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淳跑过去,直接撸起袖子开始移砖。
    司机师傅一看有人来了,便带着歉意说道,我从来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这条路两边还不一样高,路一侧还有一个大坑,我一个没掌握好,就侧翻了,我实在是没想到,路边还坐了一个老人。
    乌淳没有说话,手上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快一点,还需要再快一点。
    乌淳迫切想要知道那位老人是谁,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海面上一副没有方向随意漂泊的船,茫茫然看不到方向,更是让人止不住发慌。
    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跑了过来,按理说一车砖拉不了那么多,但是不知为什么,面前这堆砖,却像一座山一样,怎么移都移不完。
    来到这里的所有人搬了有一会儿,才在砖下面,看到了一模深蓝色的影子。
    在这!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都往那一个方向用力。
    随着砖头渐渐被移走,乌淳的手越发抖了起来,他甚至开始拿不住砖头,汗不停地往外冒。
    时间慢慢过去,当压在老人脸上的砖头被移去时,那张沾满血渍却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乌淳面前时,乌淳瞬间往后倾了下去。
    还好身后的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乌淳地手还指向前方,看到外公那张熟悉的脸时,乌淳的内心就像是一颗炸弹被瞬间引爆。
    乌淳想说快叫救护车,但嗓子在那一瞬间,就像瞬间失效了一样,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眼泪像是被瞬间打开了阀门,叫叫救救护车
    乌淳嘶哑着嗓子,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算说出一句还算完整的话来。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已经叫了,先把老爷子弄出来。
    但也有人说了句,这里路那么难走,这么一堆砖,直接砸头上,救护车从县里来,即使过来了,还来得及吗?
    这里路那么难走
    突然,乌淳像发疯了一样扑过去,拼命清走压在外公周围的所有砖块。
    乌淳的眼泪滴到外公的脸上,眼泪与外公脸上的血渍融合在一起。
    外公,你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乌淳颤抖着声音说道。
    这里路难走,镇上的医院还不行。
    去县里又是一段非常遥远的路程。
    但要救人啊!
    外公,你要坚持住。
    乌淳说着,原先小声哭泣的声音逐渐放大,最后竟大声哭了出来。
    乌淳这才体会到,原来目睹最亲近的人出事时,哭泣是后来的反应,那一刻,人就像是被定格一样,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像一只僵化的木偶,失去了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感知。
    这样吧,我把拖拉机开过来,这样一直等着救护车来不靠谱,咱两边往那走。
    乌淳已经分辨不出是谁说的这句话,他感激地朝声音来源看去,泪水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
    拖拉机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放大。
    众人一起将外公小心翼翼地抬到拖拉机上。
    乌淳坐在外公旁边,拖拉机走起路来巅的厉害,乌淳要仔细扶住外公。
    车走着,乌淳不停祈求,外公,你坚持一会儿,你坚持一会儿好不好。
    躺在车上的人似乎听到了乌淳说得话,因为乌淳感觉自己紧紧握住的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回握了自己。
    即使力气并不是很大。
    外公,你听得到我说话对不对。乌淳有些兴奋到。
    开车的人也跟着说道,老爷子,你坚持住,咱马上就到了。
    只是路程太远了。
    当隔了很久路程的救护车驶来,与乌淳他们交汇时,外公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乌淳跪在那些医生面前。
    他不相信!
