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一闻声回头说:抱歉导演, 今天辛苦大家了, 太苦了。
    他顿了两秒, 接着说:前几天拍的林越太苦了,我感觉自己寻找不到任何喜悦的情绪。
    李寻说:情感难以抽离这种事情,他有好也有坏,好就是这是你的天赋, 可偏偏没有任何一部电影,永远是一个基调的。
    确实, 没有一部电影,永远是一个基调的, 它总有各种复杂情绪夹杂在里面, 顾璟一沉浸在故事中, 反而忘了,林越喜悦的时候,那也是真的喜悦。
    李寻拍了两下顾璟一肩膀,转身对片场熬了好几场大夜的工作人员说:行了,今天都收工吧,咱们明天再拍,各位都去领饭去吧!
    顾璟一倏地出声道:明早大家都在酒店吃吧,明天早饭我请客,随便儿点。
    想必大家盒饭都吃腻歪了,酒店餐食又太贵。
    听到顾璟一这话,在场的工作人员一片欢呼,仿佛顿时松了辛劳。
    谢谢我们小顾老师!
    小顾老师超级大方!
    老师在我心里又帅气了啊!
    顾璟一回应着他们这些工作人员,然后某人故意撞了他一下,在片场捏了捏顾璟一的脸,又瘦了,肉都快捏不起来了:去逛逛?今天星星还很亮。
    片场工作人员一阵唏嘘。
    两位老师又玩上了啊。
    关系真好啊。
    两个帅哥在片场真养眼,不像导演,邋里邋遢的。
    李寻「渍」道:再说我邋遢,明天都给我加班晚走!
    电影拍了一个多月,乱七八糟的一堆事,慢慢都熟络了起来,工作人员一开始都以为顾璟一最不好接触,结果时间久了,才发现顾璟一就是个又大方性格又好的大帅哥。
    然后他们总会联想到最近的综艺节目,于是又在心里默默地给顾璟一加了个「沙雕」属性。
    倒是宋濯,才是真的不太好接触,虽然也大方,就是一点儿都不跟他们讲话啊,冷冷的一张脸,看着都害怕。
    片场人都能看出来,这俩人关系好着呢,天天在片场打闹,还一块儿玩失踪。
    李寻倒是瞧出点儿猫腻来,但是没说明过。
    他刚开始还怕顾璟一和宋濯两人把对彼此的情感带到演戏中来,后来发现他简直是多虑了,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拼命,一个比一个上进。
    逛也没什么好地方可以逛,星星是很亮,但是由于片场之外没有什么安全措施,大晚上的也只能在这几条街逛。
    半个小时后,这片儿都没什么人了。
    顾璟一抬了三次脚,叹了四声气儿。叹第五声气的时候,猛地就被堵住了嘴,顾璟一顺从地舔了两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把人隔开说:你是不是发情期要到了?
    不对不对,我记得你是顾璟一瞪大眼,提高了点儿声音,卧槽你就是。
    感觉你也快了。宋濯眸子被星星照的映出点儿光亮来,说话有些沉闷,昨天给你做的临时标记,今天就失效了,你的信息素,我从这儿都能闻到。
    顾璟一蹙眉道:那我明天晚上回家一趟,顺便把抑制剂打了,你要吗,我开车把你的给你捎回来。
    说完抬眸看了眼月亮,好像有层云遮住了它。
    宋濯摸着顾璟一腺体的手掌僵了下,垂眸道:要不你标记我?
