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此人带走,她可以助我们出城!”混乱中,衡玉高声道。
    她声音刚落,掩护断后的蓝青抛出一物,落地之际“嘭”地炸开来,一时间呛鼻的火药气息与浓雾在周身弥漫,阻挡了那些侍卫的视线。
    蓝青趁此机会抓过其蓁,往后退去。
    飞驰而来的两辆马车经过此处,尚未停稳,王敬勇便带着衡玉等人立刻飞身上车,余下的蓝青等人则迅速上马,动作配合一气呵成,未曾有片刻耽搁地离开了此处,往出城的方向而去。
    “他娘的!”
    为首的侍卫破口大骂,急得头都要掉了:“快追!速速通知各处,务必要拦下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出了城!否则你我统统都得以死谢罪!”
    “是!”
    “前面,在前面街角调转方向,走右边的暗巷往北!”将身后追兵甩开了一段距离后,衡玉打起车帘交待赶车之人。
    赶车的正是萧牧身边的近随十一,他闻言提醒道:“吉画师,那条路出不了城!”
    “不出城,方才是骗他们的。”衡玉说着,看向坐在对面的太子:“护送太子殿下回宫——”
    十一听得惊住——此时回宫?!
    宫中早已被永阳长公主控制,此时怎能回去!
    车厢内,太子与衡玉四目相接之下,目色坚定地点了头。
    没错,他要回宫。
    他也必须回宫。
    他被姑母软禁在此多日,下至百姓,上到朝臣,皆当他已被刺杀身亡。
    若此时不立即赶回,出现在朝臣面前,姑母只怕有的是手段让他彻底消失,此后或无人再信世间还有李昶此人——
    因此,在姑母尚未来得及使出应对手段之前,这个先机,他必须要占下。
    “此前将军有令,命我等一切听从吉画师与太子殿下安排。”王敬勇面上没有犹疑,交待十一:“护送殿下回宫!”
    十一肃声应“是”,喝了声“驾!”,马车飞快地往宫城方向而去。
    而车内的蓝青,此时手持匕首,正横在其蓁脖间。
    “入宫诸事,便要劳烦其蓁姑姑了。”衡玉看着她说道。
    其蓁嘴角紧绷未语。
    宫中左右监门皆换上了长公主殿下的人,若无她在前“引路”,太子绝无顺利回宫的可能。
    狭小的车厢内无比拥挤,但此时纵是太子也顾不得在意,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手持匕首的年轻人脸上,眼中有着意外之色:“……蓝青?”
    蓝青闻声垂下了眼,未曾作答。
    太子却已确认了。
    那是敬之身边的近随,之后跟着二弟去了北地,他怎会认不出?
    想到这些年来的种种,太子心中滋味繁杂。
    被关在长公主府的这些时日,他已将往昔种种悉数都想明白了。
    时家也好,二弟造反也罢,甚至云朝之死……不过都是姑母行棋之下的牺牲品罢了。
    他未有沉浸在此心绪之中,而是向衡玉几人抬手:“多谢吉娘子与诸位舍命相救之恩。”
    道谢后,他的视线终落向衡玉:“回宫在即,还要烦劳吉娘子将如今宫中与各处的局面细说一番——”
    车外雨水稍歇。
    此时已进四更,再有一个时辰,待入五更,官街鼓一响,坊市门皆启,百官便也到了上朝的时辰——
    衡玉于心中算着时辰,这也是她选在子时行动的原因,为的便是让百官亲眼看到太子归来还朝。
    甘露殿内,永阳长公主已起身。
    宫娥服侍她穿戴整齐后,她自内殿而出,随口问刘潜:“姜令公可愿写下那陈罪书?”
    “回殿下,那姜正辅不识抬举,殿下已给他一日时间思虑,他却至今未曾点头……”
    长公主以可轻恕姜氏族亲为条件,使姜正辅写下亲笔谢罪书——
    “不写便不写罢。”永阳长公主不以为意地道:“总归本宫本也不甚看重这些所谓规矩,无非是底下那些人的提议罢了……”
    她看向殿外,道:“总归今日也无太阳可等了,不如便早些送姜家阿兄上路吧。”
    刘潜应下,缓缓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名内监匆匆走进了殿中行礼,压低了声音禀道:“殿下,东宫那边……贾医官已经招认了,太子妃的确已有孕在身!”
    “哦?”永阳长公主微一抬眉。
    明天更
    这个时候请假很不应该,但感冒严重,一天都头疼昏昏沉沉的,躺半天了吃了药还是不行,只能早点睡,明天早点写。
    最近这轮流感非常凶猛,大家注意防护,晚安。
    第262章 自当誓死跟随
    她理了理袍袖,那广袖边沿处拿金线绣着蟠龙祥云纹。
    “太子妃既有孕在身……那本宫这做长辈的,理当是要去看一看的。”永阳长公主含笑出了内殿,身后宫娥内监相随。
    天色尚未放亮,雨水已停。
    宫娥手中提着的宫灯,照亮了脚下积水,水光里倒映着的是宫娥内监们垂着头噤若寒蝉的表情。
    永阳长公主带人入了东宫,守夜的宫娥全然无力相拦。
    “长公主殿下留步,太子妃尚未起身……”
    内殿中,月见听得动静刚想要阻拦,便被永阳长公主身侧的两名内侍强行押了下去。
    “昶儿宫中的人怎个个如此不识趣……一路进来,聒噪得厉害。”永阳长公主叹了口气,看向床榻之上刚被惊醒、披着发坐在那里仅着中衣的太子妃,含笑称赞道:“还是太子妃从容镇定,不愧是我李家儿媳。”
    “姑母这般时辰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太子妃身前以锦被遮挡,满眼戒备地问。
    永阳长公主的视线落在她腹部,笑着问:“侄媳有孕在身,如此喜事,为何要瞒着本宫呢?”
