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四班的一个男生,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但是同意的人很多。
    十六七岁的年龄好像就是这样的。好像就因为他们共同做了同一件事,所以即使叫不上名字,也可以称得上是朋友,路上见面的时候也会互相笑着打招呼。
    周温雅也笑了,她从包里把钱包拿出来,取了几张纸币,递给易冰:这顿饭老师请你们,让班长带着你们去,不要玩儿太晚。
    有人起哄道:周老师一块儿去吧。
    周温雅挑了挑眉,我去了你们就要后悔,我猜你们肯定会有很多老师不能听的小秘密要讲吧?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易冰攥着纸币的手紧了紧,她垂眸:周老师。
    嗯?
    今天有点儿太累了,我想早点回家休息了。
    周温雅一愣,也没强求。她巡视一圈,找到林溪。
    那就让林溪带着你们去,你看着他们,不许乱跑去危险的地方。
    林溪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易冰,正对上她面无表情投射过来的视线。
    几句话就这么说定了,一个小时后校门口那家烧烤店里集合。
    阴沉的天空,大雪纷纷落下,天色将晚不晚,学校里变得很空旷。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整条路上就还剩下两个人。
    乔尔刚才从观众席上出来找他们,说要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顾思义隔着几步路的距离跟在她后面,瘦弱的少年有些局促地站着,见林溪看他,他勉强扯了丝笑容出来。
    我今天就要喝酒,谁也不能拦着我!乔尔大声喊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顾思义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跟她说句什么,但是乔尔没有看他。
    他眸光黯下来,呼出一口气,有白雾飘出来,消散在空气里。
    你去我也去。他最后说。
    谁要你跟啊?乔尔说,不要跟着我。
    顾思义沉默下来。
    但是临走的时候,他依旧跟在乔尔的身后,乔尔看上去气的不轻,但不知道是不是路太滑了,她走的很慢,像是为了刻意在等某个人。
    林溪知道,乔尔这次是实打实的真的生气了,他们两个还没有和好。
    但是她也舍不得把顾思义一个人丢下。
    倔强又心软的姑娘。
    还剩最后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们慢慢从学校里逛着走出去了。
    北方下雪是不打伞的。
    林溪小时候刚搬来的第一年,一到冬天就会搬着一把凳子去阳台看雪,她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阳台一看就能看上一整天。
    很快伞面就会积累一层薄薄的雪。
    偶尔会有乱飘的雪花乘着风斜吹到她冒着青皮的头上,冰冰凉凉的,那种感觉很奇特,让人很清醒。
    林罄后来发现,就不让她这么做了,北方的冬天太冷,她让林溪待在屋里,只允许她隔着玻璃看。
    但是等林罄不在的时候,林溪还是会出去,撑着那把伞迎着风,季星陈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穿着厚厚的棉袄,围巾帽子手套一样不落,全副武装地闯入她一个人的小世界,奇异地问:你在干什么?
    林溪那时候是不理人的,她的眼底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于是季星陈就自己从她屋里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她旁边,也不说话,跟她一起看。
    很快他就觉得冷了,于是季星陈就往林溪那边靠,两个没有成人腿高的孩子蜷缩在一起,却也不进屋。
    林溪被他带的身体偏了偏,目光终于从天空短暂地落到他身上。
    季星陈顿时发觉,他还有些肉嘟嘟的脸一下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趁机告诉她一个秘密。
    我们这里下雪的时候从来都不打伞哦。
    男孩子贴在她耳朵上,呼出的热气让林溪的耳朵有些疼。是因为冻的时间太长了。
    她僵硬着起身,收起伞,成片成片的雪花落在她身上,还有一片落到她的睫毛上,拿下来的时候,雪花还是雪花,等进屋以后才化开在她的指尖里。
    那是第一年,林溪没有理会这个叽叽喳喳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男孩,但是此后的每年冬天,林溪下雪天再也没有打过伞。
    林溪校服外套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灰色围巾趁的她的脸更加白,长发松松绑在脑后,只有一双湿润的黑色眼睛露在外面。
    地上的雪每走一步就留下脚印,还没来的及被风雪掩盖,回头看,他们来时的路上已经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林溪领先几步,季星陈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她,手插在兜里,很闲适的模样。
    走了片刻,林溪听见后面少年叫她,带着一丝顽劣。
    溪溪!