    明明外公一路上都在抓着他的手。
    又怎么会没有生命体征。
    只是无论乌淳怎样哀求,那些医生依旧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节哀。
    节哀
    身边一起跟着来的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眼神仿佛都在跟乌淳说这两个字:节哀。
    原来生命的离去是这样猝不及防。
    乌淳甚至有种自己在做噩梦的感觉。
    一切都还没发生,醒来后还是外公在院子里喂鸡的身影。
    突然,乌淳删了自己一巴掌。
    不是很疼,但依旧能感到轻微的疼痛。
    梦里不会疼,所以这不是梦。
    外公就是这样,毫无防备的,因为一场意外,丧失了生命。
    乌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了这一天。
    这一天里,谁跟他说话他都不应,村长在他身边,安慰了他好久,可他的大脑,就像是接受不到这些消息一样。
    乌淳的脑海里,闪过和外公相处的一幕幕。
    乌淳曾跟外公说过,要盖一间大房子,陪外公住一辈子。乌淳也说过,要修一条直通外公家门口的路,再在门口给外公搭一个小棚子,摆一个小桌子,这样即使是夏天,外公依旧可以坐在那里喝茶。
    乌淳还说,等哪天有时间了,带着外公翻过这个山头,去外面更大的世界看看。
    那时候的外公听到乌淳说这些时,满脸带着笑意,手上摇着一把蒲扇,开心地说着,好啊,好啊,我家淳淳出息了,我要跟着享福了。
    可乌淳说过的所有,终究是消逝在风中,不给他去做到的时间。
    他像是一个只会打嘴炮的人,在外公离开之时,留给他的,依旧是眼前的破败不堪。
    乌淳开始埋怨自己。
    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不带着外公一起来。
    自己怎么可能瞒得住外公。
    外公又怎么可能不去提前打听。
    乌淳甚至开始埋怨这里,这里为什么没有一条好路,为什么会离县里的医院那么远。
    只是所有的埋怨目前看来都是无力的。
    外公离开了,在所有人的措不及防中,在乌淳未完成的遗憾当中。
    此刻外公静静躺在棺材里,天色已经暗了,乌淳撑着送走了最后一个人,他趴在棺材上,放声哭了出来,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
    为他的自以为是对不起。
    为他的自作聪明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乌淳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声音。
    乌淳。
    乌淳抬头,顺着声音看去,他看到,黑夜里,许时耀站在门口处,看着面前的景象,手在轻微的发抖。
    乌淳的内心像是瞬间找到了一个依靠,他哭着扑在许时耀怀里,大声说道,许时耀,我再也没有外公了。
    一只毛豆:
    大家骂我吧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58章 第58章
    乌淳扑在许时耀怀里放声哭了出来,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此刻完全爆发。
    我没有外公了。
    乌淳来来回回说着这一句话,长时间的哭泣使他的身体止不住大幅度发抖,白天的时间里,他像是一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只是按照身边长者的吩咐,将外公的身体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然后替外公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这一整个过程中,乌淳的状态是麻木的,他脑子里像是被运行了一串代码,控制不住地开始进行一系列的假设。
    若是自己提前告诉外公,悲剧就不会发生。
    若是村里的路好走,悲剧也不会发生。
    但假设终归是假设,现实是自己没有提前告诉外公,村里也依旧没有一条顺畅的路。
    外公走了
    人好像都是这样,当一件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时,内心都会控制不住开始各种设想,好像这样能麻痹内心无法承受的痛苦。
    可麻痹终究只是一时的,由于乌淳的父母明天才能赶到,此刻外公躺在平时他睡得那张床上,就像是简单地睡着了一样。
    乌淳。
    许时耀用力将人搂在怀里,他出来那一刻,便感受到了村子里不同寻常的阴气。
    阴气并没有那么旺盛,却又带着一股股不甘。
    许时耀便断定,这应该是因意外死去的一个老人。
    只是许时耀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她内心多大波动的老人,竟然是外公。
    许时耀在十里山等了好久。
    直到他听到从松果里传送来的隐约的乌淳的哭声。
    许时耀心里拉起了警钟,他想也没想便赶了过来。
    只是赶过来有什么用,除了将人用力抱在怀里,许时耀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许时耀现在没有心思关心前因后果,怀里的人哭得厉害,安抚在此刻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该怎么做?
    才会让乌淳心里的痛苦减轻一些。
    许时耀看着远处床上躺着的外公,他缓缓闭上双眼,某个想法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脑海里萌生。
    乌淳。许时耀轻声说道,你想不想见外公?
    怀里的人果然因为这句话有了些轻微的反应,许时耀只见他从自己怀里抬起头,双眼已经哭到红肿,睫毛也早就被泪水打湿。
    我能见到吗?乌淳抽泣着问。
    你不是可以看得到我吗?许时耀轻声宽慰道,外公现在来到了我的世界,你既然可以看的到我,或许也可以看到他呢?
