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都崩溃了,包括池沅自己。
    考完之后,她是有预料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却还是有把握能进到喜欢院校的教育专业,可事实上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糟糕的结果。
    何淑直接被她气到心梗,进了医院,之后一直患有心脏疾病,不见好转。
    连一直偏袒她的池汉中,对她也是失望不已。
    更何况是她自己。
    她这二十几年,最灰暗的时光大概也就是在得知高考分数那半个月。
    如果不曾站在高峰上,那就不会有一落千丈的低谷。
    因为她一直都是优秀学生最好的杰出代表,也是父母随时脱口而出的骄傲,一旦跌落曾经那个位置,很难再站起来。
    这件事,无论是对她父母,还是对池沅自己来说,都是一次沉痛而又巨大的打击。
    陈浮己听完这些话后,心下一滞。
    期间还有很多刘泽远故意忽略过的的细枝末节,但陈浮己自己也能猜到那条回信背后的大概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换个新封,记得告诉我好不好看~
    第43章 是你吗?
    三月末尾。
    火车沿着青藏铁路线不断前行, 越过重重巍峨的昆仑山脉,一路上看尽戈壁雪山,蓝洋湖泊。
    牛羊成群, 分散在草原的各个地带。
    再往远看些,能看到不少一步一叩首心怀虔诚的人们。
    池沅靠在火车窗边, 鼻翼下挂着通氧气的吸管, 随着进藏后海拔的升高, 她高反的恶心感就越来越强烈,甚至耳边时不时地传来耳鸣。
    同行的女生比她的状况要好些, 一路上都在用相机记录美景。
    手机响了一声,是池汉中给她发消息:【好好照顾自己,散散心。】
    她还是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短期支教活动, 为期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够她想清楚前路何方了。
    池沅没把这件事没告诉何淑,但池汉中知道, 两人都缄默不语地暗示是毕业旅行。
    她看完消息后黑了屏幕, 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半个小时前, 还是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现在却已经风雪冰雹满天飞舞了。
    杜可给她接了杯温水过来, 好点了吗?
    脑袋还是晕晕的, 估计还没习惯。
    还行。能坚持。
    坐火车到达拉萨, 之后有专门的司机来接他们。
    一辆大客车上,坐着的都是年轻人, 来自各地, 此刻都有共同的方向。
    杜可性格很好, 一路上都在和前排的男生交流之前支教的心得体会。
    怕池沅晕头无聊,特意把靠车窗的位置给她留着。
    夜深十分,才到达安排好的休息住处。
    一行穿着藏服的人在停车处等着,手里都拿着一条白色的绸缎,原本他们都是坐着的。见客车闪着灯开过来后,一行人都站了起来,疲惫的面容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这个月份的藏区很冷,尤其是晚上,像是把人冻成冰块一样。
    下车之后,没了暖气,池沅冷得打了个抖擞,浑浑噩噩的神经都清晰了起来。
    杜可穿得比她少,只好依偎着池沅取暖,两人裹着一层厚厚的披肩。
    车外站着的都是本地人,为首的是个模样看着憨厚慈祥的大叔,他走过来,弯了弯腰,随后在池沅脖颈上戴上哈达,笑着说了句:扎西德勒!
    之前有听过,扎西德勒在藏语中的意思是吉祥如意。
    池沅笑着温声回了一句。
    每个人都有哈达,藏区人民热情好客,在他们住宿的地方还烧了篝火,让他们过去玩一玩。
    杜可他们去了,池沅没有,她高反了一天,现在只想睡觉。
    蛮达是一个比较贫困小镇,不仅文化土地比较贫瘠,经济建设也不太好。
    房间是一个水泥房,摆设了两张床,甚至连门都没有,只是一帘门布,上面的花色很有地方特色,色彩交织在一起,透露出灵性与吉祥。
    一眼就可以扫完整个小房间,小到连厕所都没有。
    她出去看了看,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
    有个穿着红白色藏服的七八岁小姑娘看见她在找什么东西,于是走过来怯生生地看着她。
    孩子的爸爸妈妈以前在外面打过工,所以她会说一些普通话,但很不正宗,有浓浓的口音,但能听懂:
    阿吉,你是要水吗?
    池沅垂眸看她,蹲下身子:请问你们这儿有卫生间吗?
    她找完整个住宿地,都没看到。
    山上有,但是很远,一个人晚上上去不安全。
    池沅疑惑:那你们平时怎么洗澡和解手呀?
    学校里有厕所。说到后面,小孩越来越小声:水管还没有接通,每隔半月阿妈会带我们去洗澡,不过阿妈说,等铁路修好了,水管就会修的。
    池沅原本想摸她脑袋,但是怕有忌讳,毕竟风俗习惯都不太一样。
    于是转而摸了摸她肩:你叫什么名字啊?能告诉我吗?
