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稳当当地撑住了上车不到三分钟就失去了意识的盛昭。
    但是,没有,在被默认为安心的气息的包围下,青年的挣扎在黑沉沉的疲倦当前,几近不值一提。
    两人并排坐在车里,席知然欣赏了一会儿外面江市熟悉的街景,刚想问问盛昭父亲现下的情况,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微微一沉。
    忍不住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这才也同样发送语音:因为就是这样的人呀。
    盛昭说这些的时候也非常冷静,可席知然也很清楚地意识到,盛昭远没有自己所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席知然的唇角勾起一瞬,和盛昭报的就是明天的列车,提前一天回去,就是想给一个小小的惊喜。
    不过,席知然倒是并不惊讶盛昭的父亲会住在其中,毕竟席知然上高中的时候,对方就是徐局,现下应该升到了更高的位置。
    来人正是盛昭,对方此时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拉着的行李箱,像是被的笑容感染一般,少年的唇角也带上了些微的笑意。
    席知然和盛昭两人都没有要主动打断这段交响乐的意思,席知然则微微侧头看着盛昭的手,像是若有所思。
    自分别以来,两人每天都会打两个视频电话,早上一个晚上一个。
    终于,盛昭轻声开口:在想什么?
    女孩子一边慢慢地往后退让,一边注意着自己还在打车的手机,没有注意到脚后的凸起,不小心踉跄了一下,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抓住自己的行李箱。
    又有一辆新到站的车辆停靠在身边,旅客们三三两两地下车,席知然的行李箱被撞了一下,一边小声道歉,一边把行李箱更靠近一些自己。
    可那边盛昭的消息反复呈现出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却一直没有走出新的消息,席知然一眯眼,发送出去消息:不接受任何类似于不用这样的话语。
    然而行李箱的滑轮太过灵敏,在女孩子一把抓住它的同时,就顺着高低不平的坡道往那边划去,可下一秒
    席知然站在高铁上,对于自己今日的冒险极为满意地呼出一口气,这才跟着票上的提示拉着行李箱慢慢往前走,找到对应的车厢和座位,坐下后,便开始发愣。
    胡思意不疑有,在确定不需要给席知然留饭后,就和席知然道了别,叮嘱晚上早点回家。
    但幸好,现下是晚秋,席知然没有口袋的棉衣却足够厚实,盛昭半张脸埋在棉服的领帽和的脖子间,还算是较为舒适。
    席知然也不由放软了语气:不了,去医院看个朋友的父亲。
    但席知然不一样,六点三刻下课,定了七点半的高铁票,与晚高峰进行了激烈的斗争,终于在二十九分的节点上成功登入空荡荡的高铁。
    因为害羞,的声音压得又低又快,那边的盛昭没有听清:说什么?
    盛昭的父亲是肝硬化晚期。
    今天是国映在小长假前的最后一天线下课,因为有晚课的缘故,外地的同学通常会选择在南城再待两天,或者至少买明天的票离开。
    突然发现,江市的月亮好像尤为得大,黄澄澄得挂在昼夜的间隙上。
    席知然看着的眼睛:不用问,是倩倩,是不是问了倩倩什么时候回来?
    席知然飞速抬眼和接触了一瞬,这才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在想,很多电影里都会有的情节,比如在察觉到女主角手冷的时候,男主角会把的手一起拢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席知然乘着公车来到了干部医院,先去医院旁边买了个果篮,这才顺着盛昭给的病房号走去,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慢慢地吸了口气,脑子里快速回顾了一遍自己的自介绍和慰问的话语,这才努力让自己狂走的心脏变成正常的频率。
    轻咳一声,站得笔笔挺之后,这才举手,敲门
    而下一秒,有什么东西撞在席知然面前的木门上,却因为力度不够缓缓划下。
    玻璃碎开的同时夹杂着男人浑厚又含糊的怒吼:别,别来!
    第六十三章
    席知然提着果篮的手猛地收紧,的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放假,就听那浑浊的男声继续叫起来。
    像是呜咽又像是愤怒,却已经听不清楚更多的内容。
    只是侧过身,在听到病房里更多的动静的时候,果断地朝着楼梯那边走去。
    席知然不确定现下是不是自介绍的好时机,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时机介绍自己,便有些求助地看向那边的盛昭。
    盛昭一动不动地看着席知然,像是在确认对方话语中的真实性。
    看着席知然补充:现在应该有点意识。
    盛昭的消息过了几分钟才到:好,等一下。
    席知然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又喝了一口齁甜的招牌奶茶,让自己的喉咙口也蔓延暖意:就是一个单纯的问题,不要想太多。
    盛昭看着席知然,的眼神很淡,却又让席知然觉得难过。
    是父母领养来的孩子,的存在就是为了的哥哥。
    盛昭也没有开口,看着放在床边的吊水瓶,把男人压住的那根输液线轻轻地拉出来。
    于是,伸手,轻轻地附在盛昭的手上,盛昭抬眼看,席知然便问:感觉怎么样?
