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准备就绪,氛围组还特意将教室里的灯光给关了。
    汪东洋点了播放键,就提着凳子往后排走,结果人还没走出去,就听见身后的音响里传来哼哼呀呀的声音。
    呀嘛嘚!
    画面一出,众人都开始欢呼尖叫,议论声几乎快要漫出走廊。
    池沅和陈浮己坐在后排,被前面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背影挡住了一半的画面,只看到了女主角的上半身。
    没穿衣服。
    没等她再看,汪东洋直接冲到讲台上面,拼命点退出。
    结果这个破多媒体电脑,关键时刻给卡住了,点都点不动。
    林强那个大傻缺,拿错u盘了,这是他上次转存的一个岛国大片,操啊!
    妈的,关不掉!
    后排的男生笑出声,一些浑惯了的人,甚至张口就吼:东哥牛逼啊!
    池沅也坐在后排,一时呆滞,望着画面没挪过眼睛。
    后面反应过来了,连忙躲闪眼神,正好撞入陈浮己那双隐晦难测的眸子里。
    你在看什么?
    JJ。
    陈浮己笑出了声:谁他妈教你的?
    唐清,但是她说的那个词不太好听。
    嗯?
    她在后面加了个8。
    陈浮己没在笑,而是一本正经地说:池沅,不许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词了。
    可是你也说。她记得他经常和汪东洋他们那群人说这些脏话。
    陈浮己呵笑一声:我乖吗?
    她摇摇头,心领神会地凑上前去说:一点都不。
    陈浮己不是介意她说脏话,只是她说得不太准确,听起来让人感觉很小的样子。
    他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那个女的好像你。他毫不避讳,指了指屏幕上的女人。
    池沅看过去的一瞬间,耳垂都红到滴血。
    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偏面上还要装得镇定自若的模样。
    转过身,一步步走开。
    身后的人却笑开了怀。
    他乱说的,其实他压根没看清那女的长什么样,纯粹想逗她,让她脸红。
    看来效果貌似还行。
    他们在台下有说有笑,汪东洋一个人在台上,气得要砸掉破电脑,关不掉,他后来就直接拔了插头。
    但是为时已晚,有老师已经闻声过来了。
    虽然没具体看到画面,但是声音却听得很清楚。
    为这事儿,汪东洋当天就被停了课,勒令回家。
    才回来半天不到,就又要离开,林强他们都说表示羡慕不已。
    原本教导主任说是要请家长的,但汪东洋的爸妈整天都忙着在天上飞,哪儿有时间来学校,大家都觉得最后可能还是不了了之就算了。
    奶茶店
    一群人围在两个桌子边上,正激烈讨论着刚才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听到的话:
    汪东洋!你是一个学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呢?你还想想上学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你不要仗着你们家有钱有势就胡作非为啊!我告诉你!这是学校!不是你随便挑衅的地方!你这样做,有没有把家长老师放在眼里!
    林强装作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学着话说。
    林强,你小心东子听到了找你!
    对啊,不是你给他递的U盘嘛,你他妈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林强拿着一旁的笔就朝说话的男生身上砸去:别搞我啊!我真不是故意的,谁让他不说请是哪个U盘!
    陈浮己随性地坐在椅子上,看他们一群人演,笑笑没说话,池沅倒是没笑,安安静静地喝自己的奶茶。
    只是没坐一会儿,秦菲就找了过来,着急忙慌地问陈浮己,汪东洋是怎么回事儿。
    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没人回答她。
    陈浮己瞥她一眼,淡淡回:你自己问他。
    秦菲没从他这儿得到答案,随后就离开了。
    池沅看大家脸色都不太自然,悄咪咪地问了陈浮己:怎么回事啊?
    陈浮己勾着她发尾玩:少打听。
    秦菲走后,他们又恢复了之前的说笑。
    就是从这天之后,汪东洋再没来过学校,大家都以为是他被学校要求的停课,所以才没来学校,也没人多想。
    陈浮己倒是给他打过几通电话,他自己也没说别的。
    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八号那天,又一次月考成绩下来了。
    陈浮己的排名不错,至少不再是吊车尾了。
    下午的时候,池沅收到他的消息,说是在校门口等她,一起吃个饭。
    她看了他截图发过来的成绩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或许是因为陈浮己的每一次上升,都跟她有关。
    可是等她去校门口的时候,陈浮己的身影早已不在,只剩下一圈围观的学生和家长。
    她在人群中,还看到了林强他们。
    周围的讨论声络绎不绝:
    天啊,真没想到他爷爷真的是捡破烂的,还捡到学校门口来了。
    以前就听说过他们家特别穷,单看他这个人,还真没看出来。
    不过那老头也太恶心巴拉的了吧,守着人吃完去捡,不嫌脏啊,那脸也是,我刚刚看了一眼,脸上的疤像丧尸片里的一样,够我吐三天了!