    卓玛。
    池沅从包里掏出几颗大白兔放在卓玛的手心里,是今天杜可给她的。
    谢谢。
    卓玛捧着糖,高原红的脸蛋上多了一抹羞涩的笑意:阿吉,如果你要水的话,我可以帮你烧。
    不用了,去休息吧。
    原本想洗个澡,但没地方洗,也不想麻烦人家大晚上地给她烧水,于是只好作罢。
    回房间之前,找卓玛要了个盆去厨房接了一些热水,用帕子随意擦了擦。
    池沅躺下没多久,杜可就回来了。
    太冷了,杜可只裹了一件轻羽绒,不耐冻,只好先回来了。
    两个人晚上都睡得不太踏实,可能是有水土不服,加上池沅还没适应海拔,总感觉自己有些想吐。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一群年轻人都是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大家在这儿的首夜都过得不太好。
    有了昨天的经验,和池沅同行的杜可今天裹了一件大大的羽绒服在身上。
    池沅还是那副蔫蔫的样子,脸色比起昨天都白了一些,杜可问她情况怎么样,她觉得没什么差别,可能还要再适应适应。
    住宿处离学校不远,他们在昨天给池沅戴哈达的那位大叔带领下,一起去的学校。
    听本地人说,镇上就这一所学校,小学和初中都是一起的,只是上课的教室不一样,如果要上高中,得去拉萨或者其他市。
    因为教育资源的落后,以至于能考上高中的孩子很少,所以大多数父母觉着与其让孩子来读书,不如在家放牛羊,至少还能是一份劳动力。
    虽然在来之前,大家都已经了解过蛮达的教育情况和生活环境了,但明显亲眼看到更让人唏嘘。
    甚至不敢想,这居然还是现在社会存在的情况。
    这是来学校的第一天,校长给他们分配了班级,并讲述了学校的情况。
    学校里现有的教师是二十二人,学校里有近两千个学生,小到一年级,大到初三,很难管理。
    因为教育资源的缺乏,意味着一个老师身兼数职。
    他们这一行有六人,校长结合资料上的情况,与他们做了个初步的了解。
    这样,你们先和孩子了解一下,明天再正式上课。校长说。
    大家应下,各自去了自己对应的班。
    池沅和杜可教的三个班都一样,两人一起去的。
    去的时候,班上的老师正在上课,她们就在窗外站了会儿。
    期间杜可接了个电话走开了,留下池沅一人。
    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环境确实不算好,甚至连有些地方的山村学校都比不上。
    操场全是水泥地,没有一块像样的草坪,孩子们也没有穿正式的校服,大多数都是穿着厚重破旧又不合身的羽绒服,看样子应该是别人捐的。
    老师上课普遍用的藏语,教室里没有多媒体,学生的课桌上只有书本,简陋到了极点。
    这所学校,大多数都是小学生,初中的很少,尤其是初三,刚听校长说,初三的学生总共还不够一个班,有些是自己不想学,有些家里不让。
    池沅思索着,转身寻望的时候,偶然看见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站在石头上准备爬电杆翻墙。
    怕出事,池沅老远就冲他喊了句:下来!危险!
    男孩到这个年纪,皮得很,冲池沅回了句她听不懂的藏语,继续玩自己的,一点都没察觉到危险。
    眼看着就要爬上电线桩子,池沅急跑了过去,将他拽了下来,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杜可听见池沅那边的动静,望了过去。
    只看见池沅躺在地上,脸色憋得通红地喘,话都说不出来了。
    被她拽下来的男孩,一时也被吓到了,回过神来连忙喊人。
    池沅喘不过气来了,整个人像是一条濒死的鱼,杜可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男孩进去找了人拿出氧气罐出来,辛亏两个人当时都没有慌神。
    之后当地人再把池沅送去了卫生所。
    蛮达只有一处卫生所,还是前几年因为铁路局的缘故才修建的。
    铁路工人经常进山,怕出现避免不了的塌方事件,就在铁路局里安排了个医务所,同时也给镇上的人开了个方便。
    她这一晕,可没把杜可给吓死。
    诊断说是高反加上剧烈运动,所以一时缺氧晕倒了,不过吸氧及时,没什么大的问题,只需要在卫生所里输会儿液,再吸一吸氧,就可以走了。
    可是从早上睡到黄昏,池沅都还没有醒来。
    她整个人都好像没有力气一样,浮浮沉沉的,一时冷一时热。
    窗外,是绵延不绝的雪峰山脉,不融冰川,云层散开,落日余晖普照大地之时,竟给人一种旧金山的错觉。
    池沅朦朦胧胧睁眼之际,虚晃了一眼,仿佛是幻觉。
    男人熟悉的英俊面容,映入眼帘,像是梦一场,只看清楚了个轮廓。
    她试图抬手去抚摩,张唇:陈浮己是你吗?
    是在做梦吗?已经想到这个地步了吗?
