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开着,她走近些了,才看清,后面坐着是谁。
    左右看看,同学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打开车门上了车。
    霍澜庭侧身看着她,目光先落在了她的手上,每日上学都不戴婚戒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伸手将她手尖握住,轻轻摩挲着:“怎么了?”
    她还在消化着新学的外文,头疼,神色有点复杂:“没事,有点累。”
    她总是这样,不论哪里不舒服了,就说自己有点累,霍澜庭不以为意,伸手揽住她的肩头,让她靠了自己的怀里:“休息一下,难得今天有空,下学还早,回去看看婚纱,你都喜欢什么样的,一起看。”
    徐迦宁靠了他的怀里,嗯了声,不愿打消他的积极性。
    司机一直开车到了英租界,在这里,有上海最有名的商业街,街上几家租售婚纱,许多年轻人都喜欢追寻着洁白的婚姻,常常来这里看婚纱什么的。徐迦宁跟着霍澜庭下车,这条街上,多半都是外国人,没几个常见的,二人手牵着手,进了一家照相馆。
    徐迦宁好奇地四处张望,霍澜庭握住她手,进门就叫了人过来,说是要拍一组合照。伙计请了摄影师出来,很快给二人拍了照片,再出门又转,开始挑选婚纱。
    款式很多,还有新添的,带镂空蕾丝的婚纱,徐迦宁看得眼花缭乱,实在难以抉择,霍澜庭兴致正起,问了这个问那个,再让她选,她选不出来,一摆手一起买了四套。
    哪有这么买婚纱的,霍澜庭付了钱,婚纱让伙计送了车上去,难掩失神。
    接下来,他没再走下去,带着徐迦宁直接回了霍家,婚纱都让人送了新房当中,他说累了,先去洗澡了。
    徐迦宁还有课业要写,根本没在意。
    和平常的每一天都一样,她先完成了课业,不知道什么时候霍澜庭已经躺在床上了,时间还早,天还没黑呢,她想起那些饶舌的外文,拿了书本到了床边。
    霍澜庭身上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报纸,正在看报。
    徐迦宁慢慢晃了他的面前去,目光浅浅:“这么早就躺下了?我还想一会儿去公园走走,既然你不愿出去,那帮我看看外文吧,这些个东西都什么,弯弯曲曲的,我一看就头疼。”
    他手中报纸都未动上一动:“说说看,你都学了什么?”
    怎么办,有点难以启齿呢!
    对着他的脸,她好像张不开口,徐迦宁伸手抚额,转身坐回了桌边,她伏身在了桌子上面,想起了她的万能小老师,唏嘘不已。
    顾君书走得很突然,之后只言片语都没有。
    她叫人去顾家问过,说是他去读军校了,好男儿的确是该去读军校的,徐迦宁感慨了一番,开始也未放在心上。
    指尖的钢笔一下滑落,她指尖在额头上面按了一按,有点惋惜:“可惜君书去别的地方读书了,不然还能问问他。”
    霍澜庭蓦然抬眸,报纸合上了,掀被下床,这就走了她的身后来:“他上的是军校,出来之后不知让多少人艳羡,有什么可惜的。”
    徐迦宁顿时皱眉:“你怎么知道,他是读军校去了?”
    他坦然地在镜子当中看着她,并没有半分想隐瞒的意思:“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是我送他去的,他说他想去读军校。”
    这么巧的事,其中怎么能没有任何的错处,她坐直了身体,侧目:“霍澜庭,你别告诉我,你是故意送他去的,是为离间我和那少年。”
    对顾君书那点少年之心,不是没有半分的察觉,只不过他还小,她没太在意而已。不想霍澜庭动作这么快,先将人送去读军校了。
    她问到头上了,他也不好再瞒。
    嗯了声,霍澜庭看着她,实话实说了:“他对你之心,分明不单纯,我容不得他,将他送走,你情我愿的事,他感激我还来不及,你不会因此怪我吧?”