    他不是一直和汪东洋那群人玩儿得挺好的嘛,汪东洋家里很有钱啊,怎么会跟他来往,不嫌弃啊。
    女生眨巴眼,朝林强那边望去,小心翼翼地说:那可不一定,林强不也和他玩得挺好嘛,你看刚才,都没敢上去,可能心里嫌弃死了吧。
    你说他爷爷是捡垃圾的,他刚也跟着捡,提袋子的动作这么熟练,自己平常也跟着捡吧。
    啊这,他同桌男的女的?不嫌弃他身上有垃圾味啊。
    与女生同行的几个男生也开始说:哎,你说要不我们下次把喝完的矿泉水瓶全都装好给他送去,他会不会对我们感恩戴德啊,毕竟值钱啊!
    装什么装,你直接给人送钱去吧!对了,他和汪东洋玩这么好,是不是就图人家钱啊,毕竟跟在人后面,肯定白吃白喝啊,汪东洋很大方的!
    池沅就算没从他们嘴里听到陈浮己这个名字,也猜测到他们是在议论陈浮己。
    那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脸红怒斥地和人吵,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都不怕对方人多势众。
    她只是凭着本心在反驳,字字强硬:你跟他很熟吗?你认识他吗?你跟汪东洋玩得很好吗?汪东洋亲口对你说陈浮己骗他吃骗他喝了吗?
    陈浮己没有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向朋友骗吃骗喝,他身上没有垃圾味爷爷也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堪,他们明明连认都不认识,却在用恶言恶语背后攻击。
    她转过身去质问的时候,正好撞见林强他们无措的表情。
    那一刻她不懂,他们不是和陈浮己玩得很好嘛,为什么一句话都不为陈浮己反驳。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他不会去北京
    一老一少, 正顺着梯坎往上爬。
    老人驮着背,穿着一双老旧的拖鞋,拿着一个编制口袋, 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塑料制品, 背上背着个空背篓。
    原本放在背篓里的重物, 提在了陈浮己手里, 是一摞捆好了的纸质废品。
    你腿怎么越来越跛了?陈浮己蹙着眉问。
    先前还没注意,因为老头受伤后就一直在床上养着, 没怎么下床。
    老头挥了挥手,岁数大了是这样的。
    池沅到山脚下的时候,就看见陈浮己搀着老人家往家的方向走, 步调很慢,慢到她能追上去。
    陈浮己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问她的时候, 语气不算太好:怎么来了。
    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池沅笑脸盈盈地说。
    陈浮己怔了几秒, 看向老头,随后兴致缺缺对她说:改天?
    池沅摇了摇头:就今晚吧。
    还没等陈浮己回话, 老头笑容慈祥:要的,喊他陪你走街上去吃, 吃点好的。
    池沅:不用, 我觉得他手艺挺好的。
    话说到这里, 陈浮己也就没拒绝了, 让她跟着一起。
    回去的路上,全程都是老人家和池沅在说话, 陈浮己一句都没有开口。
    池沅能看出来, 他心情不算好。
    没买菜, 陈浮己去了后面两块地了,扯了两颗小青白和葱,还挖了两个土豆,都是老头自己种的。
    或许是怕陈浮己被饿死。
    池沅和老人坐在屋子里,听老人家讲起刚才在校门口发生的事。
    我平时不去他学校的,现在这个记性越来越不好了,路都认不到了,今天不晓得啷个就走到那里去了。老头懊悔,偷偷抹掉眼角的泪。
    看着老人泪声俱下的模样,池沅心里也不好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
    这个娃儿自尊心强得很,今天怕是没得面子了
    你不晓得,他上次把我捡垃圾那些工具全都扔了,我也是晓得他一直不喜欢我做这些,但是我就是想多给他攒点钱留到那里啊,以后他一个人啷个办啊!
