙,身上并没有什么食物可以喂他。
    阿黄打了个滚翻过身,又向前跑了几步来到几棵高耸的胡杨树旁。端阳起身跟过来,正疑惑间,只见从树上翻下一个白衣男子,年轻俊朗的面容上藏了几分着落寞与孤僻,手里还握着一只镶着彩石的黄铜酒壶。
    他从腰间挂着的肉干中扯下几条丢在地上,小狗闻到香味立马扑过去,歪着头啃咬起来。
    端阳一怔,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望着身前的人欠身行礼,随即开口问道,“左图大人没有赴宴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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