    但很快,席知然就听到另一个疲倦但是熟悉的声音开了口,在问:想要什么,给去拿。
    席知然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牵着的手冰凉,在风里飘荡的风筝疲倦不堪,摇摇晃晃地却无法降落。
    哥哥天生低智,父母负责把带到这个世界上,也应该在余下的生命里为负责,可盛昭却被迫与哥哥绑定,哥哥的死与无关,可不论是的父母还是自己,似乎都在把哥哥的死推向。
    席知然伸手,轻碰了一下盛昭的眼睑。
    最后,还是盛昭看出了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席知然听到很轻地说:
    盛昭没有再说什么,陪席知然吃了顿午饭,紧接着又要赶回医院,和席知然说:快回去陪家里人,医院不用来了。
    席知然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哦了一声。
    是盛昭。
    男人浮肿的脸上,两条缝一般的眼睛慢慢睁开,先看了一眼盛昭,又慢慢转头过去,停在席知然的脸上。
    席知然没有开口。
    不公平的待遇,不一样的姓氏,被修改的生日,一切的一切以哥哥为上的价值观环境
    盛昭脸上一刹那的空白说明没有想到席知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是不是看上去,不太伤心?所以会这么问?
    在一楼站了约莫有三四分钟,这才拿出手机发消息给盛昭:
    席知然收回了手,盛昭也站起身:检查结束了,要来看一眼吗?
    本身做好的对于安慰的一系列话语都打好了草稿,现下这样一个问句倒是让犹豫了几秒,终于,青年斟酌着开口:
    没有人在眼前的病房停留,席知然不知道盛昭口中的那些亲戚现在都在何方。
    席知然当然答应了好。
    但是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盛昭的父亲对于这个词语的反应其实不大,又看了一会儿席知然,这才像是失去兴趣一样地转头,又看向盛昭:哥哥呢?
    掌心之间,还带着微微奶茶的甜郁气息。
    盛昭摇头,话语很干脆:不太好,昏迷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能正常说话认人的时间也屈指可数,主治医师说,可能就这两天了。
    但很快,又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随之响起沙哑的叫喊。
    显然在犹豫着什么,最终,放弃了这一次的挣扎。
    可盛昭本应该也是父母的儿子,凭什么得用儿子这个身份去负担起本应属于父母的责任?
    席知然面色如常,把果篮放在男人的床头那边已经被堆放了不少果篮和保健品。
    一会儿,又睁眼,反反反复一个问题:哥哥呢?
    又过了一会儿,席知然跟盛昭一起并肩走出病房。
    于是席知然深吸一口气:叔叔,叫席知然,是盛昭的
    终于,先一步移开自己的眼神:还好稍微有点累。
    席知然舔了舔嘴唇,现下所有的安慰都太苍白,更何况,需要被安慰的对象看上去虽很疲倦,却并不太过伤心,冷静得像是在说陌生人的事情,有条不紊之间还喝了口咖啡。
    叔叔的病房在哪一层啊,干部医院楼太多了,找不着。
    眨了眨眼:不了解的家庭,所以比起父亲,更关心的是。
    于是,就像是第一次走向病房的人一样,跟着盛昭的步伐左拐右拐着来到相应楼层,站在那扇半小时前匆匆离开的病房门前,等着盛昭给自己开门。
    仿佛又想起那个多年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扇巴掌的少年,明明是应该狼狈的场面,但是少年的神色却平淡自持,没有抗拒,像是那只是一个必经的插曲。
    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刚刚那句别来的对象,指的不是。
    但很快,盛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眼中的倦意像是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
    男人哦一声才说:那早点带哥哥回去,妈做了饭,等们回去吃饭,眯一会儿,盯着哥哥。
    盛昭叫了一声父亲。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说不清的腐烂气息,不是臭味,但却混杂在消毒水之间,席知然的太阳穴走了走,在那张病床前站定。
    很早之前,就想要问这一个问题。
    主动说:妈在疗养院待了七年了,早发性阿尔兹海默症,现在不认人,一出房间就哭,没办法过来。
    甚至不敢开口,只紧紧地捏住盛昭的手。
    的这句话轻描淡写,席知然却睁大了眼。
    终于,轻声问道:们为什么这么对?
    席知然看着盛昭站在那边,病房外的光照在的身上,看着父亲,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而做完这一切后,男人突兀地看着天花板又道:怎么提早放学了?今天周五?
