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沅冷静下来,我觉得,他可能一个人去城高堵人了。
    猜着就会是这样,我们马上过去。
    汪东洋他们都还在学校里,请假肯定是出不来的,估计得周旋好久才行,池沅犹豫了几秒,还是拿上手机离开了实验室。
    池沅,你去哪儿?刘老师还没有来检查作业。何子强问了句。
    帮我跟刘老师说一声,我身体不太舒服。
    池沅出去后,邓佳露和徐棠两个人就开始小声议论:
    还说我们呢,自己还不是逃课。
    可不是嘛,好学生能随随便便让男生进自己房间吗?
    我刚刚听见,什么城高,什么堵人,她不会去打架了吧?
    应该不是她,她又不是这里的人,能和谁打架,她不是有个男朋友吗?应该是上次那个男生。
    刘老师这次要不给她算缺勤的话,就太偏心了。
    邓佳露说着,就转身去问何子强:何子强,你可是看见她跑的,刘老师来问的时候,你可要如实说。
    何子强看她们一眼,随后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实验。
    池沅不认得路,打的车去,师傅把她放到城高的大门口,她迷迷糊糊地找了找了半个小时左右,才看到陈浮己的身影。
    巷口,他倚靠在破旧的水泥墙边上,脚边提着一根钢棍,瘦削的身材修长,眼皮子抬起的时候,能看清眼底的一片似野狗般的狠戾。
    钢棍有意无意地敲击着墙面,发出声响,让人听见只觉得心颤。
    池沅看见他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陈浮己。离他大概三四米远的距离时,她开口叫了他一声。
    她来得匆忙,跑过一段路,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有一层薄雾,连叫他名字时,都带着还未平复过来的喘气声。
    他转身过去看她时,眼神一时呆滞,但眼底的猩红却半点都没有消散。
    她走过去,视线停留在他腿边的钢棍上。
    你一个人吗?她问。
    他态度恶劣至极,语气却是轻飘飘的:关你屁事,滚啊。
    仿佛下一秒,就会挥起棍子砸向她。
    陈浮己,我不拦你。
    他讽笑:那你来干什么?给老子加油打气呢?
    也不会。
    不会就滚。他薄唇吐出几个字。
    这种感觉,他就像是一条被主人丢弃后的狗,放野了之后,随便逮着人就开始咬。
    汪东洋他们在来的路上。
    话刚说完,前面拐角处就传来一群男生的嬉笑声,陈浮己动容几分,听清里面的声音后,淡淡地看她一眼:走吧,别管我了。
    他提着钢棍就准备往里走,池沅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看着陈浮己的背脊,放低语气慢慢说:我在外面,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就喊我名字,我会帮你报警。
    晚风吹过来,她的长发逆着风,往前吹着,迷了双眼,刺得有些疼。
    池沅松了手,她看着陈浮己进去的。
    没多久,里面哐哐的声音就没有停过,边上路过的学生大多数也走远了,唯恐避之不及。
    汪东洋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池沅一个人站在巷口处,连忙跑过去焦急地问:人呢?
    里面。
    骂人声就没有停止过,她似乎都能清晰地听到棍子砸到人身上的声响。
    过了很久很久,陈浮己和汪东洋他们一群人才出来,几乎是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模样不太好看。
    汪东洋的胳膊搭在陈浮己的肩上,还在抱怨:是不是兄弟啊?干架都不叫上老子?
    陈浮己扯着唇笑:怕你忙。
    忙个屁。
    池沅蹲在马路边上,看着车辆开过一辆又一辆。
    直到他们出来,她才起身,望向陈浮己。
    汪东洋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穿梭,随后才注意到池沅眼底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假装咳嗽了两声,说:你们俩看样子要交代处理些东西,我们就先走了。随后转过头对陈浮己说了句,老地方见。
    嗯。
    等他们走远后,陈浮己才问她:
    哭了?
    风有些大,吹得眼睛疼。她解释。
    是挺大的,不远处的常青树一直掉叶子。
    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唇角,丝丝鲜血从唇肉边渗出来,给他孤寂锋利的俊脸增添了几分狼狈。
    你流血了。她盯着他唇角看,眼神流露出些许不舍,轻声问:痛吗?
    嗯。
    要去医院吗?
    他沉着没说话。
    那我给你处理一下。
    嗯。
    对面就有家药店,池沅让他等着,她去买了一瓶碘伏。
    陈浮己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任由她摆弄,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好脾性过。
    怕他痛,池沅找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的棍子呢?
    扔了。
    不怕他们报警吗?