    她连忙拿纸过来,替老人擦泪,听着他无助惭愧的声音,细声: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没说多久,老人怕陈浮己看出自己哭过的样子,就躺床上去了。
    池沅不会做饭,陈浮己一个人在里屋忙了半个多小时,端了三菜一汤出来,都是素的,他今天没买肉回来。
    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老头和池沅都说要给他打下手,他没让,又是他自己一个人把碗给收去洗了才算完。
    七点左右,天渐渐暗了下来。
    池沅再次坐到了那个熟悉的窗前,他那张座椅上。
    每次坐到这里,她都在想,陈浮己一个人暗暗努力的模样。
    他现在,也算是在认真做一件事了吧。
    陈浮己,我明天就要去参加竞赛了。
    后天结束比赛,2号的飞机回北京,1号那天我还在雾城,你可以联系我。
    今天他发消息说要请她吃饭的时候,她就想和他说这件事了。
    陈浮己默默听着,没有应答。他坐在凳子上,钨丝灯的光线隐隐约约照在他背上,看不太清脸上的神情。
    空气中弥漫着寂静,无声的低气压让池沅多了几分伤感,她坐在陈浮己窗前的桌子边上,看向他最近的习卷。
    字迹虽然还是一向的潦草不堪,但该缺的步骤一步都不少。
    之前池沅还劝过他,说是字迹在高考中,也是一份隐形考验项目,尤其是在作文里。
    结果陈浮己满不在意地说,学霸的字都长他这样,因为把时间都花在做题上了。
    池沅说这是歪理,但他不改也就懒得再说他了。
    她轻轻翻动着卷面,缓缓开口:
    对了,我上次去南路那家书店,帮你问过几份详解资料,只是当时没有货,这两天应该有了,你抽个时间去拿吧,说你名字就好。
    他嗯了一声。
    陈浮己,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雾城。
    或许有机会,只是可能要很久很久,久到他们都记不清彼此了。
    陈浮己慢索索地从桌上拿过烟盒,从里面倒出一根,叼在唇边,咬着烟头。
    他伸手聚拢火势,烟雾渐渐散开,深深地吸了一口,让尼古丁直达肺底。
    池沅,北京离这里远吗?
    不远,大概一千八百公里。
    坐飞机,只需要两个多小时。
    他拿开烟,弹了弹烟灰,语调缓慢:可是对我来说,北京很远。
    池沅心中一颤,没有再往下说。
    一瞬突然感觉心下有些发凉,明明是四月尾巴了,风怎么还有凉意呢。
    她翻动着页面的动作缓缓停下,这一页上面,布满她娟秀的字迹。
    字如其人,很秀气,很好看。她怕陈浮己看不懂,所以将一些不必要的步骤都写上去了。
    记得以前,何淑检查她作业的时候,总会因为繁琐的步骤而责怪她。
    陈浮己,听爷爷说,你爸爸是老师,很有君子风范的一个人。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给你取名叫陈浮己,可能是希望你在这浮浮世事中,记得要不忘渡己。
    池沅望向窗外,半山腰上的风景远没有山顶的壮阔。
    你应该是朝气蓬勃的,就像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请你一定要挺起脊梁去看天,看地,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一些人、一些事,而止步不前。
    他或许不会去北京。
    她可能,再也不会来雾城。
    哪怕在那些不会相见的日子里,她也希望,他能过得很好。
    从池沅来找他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问他一句刚才在九中校门口发生的事。她只是在告诉他,不要在乎那些人,那些事。
    星星火势已经燃到了烟头,灼烧着他手指边缘的皮肉,陈浮己丢了烟头,在地面上将它拧灭。
    池沅,天黑了,走吧。
    她放下手里的习卷,与他对视两秒,起身,我去和爷爷打声招呼。
    嗯。
    陈浮己先出去了,她一个人走到爷爷的屋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爷爷,我先走了。如果有机会,我下次再来看您,您多保重身体。
    她没等到回声,她想或许是老人家睡得早,也不太好打扰人家,说完就离开了。
    等池沅走远了,屋子里才传来止不住的咳嗽声。
    陈浮己在外面等着她,看着她身影出来了,于是照亮了手里的手电筒。
    走在她前面,带着路下去。
    池沅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走到一条熟悉的街口时,池沅忽然停住了脚步。
    陈浮己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转过身去望她,就听见池沅说:陈浮己,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嗯。他回忆了一下,应声。
    你当时还骂了我,说我是傻缺还是什么来着?
    没骂你,只是让你滚来着。
    池沅微微摇了摇头:原来你还记得啊,但是我记得明明是骂了的,骂了句我听不懂的话。
    没骂。他坚持说。
    骂了也无所谓,毕竟很难碰到我这种一上来就借钱的人吧。她垂眸浅笑,语气中有一丝丝浅浅的苦涩。
    明明才认识不过两个月,却像相处了几年一样。
    陈浮己呵笑一声,语气略显沉闷,你也知道啊。
    池沅强迫自己展颜:你还不是一样,哪有一上来就骂人的!
    说了没骂你。
    明明就是骂了。
    没有。
    两人为了这个问题,一直争执到山脚下,像是在没话找话聊一样,无聊至极。
    可池沅却想再和他多说一点,聊什么都可以,但陈浮己却不是那种可以陪她聊完人生聊理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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