    徐迦宁蓦地抬眸:“现在若是怪罪你,反倒是我不懂事了,霍澜庭你这是在和我吵架?”
    他目光灼灼,见她指尖还在外文书上摩挲着,心中更是恼怒:“我不想吵架,但是有些事,你必须知道。”
    她两手交叠在了一起,微皱着眉头,定定看着他:“我知道什么?”
    现在婚礼还未补办,她是霍太太的事情,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包括她要出国的事,现在还未有准实的消息。
    霍澜庭再次忍下,背过了身去:“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别的男人?
    徐迦宁眨着眼,看着他的肩背:“你这是在干涉我交友的自由。”
    他立即与她讲道理,回头看着她了:“你试想下,苏婉和沈明珠过来找我,以我朋友的名义,我若说她们都是朋友,你不该干涉我交友的自由,你心中什么滋味?”
    什么滋味,徐迦宁脑补了一下,霍澜庭在医院是怎么和小护士说话的,还有苏婉和沈明珠什么的,这样的朋友,那可不行。
    她想了下,抚额:“那绝对不行,这样的朋友,绝对不行。”
    他靠在了桌边,两手都扶着桌边,忍着恼意:“那现在你再想想,顾君书还是顾君行的,他们是你的朋友?我也难容。”
    细想了下,现在都讲究男女平等,好吧,徐迦宁坦然接受:“好,因为君书你误会了也不好,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不再提了。”
    不提才好,可徐迦宁收拾了书袋,才要去洗漱,霍澜庭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了一份打好的合约书来,上面有约法三章,规定彼此忠诚。
    他递到了她的面前来:“订婚是因为股份,结婚也是为了股份,现在股份都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
    话未说完,徐迦宁手一扬,合约书掉落了地上。
    她戾色以对,目光冷冽:“你当我在和你做生意的吗?一份又一份的合约?如果结婚是因为利益,那么我不会同你结婚。”
    合约书就掉落了他的脚边,他浅浅目光在上扫过,再抬眸也有恼意:“那是因为什么,你什么都计划好了,可你扪心自问,你规划的那些未来生活,尝试做各种的事情,其中可有我?什么都无所谓,婚戒无所谓,婚纱也无所谓,什么在你眼里都一个样的,我不甘心。”
    徐迦宁也站了起来,抬脚在合约书上踩过:“不甘心,就不要结婚了。”
    说着将书袋挂了一边,转身往出走,她径自走出了房间,一直没有回头,霍澜庭停顿片刻,立即追了出去,可楼上楼下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他一直追到了外面去,开车奔了碧情园去。
    到了碧情园,一问老林,说小姐没有回来,他再次开车到华安街,徐凤举不在家中,问起徐迦宁了,徐老爹还让他回去给闺女带一些吃的,他没有说破,只说不用,转身冲了出来。
    不知道她能去哪里,霍澜庭开车走了几个来回,天都黑了,还没有找到人,他再次回到碧情园,徐迦宁仍旧不在。
    实在猜不到人在哪里,他冷静下来想了想,开车回了霍家。
    快步到了新房楼上,问了芬姐,有没有看见徐迦宁,芬姐诧异地还问他干什么去了,说是少奶奶刚才还找他来着。
    还在找他来着?
    霍澜庭顿时怔住:“她现在在哪里?”
    芬姐见他面有急色,伸手往他们卧房指了指:“少奶奶脸色不太好,我也不敢进去问,晚饭都没有吃呢,好像生气了。”
    他当即转身,快步进了卧室当中。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室内漆黑一片,霍澜庭快步走进,到了床边,在昏暗当中看着那床上的隆起,不由松了口气。
    伸手轻抚过女人脸上的碎发,他的心都要化了:“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徐迦宁抬起了眼来,她也没有睡着,不过想来他刚才那般模样,心中就恼。
    翻身背对着他了,也不理会他。
    霍澜庭叹了口气,低下了眸子:“对不起……”
    和她在一起之后,似乎总是这样,他一直忍着她的脾气,他一直说着对不起,总之不论对错,都是他在道歉,他在妥协。
    什么事,都不能太过。
    徐迦宁当即心软,虽然未动,却已开口:“我和你结婚,不是为了那些。”
    他闻言怔住:“什么?”