    他们先惹我的。
    池沅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面前这人说的狠话,心下一狠,连带着手上的力气也重了几分,棉签戳到伤口有些痛感。
    他轻嘶一声后,听到池沅拧着秀眉,语气轻柔地抱怨:陈浮己,你凶我。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又凶又恶。
    陈浮己笑出声,唇角的弧度不由得扯得更深,血丝一滴滴冒了出来,棉签上全是血了。
    池沅,别撒娇,受不了。
    鬼才要跟你撒娇。
    他挑眉,没说话,从她手里抢了那包棉签过来,自己弄。
    傍晚时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商铺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良久,才听他说一句:那天,话说重了。
    嗯,原谅你了,下次不准。
    两人沿着马路边上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爷爷怎么样了?
    陈浮己回:就那样。
    池沅莞尔笑:能让我去看看吗?我看爷爷挺喜欢我的。
    陈浮己呵笑一声:你想去就去呗。
    那我要是再买果篮,你还给我钱吗?
    没那么有钱,次次都给。
    池沅垂眸:好。那你,还回学校上课吗?她试探地问。
    陈浮己故作漫不经心地轻松说:不回了。
    走了很久,她忽然停下来。
    坚定地看着他:陈浮己,我希望你能参加高考。
    池沅,你真觉得我这种人能靠读书改变命运?
    为什么不能?你很聪明的。
    那又怎样?学不进去就是学不进去。他神情略显不耐。
    池沅摇了摇头:陈浮己,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
    池沅,老子真的有时候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想从他身上证明寒门也能出贵子这个道理吗?大可不必,他没那个闲心陪她玩。
    池沅还想说些什么,但陈浮己手机响了,是汪东洋在催他,怎么还没到。
    他说了句马上就挂了电话。
    送你回去。
    池沅心情有些莫名烦躁,没见过他这么倔的人,于是拒绝:不要你送。
    离酒店也就两条街的距离,她记得路,自己一个人闷声走在前头,陈浮己就跟在身后,一直看着她进酒店才离开。
    汪东洋说的老地方,就是西场,知道他最近手里紧,不知道在哪儿聚集了一帮狐朋狗友来打球,算钱的。
    就连周林野也在,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各科老师的督促下做各省高考卷。
    等的人还没到齐,他们几个就随便进场热热身。
    汪东洋想起刚才的场面,问了句:刚刚看池沅哭了,你俩怎么回事?
    陈浮己站在场外,随手投了颗球进去,瞎猜什么?
    汪东洋顶了顶后槽牙,凑上前来,拍了拍陈浮己胳膊,还没说话,就听陈浮己骂:痛啊,操!
    拍到他刚被打伤的地方了。
    看你牛逼那样,我以为你可以一打十,不痛呢。汪东洋说。
    滚吧。
    汪东洋不听,伸手搭上陈浮己的肩:说句真的,回来上课呗,当体谅体谅你兄弟我,我他妈天天被老李头问你下落,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陈浮己没有说话。
    汪东洋踹了脚在旁边玩手机的周林野,示意他说句话。
    周林野慢慢悠悠地回完消息,看向陈浮己:我打赌,你这个周不回去,老李绝对想法设法找你们家老头说这事儿。
    汪东洋瞬间像是被点醒了一样,嘴巴一翘,伸手在背后给周林野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学霸就是学霸啊,一招制胜,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对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浮己回。
    罗子捷那儿啊,我不信他今天肯吃下这个亏。
    陈浮己:他敢来,老子就敢陪。
    没聊几句,汪东洋约的人就来了,一群人上来就打听问,说己哥是不是和城高的罗子捷打了一架,这件事在他们城高都快传遍了。
    汪东洋嫌他们话多,没正面回答,催促着上场。
    十几场下来,中途换了人上去。
    陈浮己脱掉外套,坐在椅子上休息,看了会儿他们打球,有些心不在焉,又拿出了手机。
    找到和池沅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陈浮己:【睡没?】
    过了五分钟左右,那头都没有消息回复,陈浮己黑了屏,坐在椅子上想起晚上和池沅说的那些话,莫名浮躁。
    池沅:【才洗完澡,你还没回去?】
    陈浮己:【快了】
    池沅:【哦,早点睡】
    陈浮己一手拿着矿泉水喝,另一只手敲击着屏幕,反反复复,删了又重发。
    【没别的话要说?】
    池沅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过来,紧接着下一条信息:【我想说的,你又不想听】