    她迷茫着回头,英挺的少年只着大衣稳站在风雪里,也不再朝前走,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眼里含着细碎的笑意,你等等我呗。
    这么冷,林溪鼻尖被冻红,她只想赶紧回去暖和。
    她把带着棉手套的手从兜里抽出来,向他挥了挥,你快来。
    季星陈翘起嘴角,也不动,偏要人过去找他。
    你来带带我呗。他眼睛弯着,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我脚麻了。
    林溪歪着头盯了他一会儿,两人在风雪中对视,在季星陈都要任命的忍不住抬脚跟上去的时候,林溪却突然动了。
    她一步一步顺着走过的脚印走回去,直到走到他身边。
    季星陈一直看着她,等到林溪走过来,他身体僵了僵。
    林溪把脸露出来透了口气,说话时有白雾飘出来,还要不要扶着你走呢?
    小朋友。
    季星陈回神,低低笑起来,迈开脚步,那我们一起走。
    林溪也转身,又用围巾把脸捂住,声音闷闷的,那快走了。
    真的好冷。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下雪打不打伞这件事,因为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所以这里的描写是按照我个人的习惯来的,大家看看就好。
    爱你们~
    第38章
    学校门口的烧烤店据说开了好些年了,特别是他家的特色小龙虾,做的特别入味,这么个大冷天的都有很多人开车过来。
    林溪掀开挡风的军绿色棉布帘,扑面的暖气袭来,还带着好些酒味,里面位置几乎都坐满了,有点乱。
    提议要吃饭的那个男生定了大个包厢,能坐几桌人,参加合唱的同学已经都在里面了,有眼神尖的人发现他们,喊道:来了来了,有钱人终于来了!
    季星陈扫了一圈,他们的座位也大多都是同一个班级的做一个桌,周允言懒洋洋招了招手,示意:新同学,跟学霸来这里坐呗。
    他们坐下后不久,乔尔和顾思义就一前一后进来了,林溪给她腾出地方,又搬了把椅子,顾思义坐到了季星陈旁边。
    老板,点菜!有人这么喊了一句,然后一男生探头,看着林溪,笑嘻嘻问:报告,请问能点酒吗?
    大家兴致都很高,季星陈把杯子烫好,又接了杯水递给林溪,替她回答:可以点,不能喝太多。
    那男生一吹口哨,扬声:好嘞。
    不一会儿就有服务员搬来几箱啤酒,高中生似乎很少有这种背着大人喝酒的机会,面对跟自己一样的同龄人,总是有很多话说,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李顺耳在小声讲其他班里的八卦,声音压的很低,生怕被别人听到。
    诶你们知道吗?三班那个李天峻,好像跟高二的一个学姐谈恋爱了,我亲眼见过他们走在路上牵着手。
    我靠,真的假的,他从开学到现在得换了四五个了吧?
    就是啊。高一就属他明目张胆。不过,除了他,还有没有其他人啊?有人嗑着瓜子,有些八卦地问道。
    周允言有意无意地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倒不如说说,问问在座的各位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话题被他改了方向,很快有人回答。
    没有。
    没有。
    我也没有。
    李顺耳正大快朵颐,闻言抬头不屑道:都没有?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立刻引得众怒,上去勒住他脖子,李顺耳痛苦地嘶声:我的鸡翅啊要掉了!
    林溪盯着乔尔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酒,刚刚喊话要喝酒的姑娘这会儿眉头都是蹙起来的。
    原来酒是这么难喝的的东西。
    顾思义怔怔地盯着她。
    左胸口里的那颗不完美的心脏,让他就连喝酒这件事都不能陪她做到。
    季星陈拍拍顾思义的肩膀,林溪还是告诉了他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刚要说什么,周允言就找了个空的啤酒瓶,打断他们。
    不要说悄悄话了,咱们来玩儿个游戏吧。
    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这个酒瓶放在中间,瓶口转到谁就轮到谁回答问题,不然就喝酒。
    乔尔抱着酒瓶呛了一声:真土。
    好玩儿就行。有人兴致冲冲说道。
    他们把中间的位置空出来,把酒瓶摆了上去,随着酒瓶转动,瓶口缓缓停下,停在一个短发女生跟前。
    这是他们班里很文静的一个女孩子,李顺耳抢先问: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女孩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周允言在李顺耳头上敲了一下,幼不幼稚?就问这种问题。
    李顺耳挠挠头,也不生气:都是问这种问题啊。
    女生视线飘忽,最后小声说:我还是喝酒吧。
    然后选了杯量少的啤酒捏着鼻子喝光了。
    第二轮,酒瓶转到顾思义那里,林溪看到乔尔喝酒的动作明显一顿,然后起身顺势靠在了椅背上,
    九班的人跟顾思义不熟,问题就由季星陈来问。
    季星陈漆黑的眸光在乔尔身上停了一瞬,又落在顾思义身上。
    他缓慢开口:最近有没有做过后悔的事情?