    顾璟一愣怔住了。
    弯月好像跟着晃动两下,不知方向。
    周围是紧闭的花店、咖啡店,他们停在了一家书店门前,风铃响个不停,不像是在敲打瓷壁,倒像是警钟。
    柔软的月光把门前那故意写出来装高雅的英文字母照亮。
    像是顾璟一虚假、一点就破、逞能的虚影,被迫显出了原形。
    都说黑处适合藏匿,有人便可大夜弥天,顾璟一觉得,只有在光亮处跟众人一起穿着鞋走路,才稳当。
    顾璟一声音闷在嗓子里多久,宋濯就等了他多久。
    久到顾璟一想说,我本来就不开心,为什么你偏偏要在今天惹我。
    我现在还不想。顾璟一身上立马长出了刺,退后几步,跟宋濯隔开距离。
    他想,如果宋濯转身离开,那他也同样转身离开,没有什么漩涡是他避不开的。他没什么好的,昙花也就一现呢,更何况,他也不是昙花。
    如果真的能换个方式,顾璟一只希望自己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过痕迹。
    一丝也不要,就这样不存在。
    顾璟一也不想等宋濯接下来的反应了,有点儿不耐烦了,他想自己只是转过身离开就好,侧身那一瞬,胳膊就被人扯住了,力气很大,把他拥进怀里。
    顾璟一把头埋进颈肩,依旧的淡然清冷。
    宋濯次次都抢先他一步。
    宋濯声音如故,只是道:那就以后再说,我只是觉得你好累。
    不只是工作上的,是整个心理上的负担很重。
    宋濯知道这跟顾璟一家庭有关系,可是顾璟一总是一笔带过,腺体被强制注射过药剂,也只是轻松带过。
    宋濯舍不得亲自剖开那道伤口,他只想给他缝合好,还要缝合的漂漂亮亮,就像,伤口就这样不存在。
    顾璟一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吻上的他,只记得他被悬空托抱起来了,身上一轻,才发觉自己被宋濯抱到了拍戏用的出租屋床上,昏黄破旧的灯泡在他们面前亮起。
    宋濯在他上半身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咬痕,顾璟一摁着他的后脑勺,咬着下唇闷哼。
    宋濯拍了顾璟一大腿一巴掌,留下个红印子,深知不能再继续了,起身盯着他说:太瘦了宝贝儿。
    这还瘦?导演还嫌弃我太「丰满」呢,他说我要是再吃下去,林越就得摇身一变富二代。顾璟一说。
    两人像是没有刚才那一出别扭戏码一般。
    别听他的。宋濯把床上顾璟一的白色毛衣给他穿上,虚着眼不去细看那咬痕累累的上半身,咬得疼吗?
    顾璟一实话实说:一点儿,就是很爽。
    宋濯从出租屋里拿出瓶江小白,晃了晃酒杯说:那看来我们以后可以玩点儿道具。
    顾璟一:
    要喝酒就喝酒,别说一些上头的话。顾璟一想了想明天的拍摄任务,打算只是浅尝一口,对宋濯说,我发现你好久没抽烟了,这事儿值得嘉奖,明天来我房间,特许你好好玩儿腿。
    宋濯想到了今天片场摆摊地方有罗出的很多丝袜,把酒杯递给顾璟一,然后盯着顾璟一小腿儿,正经道:那我明天去摊位那里拿几条丝袜来,黑色的多拿几条备用。
    顾璟一被呛了口,瞬间红了脸:不是,你他妈变态吧!宋濯,我发现你是真变态!他伸脚佯装要踹他,却被宋濯钳住了整条腿。
    顾璟一只穿了一条宽松的冬季运动裤,宋濯就这么下/流的把裤腿儿从脚踝撸到膝盖,顾璟一小腿又白又直,跟腱很长,很羡人。
    锻炼的原因,想抽出腿时紧绷的肌肉线条格外好看。
    松开。顾璟一说,我他妈坚决不穿什么丝袜,你真是个变态。
    他再骂几句,感觉有人就能成真变态。
    你不说心里话,也不跟我上/床,今天还说了气话,所以也不想穿丝袜。宋濯就这么盯着他的腿,冷空气冻得他小腿要抽筋了。
    还抽不回来。
    顾璟一拧着眉:说什么胡话,这完全不成因果关系,没有逻辑!再说了,用手用腿给你弄出来,这不叫上/床?