    他刚说完,乌淳的眼神就开始四处打量,恨不得看透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只是依旧没有看到外公的身影。
    许时耀说过,人死后脱离肉体的灵魂即使没有意识,但第一件做的事情也是回家。
    因为执念而回家。
    但为什么,乌淳却在家里找不到外公的身影。
    许时耀。乌淳的声音再次变得急促起来,你能看得到我外公吗?我看不到他,你不是说人离开后的第一件事是回家吗?为什么我看不到他。
    乌淳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哭声相对来说较小,断断续续的。
    然而这种哭声更是磨人,许时耀未曾体会过人类所说的心被针扎过得感觉,但是此刻,他似乎能有些感悟。
    乌淳的哭声,如同针一样不紧不慢地扎在他心口上。
    即使他不在拥有像人类一样的心脏,但却有了同样的感觉。
    我也看不到。
    许时耀仔细看了一下屋里。
    有些意外,外公虽说躺在床上,但这间屋子里,阴气却很轻。
    他好像不在这。许时耀低声说道。
    那他在哪?乌淳急忙问。
    许时耀缓缓闭上双眼,想循着阴气的强重来找寻外公所在的位置,只是周围的阴气太弱了。
    这样看来,外公应该在距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地方。
    怎么会这样许时耀不解地嘀咕道。
    这些年许时耀见过很多死去的人,他们不会像自己这样,拥有独立的意识,但毫无例外,那些人在灵魂抽体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家。
    家是所有人的执念。
    许时耀以为,所有人都会这样。
    只是目前摆在眼前的现象告诉他,并不是。
    外公是在哪出的事?许时耀急忙问乌淳。
    乌淳先是一愣,但看到许时耀的眼神后,心里明白了一些。
    我带你过去。
    乌淳说着,便准备往外走去。
    只是脚刚抬起来时,乌淳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腿一软,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往下倾到。
    好在许时耀眼疾手快,急忙将人接到怀里。
    许时耀将人拦腰抱起,低头在乌淳额头上安抚性一吻。
    你跟我说就好,我带你走。
    现在不算深夜。
    但乌淳已经无暇顾及,不去想路上是否会碰到别人,他告诉了许时耀一个大体的方向,脸便埋在许时耀怀里,任凭他抱着自己,穿梭在村子间。
    许是因为许时耀的原因,他们很快便到了事发地。
    乌淳的眼神逃避性地不去看那里,仿佛只要看一眼,外公那张沾满鲜血的脸便会再次出现在脑海当中。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而来。
    原来不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乌淳攀附在许时耀肩膀处,他害怕看到身后,却又想看到身后。
    要拐过这个路口,往前走。
    乌淳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再次被拦腰抱起。
    而许时耀带他来的地方,正是今天开始的施工点。
    此刻这里各种工具杂乱摆放着,小推车倒在一旁,一小部分砖毫无章法地堆在一旁,刚弄好的水泥几乎干了全部。
    人一眼便能看出,这里刚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
    原来是这样。许时耀低声嘀咕道。
    尽管乌淳的眼前还是一副空洞的景象,但根据许时耀的反应,乌淳能推断出外公在这。
    外公在这里做什么?
    乌淳压着情绪问道,他双手缓缓攥紧,眼睛不肯错过黑暗里的一丝场景。
    即使他什么都看不到。
    许时耀并没有立即回复他,还是过了一会儿后,他才缓缓轻叹出一口气,说道,他在搬砖。
    一只毛豆:
    后面可能没法保证八点更新了,一般是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更!
    第59章 第59章
    搬搬砖?乌淳诧异地问。
    对。许时耀说着,手指指向某个方向,就是那里。
    从许时耀这边看去,外公穿着生前那身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个毛巾,他看似将一块块砖摞起来,然后一起搬到另一个地方。
    整个过程他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像一台只会重复做一件事情的机器。
    摞砖,搬砖,堆砖,擦汗。
    就是这么一个过程,他来来回回重复了无数次。
    乌淳着急地看向许时耀指向的方向,他再次擦了擦眼睛,可摆在眼前的,依旧是那一堆散落的砖。
    我为什么看不到他。乌淳着急地问。
    除了许时耀,乌淳也曾看到过另一个去世的人的灵魂,所以说他是有那个希望可以去看到。
    但此刻,现实像是故意要与他作对一般。
    许时耀,我还是看不到我外公。乌淳扯着许时耀的衣角。声音再次染上了哭泣。
    乌淳是真的想见一见外公。
    分别来得太突然,乌淳还有许多话,没有来得及对外公说。
    甚至是今天早上离家时,乌淳也只是找了一个借口,说出来看看。
    他尚未来得及跟外公说一句道别。
    乌淳的声音,已经从一开始的着急与不安,慢慢变成了小声啜泣的渴求。
    许时耀,我真的想见一见我外公。
    许时耀看得心疼,他再次看向那个忙碌的身影,周围的动静无法干涉他半分。
    许时耀在思考对策。
    虽说按理说他现在和外公同在一个世界,但许时耀是这个世界的个例,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也是这几年逐渐摸索得来。
    就在今晚,某些认知出现了偏差。
    在这之前,许时耀以为人死后灵魂出体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家,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外公似乎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不知道搬砖对于他来说,有怎样的一种执念,才会让他死后把这件事,看得比回家看看还要重
    许时耀觉得需要问一下乌淳,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感觉有一股力量,将自己的身体往回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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