    没等她抬起手,就落了下去,疲惫地闭上双眼继续昏睡。
    陈浮己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虚弱的模样,伸手接住了她无力掌控的手腕,用力握了握,掌心触碰到时,很凉。
    男人蹙了蹙浓眉,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
    作者有话说:
    三十五章修增一些,大家可以重新看一看。
    第44章 不痛吗?
    夜更阑珊, 风雨不停,窗外欲飘零。
    池沅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空无一人, 手背上的针管隐隐刺痛。
    眼皮沉重,像是睡了几天几夜一样。
    她撑起身, 坐起来, 伸手取下鼻翼下的吸氧管。戴太久了, 很不舒服。
    不知道是睡太久的缘故还是因为一直在吸氧,她脑子清醒了很多, 至少不再眩晕。
    椅子上放着一件藏青花色的披肩,是她的。
    她搭在肩上,推着吊水杆缓缓走到窗前, 正打算开窗。
    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嗓音:怕自己死不了?
    刹那,她滞住,眼波浮动, 手顿在窗户的边缘, 没了动作。
    陈浮己站在门外,人高腿长, 直接挡住了整个门。
    池沅转身,一手在胸前紧紧地攥着披肩。
    原本苍白的脸色多了两分笑意:不是做梦啊。
    男人那双晦涩难测的双眸直视着看她, 她脱了外套, 里面穿的单薄, 与窗外的雪山冰川有种欲将凋零的契合感。
    梦到我了?他挑声问, 语气平淡。
    池沅披散着头发,勾唇笑了笑, 不深不浅, 但温柔的笑意直达眼底, 让人如沐春风:嗯,梦到了。
    陈浮己迈着长腿,往里走,缓缓走到她身边,看了她一眼,随后挪开视线,与她并肩看向窗外。
    吹过旷野的风,在冰川之间呼啸,远处雪峰之巅,还能遥遥望见挂起的彩色经幡,很模糊。
    知道自己有高反还来这儿?找死?他轻飘飘的语气,让人听起来不太顺耳。
    不知道。但是周林野说,你在蛮达。
    陈浮己微怔:来找我?
    不全是,学院有个支教活动。
    嗯。
    两人好一阵都无话。
    陈浮己,脖子太酸,让我靠会儿。
    池沅没等陈浮己回话,脑袋就往陈浮己的胳膊上搭,借着他的力站稳。
    空气寂静,池沅心里却难得的心安。
    那天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和我说。她问。
    池沅那晚醉酒,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
    早上七点左右,回了趟雾城。
    回去看爷爷吗?
    嗯,回去上了柱香。
    池沅睫毛颤动,神情呆滞,隔了好久才问:
    爷爷他
    陈浮己伸手拢了拢她的披肩。
    嗯,死了。
    池沅望着他:什么时候?
    你当年走后的一个月。
    她嗓子眼像被人堵住了一样难受,高低不下。
    手脚都一阵冰凉,男人察觉到她的僵硬,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她细嫩的皮肤能感知到陈浮己掌心中的薄茧。
    陈浮己分开的这些年,其实我过得很不好。她缓缓说,语调不自觉地带着些垂丧和隐忍。
    他松开她的手,却被池沅反握住。
    她圈着他的指关节,用力勾着,细细描绘。
    七年里,她是真的不敢面对陈浮己,没想过还能再遇。
    因为食言,没遵守约定,所以不敢面对。
    她情绪有些绷不住了,直接扑进陈浮己的怀里。
    陈浮己,我真的很抱歉。她双臂不断收缩着,搂紧男人的腰。
    泪湿了他胸膛的衣襟。
    抱歉错过了这么多年没能给他一个解释,抱歉自己现在变得自卑敏感,又前路无措。
    陈浮己任由她抱着,等她渐渐心情渐渐回复过来了,他才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池沅,你说让我给你时间。好,考虑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嗯。她呢喃应下。
    他垂眸看她:别哭了,待会儿缺氧。
    她抬眸,眼底氤氲着水雾模糊一片,随后退出男人的怀里。
    陈浮己的视线停留在她手背上,因为她刚刚的动作幅度有些大,针管在倒血。
    不痛吗?
    池沅这才注意到,但其实痛感还好,不易察觉。
    痛死了。她抿着唇徐徐说,语气总有点像小孩子讨哄的样子。
    知道她在装,陈浮己笑出声,微抬下颚,挑眉质疑:你痛死一个给我看看。
    陈浮己,你没同理心!池沅沉下脸,自顾自地往床边走。
    他也没急着去哄人,而是走过去,帮她推着吊水的移动杆子,随后按了铃。
    这里的医务室还没有普通镇上的卫生所大,夜里值班的人也就一个谭医生一个,听到按铃响就过来了,进来的时候,看到陈浮己还在,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陈浮己是下午过来替人拿药的,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杜可着急忙慌送池沅就医。
    谭医生一边帮池沅取吊针,一边嘱咐:没什么大问题,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吸氧睡,不要再剧烈跑或者跳,多适应几天就行了。
    池沅应声。
    要喝水吗?他坐在边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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