    顾思义沉默良久,半晌才回答。
    有。
    乔尔呼吸一滞,接着满不在意地把目光移开,眼眶却微微红了。
    最后一轮,酒瓶旋转,最后停下的时候,瓶口对准的是林溪。
    学霸你想要谁问?李顺耳拘谨地问道。
    林溪想了想,都可以。
    那我来吧。说话的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好像是和周允言认识的。
    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然后清了清嗓子,闭上眼睛问道:请问,你和你现在右手边的第一个人,是什么关系?
    右手边?
    林溪转过头,正对上季星陈看过来的黑沉沉的眼睛。
    她一怔,要说和季星陈是什么关系,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问。
    答案突然就卡在喉咙出不来了。
    朋友?不太合适。
    同学?更不对劲了。
    最后,在一众视线当中,她说出四个字。
    青梅竹马。
    九班的同学顿时呆了,有人嚎了一嗓子,我去,你们从小就认识啊。怎么你俩谁都没说过?
    林溪下意识又看了季星陈一眼,对方却已经没再看着这边了。
    他垂着眸,懒散靠在椅背上,嘴唇抿成一条线,侧脸轮廓隐没在光线里,看上去情绪不怎么高的样子。
    林溪收回视线。那人还在问,怪不得周咳咳咳怪不得总觉得你俩不是刚来才认识哈哈哈哈,原来还有这关系。
    林溪只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有没喝酒的男生自告奋勇说要送女生回家,剩下的人就都散了。
    乔尔喝了好几杯啤酒,脸上悄无声息爬上一抹晕红,但眼神还是清醒的,朝林溪挥了挥手就要走。
    顾思义跟上去,临走之前说了句:我送她回家。
    看着他们走远,林溪才回头,季星陈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
    他头顶上是一棵光秃秃的树,树枝上载满了雪。
    林溪朝他走过去,平静地说:回去吧。
    季星陈却说:不想回去。
    怎么了?林溪疑惑道,是还要去哪里吗。
    不是。季星陈说,就是现在不想先回去。
    林溪怔了怔,看到比她几乎还要高一头的男生突然就弯下腰来,放大的俊脸在她眼前,仔细盯着她看。林溪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酒的味道。
    紧接着,季星陈身体不稳地晃了晃,有些疲惫地低下头,喃喃道:我好像有一点晕。
    你是不是喝醉了?但是刚才也没看到季星陈喝几杯酒。
    喝醉了?季星陈跟着她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他又低下头,承认:嗯,是吧。
    可能是他的酒量真的很不好,林溪想。
    于是她扶住他的胳膊,以防他突然摔倒,季星陈身体却突然一僵。
    可以走吗?
    季星陈手指蜷了蜷,嗯了一声。
    黑夜中的路灯把地上的雪映照的闪闪发光,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咯吱咯吱的细小声音,在寂静的晚上显得尤为明显。
    林溪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但是她感觉自己扶着的季星陈好像越来越晕了,也越来越沉,让她有些吃力,不得不更紧地扶着他。
    季星陈的呼吸有些重,他侧脸看着林溪,看她直视着前方,因为有些闷所以微微张开的红润的嘴唇,还有平静的脸。
    心里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了。
    这就是喜欢吧。
    他身旁就是,他喜欢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姑娘。
    长长的街道上,每走两步就有一盏路灯。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走出黑暗,进入光明,又从光明的地方,陷进黑暗里。
    就像他们结伴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白天黑夜。
    路还很长。
    .
    第二天上午,去学校之前,林溪给季星陈带了一份蜂蜜水。
    是林罄调的,嘱咐她带给他,林溪自己也有一份。昨天回去以后林罄念了她好一会儿,说不应该去喝酒。
    她昨晚被林罄叫着喝了一大碗醒酒汤,结果一整晚都感觉喉咙里酸酸的,半夜去刷牙也不管用。
    今早她就不太想说话,平日里就话少如今显得更加清冷。下课去接水回来经过其他班的时候,林溪好像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
    但是回头,却也没瞧见什么人。
    诶新同学,昨天你们怎么回去的?李顺耳凑上来问。
    季星陈暼了他一眼,走回去的。
    嘿嘿我都看见了。李顺耳挑了挑眉,我走在你们前面,但是中途去了趟超市,出来就在你们后面,都看到了。
    前桌女生好奇问:你看到什么了?
    他们互相搀扶着,慢慢走,跟老年人散步似的。
    季星陈歪着头看他。
    咳咳不过可能从小一起长大的都这样吧。李顺耳立刻找补。
    青梅竹马感情都这么好吗?女生抬头思索。
    那可不一定。周允言说,我邻居家也有个妹妹,算是一块长大的,她调皮的很,我们的关系可不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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