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什么身子乏了,不过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妹妹,不知道这会儿能与自己妹妹说些什么话罢了。更是害怕从妹妹口中听到什么安慰的话来。
    安慰。
    江以桃又坐下,忽然勾唇笑了笑,伸出纤细的食指来,在梨木的桌上沿着那显眼的纹路轻轻地画着。
    她并不需要这一声一声的安慰,说起来,这世间最无用的事儿便是安慰了,左右是不好的事儿已经发生了,安慰能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微乎其微罢了。
    虽说是出了江家五姑娘这一件不好的事儿,可这春猎也不曾因为这一件事而延时,更是没有取消,第二日便又热热闹闹了起来。
    江以桃还是醒得早,她掀开帘子往外瞧,盯着不远处那个站岗的侍卫,轻声问着身后的晴佳:晴佳,昨日里站在这儿的侍卫,是这人么?
    晴佳闻言便略过了江以桃,探头探脑地往外瞧了瞧,也疑惑道:好像不是这侍卫,今日这站岗之人怎的瞧着十分眼生,像是不曾见过一般。
    江以桃皱着眉,轻轻抿了抿唇。
    晴柔正好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瞧着主仆两人站在窗边,便凑热闹一般地也走近了,伸长着脖子跟着往外瞧,问道:姑娘,您在瞧什么呢?竟这样入神。
    无事。听见了晴柔的说话声,江以桃才回过神来,慢腾腾地垂手放下了帷幔。
    姑娘瞧着外边的那侍卫眼生,便多问了一句。晴佳跟着自家姑娘走到了妆台前,眨眨眼睛解释道,我也觉着那侍卫有些眼生,想来是今日来被调了过来的罢?
    嗐,晴柔将手中的妆匣放在了桌上,十分无谓地摆了摆手,还当是什么事儿呢,这官家带着人多,侍卫自然也是要换值的,瞧着眼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啦。
    江以桃没有应晴柔的话,依旧是蹙着眉,露出了一个十分忧愁的神情来。
    晴佳只当自家姑娘还在因为那苗疆小公主的事儿后怕,便出声安慰道:姑娘,晴佳觉得晴柔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我们才来了不久,本就不曾将所有人的脸都记在心中,觉着面生也是有的。
    觉着面生自然是应该的。
    江以桃垂眸盯着自己纠缠绞在一起的十指,无端地在心底浮上了些担忧害怕来。她并不是觉着这侍卫面生,而是十分诡异地觉着,自己曾经在哪儿见过这侍卫才是。
    她觉得这侍卫有些眼熟。
    晴柔从妆匣中拿出了一串流苏珍珠的步摇就要给江以桃戴上,一颗颗圆润的粉嫩珍珠在日光之下散发着莹莹的光,江以桃眯了眯眼,忽然指了指妆匣中的另一串步摇。
    晴柔,将那个拿来给我瞅瞅。
    晴柔闻言哎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流苏珍珠步摇,转而顺着自家姑娘手指的位置去瞧。
    那是一支安安静静躺在匣底的小山钗,两边用金丝串了几朵小花,虽瞧着有些平常,但越是看便越是觉着比其他的簪子都来得精巧。
    晴柔拿起那支小山钗,那用金线串着的花朵儿便颤巍巍地跟着抖了抖。
    姑娘果真是好眼光。晴柔赞叹着,这小山钗不至于太华贵,却也不会太平常,照着姑娘不愿出头的性子,自然是钗这一支最好。
    江以桃轻轻笑了笑,她哪里有晴柔这小丫鬟想得那么多,她只不过是瞧见了这小山钗上的几朵桃花儿罢了。
    她没有将陆朝送她的那支桃花簪子带到这猎场来,忽然间瞧见了这样一支小山钗,便也是生出了几分欢喜来的。
    江以桃从前,并不喜欢这些花花朵朵的东西。
    相比于花朵儿,江以桃倒是更愿意养些实用点的玩意儿。
    比如在江南时,爬满了回廊的葡萄藤。
    无端地,江以桃便想到了陆朝,想到了那个常常趴在墙头与自己说话的小少年。
    爱哭鬼
    忽然间,江以桃的耳边好像响起了那个小少年的声音,她慌慌然地回眸去瞧,竟然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瞧见了幼时的自己正蹲在墙角呜咽着。
    幼时的陆朝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小声地认着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叫你爱哭鬼。你、你不哭了,好不好?
    小江以桃哪里管他,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膝盖里,哭得肩膀都一耸一耸地,眼瞧着便是十分难过的样子。
    陆朝哪里哄过什么小姑娘,伸出手去想要拍拍江以桃的脑袋,又好像觉着这样并不合规矩,滞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悻悻地收了回来。
    你若是不哭,下次我便悄悄地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沉默半晌,陆朝忽然这么说。
    小江以桃的动作顿了顿,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瞧着陆朝,带着哭腔的尾音还微微地颤抖着:此话可当真?不是说出来哄我开心的么?
    当真,当真。陆朝点了点头。
    顿了顿,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包着什么东西的绸帕子来,往江以桃的面前一递:喏,我来本是为了给你这个,哪曾想被你哭得差点儿忘了。
    江以桃伸手接过,再打开,是两块方方正正的松子糖。
    这样你吃药便不会觉着苦了罢?陆朝说着说着忽然抬高了手,捏着自己的鼻子,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变了调,那味道,我在隔壁都闻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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