    女人的声音轻的不可思议:“是为了你。”
    第130章 妮子的拒绝
    漆黑的夜里,窗外风声起了。
    天凉了,然而卧室当中,还是热浪一浪接着一浪,霍澜庭情绪波动很大,狂喜之余,缠着她疯狂做了三次累得她真是一动不想动,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懒懒的。
    简单冲洗了一番,此时二人交颈而眠。
    他再无恼意,心中柔情万丈,拥着她心满意足。
    徐迦宁却睡不着了,闭着眼睛躺了好半天,等身边人睡得沉了,这才自他怀中抽身出来,滚了旁边侧身躺着,一抬手打开了床头灯。
    一伸手,自枕下摸出一本书来,翻开书页这就看了起来。
    书皮上写着梅花之恋四个大字,这是最新出的言爱小说,她最近看了好几本这样的书,从中学到不少。霍澜庭没有安全感,她拐弯抹角地问了徐凤举,他说很简单,让男人相信你最爱的人是他,就好了。
    思来想去,照着书上的做了,摒弃掉那些利益关系,她说结婚是为了他,他果然展颜,津津有味地有翻看了一会儿,书上的男女主人公是一对苦命鸳鸯,误会来误会去总也说不清楚,她看得厌烦了,心想如果这就是爱的话,那还是别爱了,好累。
    关灯,睡觉。
    快到婚期了,她想着现在的日子,似乎已经毫无遗憾。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有人疼爱她,有人在意她,她被人牵挂着,那样的感情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是拿什么东西能换来的。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侧颜就在眼底,很奇妙,她们成了真的夫妻。
    他很在意她,那种感觉让她欢喜。
    这种欢喜,填满了她的心田,伸手轻抚着霍澜庭的眉眼间,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抓住她手到唇边轻轻一吻,随即再次将她拥进怀里。
    温暖的,依赖。
    就此睡去,徐迦宁一夜好梦,第二日睁眼就是男人的笑脸。
    霍澜庭站在床边,正弯腰要亲她,薄唇落在她的眉眼上面,他笑眼以对,看了眼手表:“你是不是也该起来了?我送你去学校,然后再去医院。”
    六点多了,的确是该起了。
    徐迦宁掀被下床,她身上松松挂着吊带睡裙,肩颈处还有他留下的红痕,低眼看见了,上前自背后抱住了她。点点碎吻都落在了肩上,男人的气息逐渐又重了起来,他扳过她双肩,紧紧将人拥在怀中。
    “真想这就把你就地正法,还去什么学校,去什么医院,在这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她靠了他怀中,顿时失笑:“不要命了?”
    他咬着她耳朵,直在她耳边轻语:“嗯,如果条件允许,我想每天都多做几次。”
    她一下将人推开,轻捶了他两下:“别闹,我要迟到了。”
    他立即追上去,亲手拿了裙子给她,又是一阵笑闹,好半天二人都洗漱了,才走出房间。一起吃早餐,一起看报纸,一起出门,仿佛什么都有默契。
    在车上时候,二人依偎在一起,手指头都缠在一起的。
    司机先送了她去学校,霍澜庭亲眼看着她走进学校,才离开。她回头看着自家汽车,勾着唇笑。
    多么平常的一天,和每天没什么不同,下午时候放学了,徐伽宁没像往常那样最后走出,随着同学的脚步也先走出了教学楼。
    学校门口,苏家的司机老刘老远就看见她了,迎上前来:“小姐,姑爷说有事,让我来接你一趟。”
    最近忙着婚宴的事,霍澜庭的确在俩家来回走动得勤一些,徐伽宁并未在意,直接上了车,她将书袋放置一边,伸手揉着额头。
    司机老刘车开得有点快,不多一会儿,她一抬头,惊诧地发现不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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