    太子妃眼神骤紧。
    “也是。”永阳长公主语气感慨地道:“侄媳不信我这个做姑母的……便是嘉仪一个小女郎,也要偷偷送出宫去藏起来,生怕本宫对她做些什么,更何况此时腹中这个,极有可能是个小皇孙呢?”
    她说话间,已来至床榻边,如同一个寻常的长辈在榻边坐了下来。
    语气也是寻常温和的:“只是侄媳将此事瞒得这般严实,究竟是打算借这腹中孩儿,来做些什么呢?”
    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太子妃只觉遍体生寒,她下意识地往床内蜷缩着,紧紧抓着身前的锦被。
    “侄媳怎这般怕我?难道我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不成?”
    “洪水猛兽尚不足惧……”太子妃定声道:“猛兽吃人,乃寻常事。人吃人,却不常见。”
    永阳长公主轻笑了一声:“人吃人怎不常见呢,只是侄媳见得少亦或是不以为意罢了……须知这世间,吃人者遍地都是,尤其是男子吃女子,更是稀疏平常。也就是昶儿相比寻常男子温善专情一些,才叫侄媳这般不知世间疾苦了。”
    太子妃红了眼睛:“正因殿下温善,才会被你蒙骗多时——”
    “是啊。”永阳长公主未曾否认,闲叙般道:“昶儿生来即为太子……人站得高了,所见便皆为温善面孔。此路过坦,未曾遭受过什么挫折欺骗,难免要天真一些。但昶儿虽仁善,却胜在并不蠢笨,早在他那父皇驾崩后,他便已隐约有些怀疑本宫了……”
    “但他听闻本宫突发急症,且症状与我那皇兄一般无二之时,他又动摇了,遂猜想是否下毒者另有其人,我与他那父皇皆是为人所害。”永阳长公主喟叹道:“他还是太善良心软,因此目光局限了些,大约是想不到世上会有人以毒伤自身——”
    听她说这些,太子妃心中寒意愈盛。
    一则是对方语气中近乎旁观者一般的冷血与漠然。
    二则便是,对方既将这些说与她听,显然不会留给她说出去的机会……
    随着两名内侍走过来,永阳长公主施施然起了身:“本宫还要去往延英殿听政,便不在此处多留了。”
    看清那其中一名内侍手中捧着的白绫,太子妃面色惊惶:“来人!”
    而她话音未落,确有脚步声快步闯入内殿。
    看着那些手中持刀围进来的东宫禁卫,永阳长公主淡声道:“尔等倒是忠心。”
    东宫禁卫统领肃然道:“请长公主殿下离开此处!”
    永阳长公主嗤笑一声:“这宫中何处是本宫来不得的,倒是你们,竟到当下还认不清局势么……太子已死,你们死守着这座无主东宫,究竟意义何在?”
    调动了禁卫前来的项嬷嬷来到榻边,替太子妃匆匆披衣,扶着人下了床榻。
    东宫禁卫统领来至太子妃身前,持刀相护:“太子殿下离宫前,曾交待我等务要保证太子妃与郡主安危,殿下虽去,但太子妃与郡主仍在,我等自当誓死跟随,绝不会让任何人危及太子妃半分!”
    他手下众人亦是毫无动摇之色。
    而下一刻,另有一行卫军闯了进来,为首者正是千骑卫大将军唐闻——
    他抬手朝着永阳长公主一礼,其手下卫军则与东宫禁军持刀对峙。
    “你们……”东宫禁军统领定定地看着唐闻:“此处乃是东宫,你们竟敢持刀强闯,这是要公然助他人篡位造反吗!”
    唐闻看向他手下之人:“我等听闻东宫禁卫兵变,特赶来查看。”
    “长公主李蔚设下陷阱诱太子殿下出宫,行埋伏刺杀之举!”项嬷嬷定声道:“太子妃腹中已怀有太子殿下子嗣,长公主得知此事,便要赶来下杀手!其狼子野心昭昭,唐将军切勿再遭其蒙骗,此时回头为时未晚!”
    听闻太子妃有孕,唐闻面色微变。
    “一派胡言。”永阳长公主抬眼看向太子妃及护在其身前的东宫禁卫统领:“太子妃有孕不假,但腹中却并非昶儿骨肉,此乃其与这位傅统领私通而来的孽种。”
    那禁卫统领神色大变:“简直荒谬!……竟这般污太子妃清名!”
    “此事有东宫里的内监可以作证。”永阳长公主淡声道:“如此有损皇室体面的丑事,本宫岂能放任不理?且太子妃声称此乃昶儿骨肉,傅统领这般相护,二人混淆皇室血脉,蓄谋借此孽种夺权之心昭然若揭——”
    她说着,看向唐闻:“本宫以为,此等丑事,当趁早肃清才好……唐将军说呢?”
    心绪反复之下,唐闻压下眼底挣扎,抬手应“是”。
    随着他的手抬起又落下,双方兵刃相迎。
    “保护好太子妃!”
    “……”
    一片拼杀声中,永阳长公主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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