    显然说完这话,气氛有点儿冷了。
    宋濯学顾璟一,也把声音闷住,不吭声。
    顾璟一: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抽筋了
    行行行,穿穿穿,就穿两分钟,多了不穿!顾璟一怒睁道。
    宋濯听完这话,用燥热的手掌搓了两下顾璟一小腿,想把温度传过去,然后立马把裤腿儿放下来,一系列操作利索极了,看来没少干伺候人的事情,抬眸道:如果可以,我很想替你承受所有的痛苦。
    顾璟一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呆了,听他说。
    我很爱你,我的意思是,即便你刚刚想走,我也会追回去,我比你,更爱你自己。每次你惹我生气也好,故意说些狠话也好,其实我都会更爱你。
    几年前,我尝试去分隔开我们,我去学心理,我剖析自己,我忙于学业,我以为,或许这样就能断了这念想,可是这念想只是发疯蔓延。
    今天我才知道,这简直错的好笑。
    原来,所有机械的客观理论都无法解释一颗心脏的重量,爱意他蓄不满。
    顾璟一听得发愣,汹涌的爱意就这么表露出来,他盯着那双俯望向他的眼睛,不是求他回应,不是求他同样去爱,只是说,我很爱你就够了。
    所以啊,你看,有个人掏空他所有的情感把你装了进去,你逃什么呢。
    他很少哭,可就是有东西不听话地砸向脚面,一滴一滴。
    宋濯食指摩挲着他,宽广的胸膛包围住他,不停亲他的眼角:宝贝儿,哭什么啊。
    顾璟一阖眼憋住泪:你知道沈未竹为什么自杀吗?因为顾承兴,他当着我和沈未竹的面,标记了一个omega。
    所以他转身就跳下去了,他对我打的药剂,简直就像是,随便试试一样,他不爱我,他为了顾承兴,要我改变,可是他又因为顾承兴,就把我抛弃。
    后来,我慢慢长大,我开始接触道理,受到教育,我阅读书籍,我尝试让自己走出来,事实证明,我可以,我完全能够自己救自己,只是,多多少少我还是有点儿排斥。
    所以,我在所有人生至暗的时刻,都是自己努力挣扎的,没有援手,我便自救。
    后来,光辉透过来了,也许是小时候太苦了,所以老天奖励了他一块儿糖,这块儿糖甜的黏牙,再灌什么苦药水儿进来,这糖都帮他稀释干净了,还附带着奖励。
    他以为这就是老天给他的,他幸运得到的。
    可是有人说,这是他应得的。
    他要慢慢学着爱自己,才敢接住宋濯抛下来的爱,才敢去回应宋濯的爱。
    词不达意也好,言不由衷也好,万幸,宋濯读了他的心。
    顾璟一把宋濯的手掌贴到自己胸口,酒气熏得二人贪望彼此,顾璟一对他说:跳的好快,我可能也很爱你。
    这个夜晚,缀着明亮星子的夜晚,他们躺在一张小床上,听顾璟一慢慢松懈心的嗡鸣,顾璟一下巴枕着宋濯的肩膀说:找个时间,
    嗯?宋濯问。
    顾璟一跟他额头对额头,慢慢睁开眼,想在这所房间中捕捉到什么,然后无声做了个口型,「上我」。
    宋濯眯着眼,觉得自己是喝醉了,还醉得不轻。但是他依旧选择遵从这醉意,不能是现在,房间太小太窄,床不牢靠,也很冷,顾璟一还很不知轻重的挑逗他。
    他只能忍着。
    宋濯只好说:等拍完戏。
    作者有话说:
    想写小顾「cao我」的口型来着,太羞耻,改成了「上」。
    (太忙了所以都是临时赶的章节,可能每章都良莠不齐的...大家见谅mua)
    第48章
    好的, 我只是撩下你。顾璟一说完,找个了舒服的姿势躺了回去,心里耍着玩儿一样发躁, 但是还好,因为他觉得床边儿的另一位大哥心里更躁。
    宋濯翻了个身, 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脸, 胸口起伏, 以后有事儿就说事儿,不准憋着。
    跟个青春期小毛孩儿一样,说到底就是不信任他的「家长」。
    我能有什么事啊。
    顾璟一倒是真没什么事儿, 自己家里的那点儿破事也真不乐意说, 可是刚刚都被宋濯逼出来了。
    嘴上是让着他哄着他, 其实在行动上, 顾璟一是看不出来丝毫让步。
    宋濯又给他印上了个临时标记,第二天两人回酒店的时候, 正好碰到Ella从酒店门口出来。
    Ella注意到两人一块儿回来的, 连带着皱皱巴巴的衣服和顾璟一脸色不太爽的表情, 问道:昨天你俩干嘛去了?