    陈浮己:【你就说点我想听的】
    池沅:【我不想说你想听的】
    陈浮己大概能猜想到池沅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笑了笑,没再发消息过去打扰他。
    周林野扔了个球在他怀里,他一把接住。
    笑什么呢,一脸春风。周林野边说边走。
    打到晚上十一点半左右,他们才散场。
    很难碰到像苏锋这种冤大头,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去坑,最后没收多少钱,就大概两三百的样子。
    陈浮己全拿给汪东洋,汪东洋本来没打算收,但听他说了句别让我连你都不想借了。后,还是收下了。
    刚才我听那群人说,你后天打算跟龙哥他们去吉山。
    陈浮己嗯了声,汪东洋面露难色地劝了一句:陈浮己,你想清楚,你再沾上那些人,就不是那么好摆脱的了。
    天空一片漆色,月亮躲在云层里,连星星也不露出头来,球场只亮着两盏白炽灯,陈浮己背在夜色里,看不清面上表情。
    没等陈浮己回话,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汪东洋就无奈地说了句。
    认识陈浮己的时候,很早,上初中那会儿,汪东洋虽然混,但没混成陈浮己那样,小小年纪就认识一群社会上的人,做事又狠又绝,一点都不像那个年龄段的人。
    但是据他所知,冉龙和陈浮己认识得更早,那时候没少教唆陈浮己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后头街上的人都知道了,没少打这只过街老鼠。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天下午,放学在东街那边,看着冉龙拿着刀站在游戏厅外,让陈浮己去偷了一个二十岁左右年轻人的钱包。
    后来是怎么变好的,汪东洋记得是陈浮己家的老头把陈浮己拖回去关了几天,这才把根给掰正了。
    作者有话说:
    注:经由是照顾的意思
    第24章 己哥(捉)
    池沅给陈浮己回完消息后, 何淑就给她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最近家里联系她联系得越来越频繁,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了,她都能感受到何女士快要爆炸的心态了。
    还没睡啊?那头问。
    嗯, 正打算睡。她看了眼视频里的人,问了句:爸呢?
    你爸今天值夜班。
    池沅换了个位置, 拿了张毛巾过来擦头发, 听视频里的声音。
    你们半决赛怎么样了?昨天厂里忙, 还没问你呢。
    第三名入围的。
    何淑略显不满意:怎么才第三啊?
    池沅解释:刘老师说,不要暴露全部实力。
    这样啊, 对了,你是五月三号回来是吧?
    嗯,下个月二号那天结束比赛。
    行, 那妈妈不打扰你睡觉了,早点睡,晚安。
    嗯, 拜拜。
    挂了视频后, 池沅放下手里的毛巾,靠着座椅打算小睡一会儿, 没想到太过疲惫直接睡了过去,一直到半夜肩膀酸痛到醒了为止, 才去的床上。
    第二天是周二, 池沅没拖时间, 她下午没课, 就想着去看陈浮己爷爷,但是给陈浮己打电话没有打通, 她贸然上门去也不太好。
    于是找了汪东洋, 问他知不知道陈浮己在哪儿, 汪东洋说他也有事要去找陈浮己,让她一起。
    巷子是很偏很窄的路,像是穿梭在居民楼里,其间最多的就是茶馆和坐在门前打扇闲谈的大叔。
    明明是春季,却光着胳膊赤身坐在楼梯口边上吹风。
    陈浮己在这里做什么?她问了句。
    汪东洋轻车熟路地往胖子店面走,回:做活儿。
    机油与铁屑的味道混杂在空气中,刺鼻又难闻,脚下堆积着一大片不要的废铁,机器的操作声时不时地响起。
    石板路,缝隙中长得有光滑的青苔,两边的电线石柱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杂乱无章。
    陈浮己将黑T的两袖往上拢起,像穿了个背心一样,露出结实有力的两条胳膊,手上带着一个厚厚的手套,全是灰,一身的脏乱,嘴里叼着根烟,咬着烟头和胖子说话时吐字不怎么清晰。
    胖子坐在木凳上,正在拆一个空调零件。
    那天李巧巧缠着我问,我这嘴没管住,就告诉她了,不过没下次了。
    陈浮己听着没说话,手里拿着扳手,转紧螺丝。
    池沅他们过来的时候,陈浮己没得空,但看见她的时候,明显惊了一下,随后瞥了眼汪东洋。
    什么眼神啊,这么不欢迎我?池沅问。
    陈浮己没回她,伸手拿开唇边的烟,夹在指间,问向汪东洋:你带她来干什么?
    我让他带我来的,不是说好了要去看爷爷的嘛。池沅解释。
    她发现,陈浮己这个人领地意识特别强,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太喜欢不速之客。
    胖子也朝池沅的方向看过来,问了句:不介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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