    盛昭抬眼,终于轻声回答:放假了。
    但也是从那一刻起,席知然感觉到对方坚硬的外壳裂开来一条缝隙,过去的自己意图从那条缝隙里看到更多的东西,但是现在的席知然甚至却知道,自己不应该轻易触碰那条缝隙。
    盛昭开了门,往里看了一眼:进来吧。
    要承受的,和即将要承受的,都比那些多得多。
    七年,往前推算,那应该就是盛昭哥哥去世前后,盛昭的母亲住进了疗养院。
    在同学和朋友之间摇摆了两秒,那边的盛昭却接过了话头:这是的女朋友。
    走近两步,小声叫了一声:叔叔。
    席知然喝了一口齁甜的招牌,就没有再喝的欲望,把奶茶握在手心取暖,平稳地问盛昭:叔叔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句话解释了很长时间来席知然心中的疑惑。
    席知然想摇头,又不知道自己留在那里可以帮上些什么忙,去牵盛昭的手,几次试探性地张口,但却还是闭上了嘴。
    席知然乖巧地点头,两人来到医院一楼的咖啡厅,盛昭给席知然点了一杯招牌热奶茶,自己则点了一杯基础美式。
    明明是应该带着点情绪的问题,但是盛昭问得很平静。
    席知然一口气走回到一楼,靠着医院冰凉的墙壁,却一时间想不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席知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女孩子有些茫然地收了手,提着果篮,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
    像是安慰女孩子一般,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十二月的时候,们一起回南城。
    说完这些话,闭眼,像是睡着了。
    而现下,男人穿着条纹的病号服,陷在雪白的病床里,脸色发青浮肿,肚子极为不协调地涨起,部分肚皮都被撑成了透明的颜色,其中紫青色的血管走动,像是要从那层薄薄的肚皮中挣扎出来。
    青年的神色却冷静,看了一眼席知然,最后还是说:如果有什么新情况,会告诉,在那之前,别来了。
    席知然提着果篮,乖乖地等着,很快,盛昭从电梯下来,自然地接过手里的果篮,言简意赅:父亲现在在接受检查,陪去外面坐一会儿,现在没办法说话。
    能下楼来接一下吗?
    席知然便走进其中。
    席知然依然记得对方穿着警服,面容严肃却端正,站在警察局的照明灯下强壮利索,不怒自威。
    席知然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盛昭没有预判到的动作,身体下意识地僵硬了一瞬,但很快,顺着席知然的动作,闭眼感受了一下女孩子温暖的掌心。
    盛昭却盯着男人的脸不放,的眼神探究又空虚,像是在看更深更远的东西。
    但是,很肯定的是,盛昭不想让看见现下病房里出现的这一幕。
    席知然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在盛昭要为打车送走的时候,女孩子很突然地动起来。
    站到盛昭面前,踮起脚,抱住了青年。
    把自己的脸埋在对方温热的脖颈里不动,强压下一瞬间起来的泪意。
    不知过了多久,盛昭终于把手放在了的后背上。
    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轻拍了拍的后背,紧紧地抱住了。
    第六十四章
    席知然没有听盛昭的话。
    隔天又去了两次医院,病房里还是只有盛昭一个人,帮助的父亲翻身,擦汗,听着护士的叮嘱看吊水瓶,然后出门让席知然陪自己一会儿。
    席知然后来才知道,盛昭其实请了一个护工,但是很多贴身的工作还是自己亲自在做,任劳任怨,每天只眯一会儿。
    席知然权当没听到,脸上的笑容如旧。
    可哥哥因为意外去世后,还留在江市,是父亲亲口说,不是儿子,得从家里搬出去,但不允许离开江市,中考毕业后,就有大都的学校给奖学金,让过去念书,是父亲把们拒绝的,不让走,高考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还是不让走所以才要断绝关系,因为不想被一辈子困在这里,但也说过,会回来给送终。
    姑姑的脸上挂不好看,还想说什么,却被其的亲戚拉走。
    席知然舔了舔嘴唇,看着另一边的盛昭,两方距离相差甚远,盛昭听不到们这边的说话声音。
    倒是另一边一个穿着皮衣的女人局促地笑笑,象征性地拍拍:妈,少说两句,当年舅舅也没少帮们忙,这样
    下一句话说得很轻,却故意让席知然听到:好爹好娘,还有个平白早死的兄弟,们老徐家作孽哦!
    和亲戚的那顿宴席,席知然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不想自己内耗多想,最后还是委婉地问了盛昭一句自己去合不合适。
    刚睁眼的时候,眼神冷淡,又具有攻击性,在看清来人是席知然的时候,才柔和了下来,但很快侧开了视线。
    说到这里,看上去有些小心翼翼的:应该知道的吧?小昭不是舅妈舅舅亲生的。
    现在,就是来履行的承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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