    顾璟一后半夜没怎么睡好,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梦到顾承兴多添了个omega男孩, 不太喜欢连带着孔嘉南一起赶出了家。
    然后还要带着顾璟一去做亲子鉴定,最后发现他是个omega。
    乱糟糟的, 一睁眼发现宋濯正在他身边儿睡得正香,当然不爽了。
    出去散心, 散了一晚上。
    Ella一脸见鬼的表情:你给我老实点儿, 对了, 我回公司忙了,下午晶晶过来,你自己心里有数,不想说了,头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一番话的作用,顾璟一感觉自己任督二脉有点儿通透了,就连肩胛骨都充满着力量。
    一天下来拍摄,一次都没NG,李寻夸得他都快找不着北了。
    李寻是真没想到顾璟一演技这么灵气,之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演技在中上水平,跟一些老戏骨对戏,还有点儿青涩。
    但是演起电影来是一点儿不含糊。
    顾璟一跟他说:电视剧拍摄时间太长了,这种延长战线的事情,可能正好撞上了我耐不住性子这破性格,有的吧后期表演就很崩。
    自我反省得挺好,但是这种能获得奖项的演技,也没他说的后期都很崩,充其量也就一点儿,可能观众都没反应过来,毕竟台词功底也在那,说什么都煽人,注意力都被集中到台词上去了。
    又过了一周多,这真是天彻底回暖了,顾璟一换季打了个突如其来的喷嚏,晚上拍戏的时候一着凉,好么,这一下就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回回忍不住,跟人家对着对着台词,一个喷嚏就出去了。
    这电影也快到收尾的时候了,李寻拿剧本拍了拍顾璟一:你他妈能不能治一治病啊,给你歇半天班儿,把你这个喷嚏给我止住了,我们上午先补拍宋濯的。
    因为宋濯补拍,没法陪他去医院,于是顾璟一带着朱晶晶去的,医院门口,顾璟一半眯着眼,瞧到个熟人。
    孔嘉南挺着个肚子,身旁是顾承兴。
    算着这孩子起码也是五个多月大了,这个春天过完,孩子正好呱呱落地,正好赶上电影节,运气好捧个奖杯回家送给这一家三口。
    不过八成,顾承兴会把他踢出去,
    顾承兴也看见他了,顾璟一也没想躲,自己的没良心老子躲开干什么,于是几人就这样在门口碰了个头。
    孔嘉南裹得自己挺严实,应该是怕被拍到,顾璟一从剧组赶来,也只是随便扣了个帽子,没怎么收拾,想着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拍。
    顾承兴问他:干嘛去?
    废话吗你这不是,来医院能干嘛。顾璟一想了会儿,欠揍地说,祝你们家和万事兴啊,真好,承兴!
    又叫你老子大名,二十多年也没听过几句好话,都说是白眼狼一个,果然。顾承兴说。
    朱晶晶看着两张有几分相似的面庞,也不敢太瞎猜关系,不过要真是顾璟一他父亲,那么沈未竹当初退圈不就跟的这人吗。
    总归跟她没多大关系,朱晶晶回神一霎,瞥了旁边儿女人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娱乐圈混这么多年,哪个明星她认不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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